“走吧走吧,让人家在外面一直等着也不好。和医生说的话上了车我再告诉你。”沈意疏抱起猫,拉着郑泽运就要往外走。 在门口处见到了金圣圭,在他揶揄的注视里挥手道了别。前辈有队友开车来接,剩下两人一猫不便麻烦其他人,于是打车回宿舍。 Caesar趴在沈意疏大腿上睡觉,闭上眼睛整张脸最后的亮处也没了,一团漆黑,像个潜伏在暗处的幽灵。 “它好粘人,我去看它的时候也喜欢往我怀里钻。” “说明猫妈妈也是这么个粘人的性格。”沈意疏揉揉猫脑袋,然后从包里取出病历递过去,“先看看,看完还我,我明天还得向公司提交病历报告。” 郑泽运接过去看了起来,病历是打印的,不存在医生写字太潦草看不懂的情况。就诊意见一栏写了用药指导,还有一条“建议患者与亲属进行耐心的沟通”。 “我过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临时起了别的念头,不过……”想起刚才就心情复杂,沈意疏捏了把大腿,靠疼痛保持平静,“医生说渴望被爱是人之常情,我否决天性注定会失败,意志与本能互相拉扯,导致难以从自我折磨中解脱。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找谬误,纠正、最后与自己和解。” 说这话的时候沈意疏表情不怎么明朗,显然兴致不高。“要是觉得难受不说也可以”,这样的话到了嘴边郑泽运却说不出来,医生给出的意见绝大部分都是有道理的,沈意疏最好是直面问题症结。他握住她的手,宽慰道:“面对始终比逃避有用。” 沈意疏顺势靠在了他肩膀上:“道理大家都懂,做得到的人却不多。其实也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很少谈起倒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下午已经和医生说过一次,现在来重复也不算太难。沈意疏暗中自嘲凡事果然难在开头,有了一就不愁没有二。 “我不是只在妈妈肚子里待了八个月么,但后来爷爷告诉我,其实我出生的时候胎位不正,是脚先出来的,我妈妈差一点就出不了产房。中国古代有个历史人物也和我一样,是寤生,所以不得生母喜欢,我曾经思考了一整天,母亲要如何面对一个险些夺去自己生命的孩子?她是否会恨ta,母性是否敌得过对死亡的恐惧?当然我和我父母关系冷淡不只是因为难产,对妈妈来说我是意外到来的、不被期待的孩子。怀上我的时候她的科研项目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本来是想打掉的,但因为家里人都劝她生下来所以额外受了不少折磨。 我妈和我爸都是事业心很强的人,家庭绝对置于工作之后,一年到头我也见不到他们几面。有天出门上学前爷爷说妈妈休假晚上会回来,正好那天最后一节课是手工课,老师教我们做纸玫瑰,我折了一束花带回家,但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回来,就写了卡片夹在里面托保姆阿姨拿给我妈。头天睡晚了所以第二天差点迟到,也没来得及问那束花的下落。放学回来阿姨把花还给我,告诉我我妈说这种东西没什么用行李箱也装不下,就没带走让我自己收着。 我那时还会有难过的情绪,但再长大一点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申请了就一定能获得,没有规定说父母一定要爱孩子,人也完全没有没有必要因为责任感去爱一个人,有了这样的认知就彻底释然了。 不过唯一的弊端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车祸住院那阵我妈来韩国照顾我,那可能是我成年以来过得最不自在的几天。”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压在心头的包袱似乎是轻了不少,郑泽运想说话却被沈意疏抬起手制止,示意他听完再讲。 “后来我上初一,暑假被安排去学钢琴,一起学的还有同校另一个高二的学姐。学姐是学芭蕾的,漂亮有气质学习也好,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同样也有很多女生讨厌她。她数学特别厉害,钢琴课开始之前还会主动给我讲不会做的题。开学后高中部来了一个硕士才毕业的数学老师,去教她们班,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科代表。数学老师年轻又帅气,很欣赏学姐在数学上的天赋,有人出于嫉妒就造谣他们俩谈恋爱。 其实是单薄如纸的谣言,但是人总是热衷于欣赏他人的不体面,难得有个机会可以攻讦完美无缺的校园女神,她们自然不会放过。最后学姐转学了,数学老师也辞职了,反倒更加佐证了谣言,‘清者自清,不是心虚的话干嘛要转学/辞职?’ 学姐转学前我们一起上过最后一节钢琴课,她把数学笔记留给了我,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值得被爱是一种可耻的品质’。我曾梦想过成为学姐那样的人,因此无形中收到了她的暗示,对于被人喜爱一事总是心存畏惧。结合我的成长经历,你应当可以理解如此拧巴的沈意疏是被什么所造就的。” 短暂的缄默后郑泽运用拥抱安抚沈意疏,主动揭开伤口会耗费勇气和心力,她比任何时刻都更需要陪伴。 “说出来就好了,能说出口的话就是解脱。”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父母必须要爱孩子,但是他们从选择生育孩子的那一刻就有了抚养的责任,没能给你关爱是他们失职了,不要把自己封闭在别人的错误里。” “至于你的学姐,忘掉后面那些记忆吧,从她那里学习数学和自信就好了。有很多人爱你,会有更多人爱你。就算不是Euphy只是普普通通的沈意疏,你也是个很好的人,完全值得被每个见过你的人喜欢。”
第122章 牵绊 在中学的某堂语文课上,沈意疏写过一篇名叫《坚强与脆弱》的议论文,中心思想大概是“哲学教会我们万事万物都处在运动之中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大象可以被团结的蚂蚁杀死微小的细菌从人类诞生之前就开始书写地球历史只是从表面上判断事物的强弱是非常傲慢的想法”。这篇作文的确非常有道理,并在后来一遍遍得到验证,离她们的生活最近一次真理检验活动就是在沈意疏的金鱼上。 没错,就是两年前从电视台的咖啡店带回来那两只金鱼,沈意疏想着毕竟是亲近的前辈送的礼物(实际上是她自己要求的),理应好好养着,特意买了玻璃鱼缸、注氧装置放在客厅,后面又往里面增设了海藻球、鹅卵石子等等等等,就是为了两位金鱼大仙在有限的生命里享受到无限的舒适。虽然她有心好好养,但一开始也没指望金鱼这种东西可以活上个八/九十几年,因而也就只是早晚喂食一次,直到时光飞速流过到了三个月后,两只金鱼仍然在鱼缸里活蹦乱跳快乐无边,沈意疏这才发现它们不仅没死甚至还长大了一些,上网一搜,金鱼原来真的有好几年的寿命。 这期间也不是没经历过翻肚皮的时刻,但两只鱼意外的生命力强悍,慢慢地成为了宿舍一景,因而当姜涩琪发现鱼缸在漏水时,立即冲到厨房去拿了个淘菜的盆子把鱼给捞了出来,唯恐抢救不及时升天了。 “我回来……诶,这是在干什么?” 姜涩琪一转头就看见沈意疏推开门站在玄关处,手上拎着东西,挎包里还冒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左右转转,如同独/裁官在打量他的避暑行宫。 “你哪来的猫?”姜涩琪问。 “我没有说过吗,上次和泽运哥出门约会时捡到的流浪猫。”沈意疏放下手里的猫粮猫砂,换上拖鞋进屋来,把猫从包里抱出来,“因为病得有点严重就放在宠物医院治疗,宠物医生说病情已经稳定了再输几天液就好,所以我带回来住一晚,也给你们看看。来,Caesar,给怒那打招呼。” 暹罗猫很配合地“喵”了一声。 “啊kiyo!” 对这种小小一团又软乎乎的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姜涩琪从沈意疏的手里接过猫顺毛摸着,水蓝色的眼睛放在脸部毛发都变黑的脸上,有对比加成显得更加漂亮了。 “其他人呢,不在宿舍吗?” “秀荣回家了,姐姐和Wendy去逛超市了还没回来。对了,鱼缸在漏水,我就拿盆子来暂时装着。” “我知道了,我先把鱼缸的水倒了,明天出门买个新的。” 在客厅里拿纸箱和旧衣服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猫窝,沈意疏把Caesar放了进去,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耐心叮嘱了一番:不准咬沙发不准抓柜子不准随地大小便见到姐姐们也不许挠人家不然我就叫你阿爸来教训你…… Caesar:阿爸对我可好了喵! “总之呢你就在这儿睡,和那边的哥哥们好好相处,明天晚上我再带你回去输液。” 姜涩琪在旁边听着,意识到沈意疏嘴里的“哥哥”是金鱼之后,没憋住笑。沈意疏看见她笑自己也破功了,想想让一只猫管鱼叫哥是有些荒诞,美食当前不吃就是好的了,叫动物违抗本能委实强猫所难。 “见完医生有和前辈见面吗?感觉你心情好很多了。” 沈意疏点头:“是,还顺便见到了Infinite的金圣圭前辈。” “是要把你介绍给亲友么?还是说只是想把你当作……”某种谈资几个字姜涩琪没有说,一是觉得背后恶意揣测前辈不好,二是不想引起沈意疏的反感,她现在应该正处在恋爱的高点,不会喜欢听见这种话。 哪能看不出姜涩琪的隐忧,沈意疏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拉了过来。姜涩琪惊讶于沈意疏的这个举动,最讨厌skinship的人居然会和她挨得这么近,浑然不觉自己现在依靠在沈意疏身上的姿势就像是被山大王强抢去成亲的小媳妇。 “是我打了电话才知道他俩在一起吃饭,决定过去也是临时起意。放心好了,我主动他都拒绝了,何况是拿我来跟别人炫耀。” 捕捉到华点的姜涩琪:“什么你主动?” “还能有什么主动?无非就是情侣之间那点事。” 沈意疏把晚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姜涩琪:!!!!! 默默换了一副看小傻瓜的眼神,姜涩琪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一边知道成年人谈恋爱做什么都很正常,一边又很感谢郑泽运拒绝了沈意疏。不难看出她对爱和自我的认知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总是觉得自己给予的太少而收获的太多,还想着要通过主动献身的方式去回报对方。多亏前辈既成熟又理智,而且是真的很喜欢自家孩子,换了别的只是想随便玩玩的年轻男生,指不定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但姜涩琪漏了一个可能性,这种人根本就不会在沈意疏的交友乃至认识范围里。 姜涩琪怜爱地摸摸小羊羔沈意疏的头,尽管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俩人关系匪浅,也几乎算是他俩认识发展的半个见证者,但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放下忧虑,确认沈意疏是真的遇上了一个很好的人,会爱护她珍视她,引导她往健康正确的方向去,她们只要祝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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