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我私底下写中文习惯了。”意识到自己是用母语写的,沈意疏赶紧道歉,“也不是什么非看不可的东西,前辈看不懂也不要紧。” “不过,”沈意疏语气一顿,又问,“前辈是怎么看待这个角色的?” 前阵子郑泽运出演了音乐剧《浪漫满屋》,也算半个演员,回想起自己琢磨李英宰时写下的一摞笔记,开口说道:“很病态、很可怜又很懦弱的一个人吧。” “怎么说?”沈意疏来了兴致,追问道。 “屈服于疾病、无法放心去爱,难道不可怜么?”郑泽运一边思索一边组织语句,语速并不快,“狠得下心杀死挚爱,却不敢相信对方的爱意,也畏惧靠近,我觉得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是,讳疾忌医、因噎废食一点都不可取。”沈意疏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靠近那个人。” “为什么?不是在一起了才发现男朋友有病么?” “怎么说呢,就我来看,我认为女主角是很喜欢男主角的,所以哪怕感觉不对也没有离开。但是,在可感知的范围内,男主角所表现出的情感并不充沛,极度不对等的喜欢是没办法让一段关系长久维持的,所以不如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更何况,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一直拥有喜欢的人。” “……”郑泽运皱起眉头,“不去尝试的话,将来后悔怎么办?” “都说将来后悔,那就等将来再说。”看见郑泽运的神色,沈意疏突然笑了,她觉得一起拍摄的这两天郑泽运可能用光了一年份的表情,“前辈好像不太苟同我的意见。” “嗯。”郑泽运承认了,换作其他人他大概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比起因为没做这件事而后悔,我还是宁愿做过这件事而后悔。 沈意疏乐了,没记错的话郑泽运是11月的生日?果然是果决又固执的天蝎座。 虽然接下来要拍的几个镜头没有太需要演技的地方,但就怎么躺得唯美这件事上沈意疏仍然和摄影师认真讨论了一番。这个道具浴缸对她来说小了点,不得不把腿屈起,裙子因为躺着的姿势往上收了一截,露出膝盖和小腿。郑泽运整理好衣服后走过来,瞧见正在浴缸里研究怎么躺更好看的沈意疏,裙裾下露出的线条修长而笔直,脚踝细且精巧,薄薄的一层肌肉包覆在骨头上,简直如同生下来就没有走过路似的。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Euphy腿长腰还细要是胸再大点就好了,这些评判的声音都让郑泽运感到烦躁,他弯下腰去为沈意疏拉了拉裙摆,盖住膝盖,他只用了指尖捻起最外层的纱,很小心地避免和她的皮肤产生直接接触。 “谢谢哥。”沈意疏笑着冲郑泽运做口型,她找到了一个稍微舒服的角度躺着,不过浴缸到处都硬,舒服也就是相对的。 摄影师见他俩说着话,氛围不错,便摁下快门拍了两张,又大声下了指示:“Leo啊,你坐下来看着Euphy的脸,我拍一下花絮照。” “好。” 郑泽运回头去应了一声,然后依言照做,在浴缸边上坐下,沈意疏往后靠着仰头和他对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觉得郑泽运的脸色不太对。 为了表现人物心境的转变,cody给郑泽运把刘海用定型喷雾抓了起来,露出开阔的额头和利落的眉,换了衣服用妆容加深了脸上的明暗落差,气势变强了许多,但她看他飞快转动眼珠,像是有些惶恐和不安。 她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但是摄影师抱着相机过来拍特写照片,快门咔擦几下继而又调转方向对准了他,距离很近就快要贴到脸上。黑洞洞的镜头像枪口,每响一次仿佛就有一颗子弹出膛射中心脏。 沈意疏发觉郑泽运攥紧了浴缸的边缘,手上青筋突起,勉力维持着拍摄的姿势。她感到不大对劲,担心他难受不说还强撑着要继续,以调整为名向摄影师要了十分钟,坐起身小声询问:“前辈有哪里不舒服吗?” 郑泽运没回话,于是沈意疏伸手想戳戳他,他迟钝地转过脸,迎向她的是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甚至几秒钟过后视线才成功在她的脸上聚集。 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喘不过气的感觉,甚至因为精神过度紧张胃里也有了烧灼般的疼痛。想说话,但是喉咙仿佛被人用线拽着,勉强着发出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滞涩且喑哑。 沈意疏重复了一遍:“前辈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去给你叫经纪人?” “不用。”沈意疏的关心不难分辨,郑泽运想着自己应该表现得柔和些,微不可察地往上扯了下嘴角,“帮我倒杯水吧,Eu……意疏。谢谢。” 沈意疏点点头,立刻去了,回来时看见郑泽运换到了旁边挨着墙的椅子,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本人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连上妆后的嘴唇都显得苍白。 沈意疏把水递给郑泽运,自己则蹲了下来。这里委实不是个可以好好谈一谈的地方,周围还有很多的工作人员,很嘈杂眼睛也多,但沈意疏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现在不问那以后郑泽运也不会对她说的。 用混杂了好奇心和担忧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而郑泽运在这样的目光里喝光了沈意疏倒的水,他回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发出了某种无声的许可。 “哥很难受吗?”她问。 “……内。”向他人坦承自己的脆弱和痛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至少面对沈意疏时没有。这个因为一场夜雨认识的异国女孩,在此时此刻成为了他一直寻求的安全出口,那些无处放置的情绪突然都找到了去处。 郑泽运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苦涩:“偶尔会害怕面对镜头,想到要登台表演就很紧张、喘不过气。心跳过速,手心冒汗,头很晕,好像就快要……” 在他吐出那个可怕的字眼之前沈意疏及时截断了话茬:“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大半年了,《诅咒人偶》的活动开始后不久。” 脑海中那个猜测俨然得到了佐证,沈意疏咬住嘴唇,眼睛里渐渐涌起蒸腾的雾气,颤着声音说:“哥去检查一下吧,对不起,我……” “别这样,还有人在呢。”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郑泽运暂时没有兴趣继续深入地自我解剖给别人看。在这个儒家文化盛行的东亚国家里,人们指望女性训顺、收敛锋芒,同时也苛求男性必须强大而坚硬,尽管花美男形象的爱豆十几年来一直有着不小的市场拥趸,但总体而言男性仍然受社会的固有思维所限制,不要说向亲近之人坦白自身的弱点,就是表现出性格上的敏感多思也依旧是种禁忌。 作为90年生的人,在队里是要照顾弟弟的大哥,在家里是四个孩子中唯一的男人,上面还有着军人出身的严厉父亲,怎么看都不是可以尽情表露感性的身份。 而出道不过两年,郑泽运自认还没有到可以以艺术家的名讳擅自修改人设的水平,实力上、人气上都没有达到那个水平,因此哪怕感觉到了不对,也只能咬牙忍着。 “我会去看的。”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郑泽运说,“我答应你,会去看的。”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完成工作。” 顾忌着脸上的妆,沈意疏没敢用手抹眼睛,只仓促嗯嗯两声。 “别太担心我,你该专注你自己的事情,今年会出道吧,好好加油。” 听见他这样说,沈意疏心里更难过了,眼周慢慢透出点薄红,怪可怜的:“对不起,我帮不了哥,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哥不要埋怨自己,这不是你的问题。” 郑泽运摇头,说:“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该谢谢你。” 因为疑似病症的症状向他人发出求助信号,收到的不是“没出息”的评价或者“大家都这样你是不是太矫情”的质问,而是真心实意的忧虑和紧张,郑泽运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认识你真的很好。”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7月份的某一天,沈意疏突然收到郑泽运的kakao信息,得知《花瓣游戏》很快就会公开音源和mv,她可以关注一下成品。沈意疏自然十分期待自己的辛苦成果,但也没忘记郑泽运的情况,询问他是否有去就医问诊,那边则陷入了沉默,沈意疏不敢过度追问这件事,害怕他对此感到厌烦,咬着手指犹犹豫豫好几次,最后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下次再问他如果还是没去医院,就告诉队友们。 总有人得知道这件事情,也应该知道。 说起来之前其余四个人知道沈意疏要和男爱豆拍摄mv并且有比较亲密的接触之后,一个个都怒目而视,沈意疏简直要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 “难道不是吗?你都和别的男人一起拍mv了!”孙承欢愤怒地把沙发上的一个小枕头扔了过去,“你忘了给我的视频信了吗?孙承欢是由高纬度城市落下的雪花、钢琴键上跳动的音符和初冬清晨里第一杯热拿铁做成的无价之宝,这么快我就不是了吗?” 沈意疏伸手接住,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和孙承欢的相处方式,那就是不管怎样都顺着她说:“你看,我都说了你是无价的珍宝,那么理应对自己有信心才是,难道Wendy姐觉得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那么容易就被取代的吗?” 孙承欢停下来想了想,深觉自己在沈意疏心中仍然很有份量,于是马上又好了:“当然不是。” 旁边的裴珠泫&姜涩琪&朴秀荣:“呵。”
第28章 银河幻境 爱是什么? 爱是被扯下的片片花瓣、缝制裙裾的棉线,是沉睡时睫毛垂下投落的阴影。 是日夜渴慕却不敢靠近的手。 也是今夜首尔某女子组合宿舍内,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孙承欢抱着沈意疏的左手,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呜呜呜意疏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冲你发脾气呜呜呜。” “姐姐你把我的心脏拿去吧,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朴秀荣趴在沈意疏肩膀上边哭边说,甚至因为哭得太急差点喘不过气来。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姜涩琪扯了一张纸擤掉鼻涕,“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吗?怎么会这样?” “就是,哪个男人……不,哪个人对着我们意疏的这张脸能下得去手啊?” 沈意疏转过头瞟了一眼裴珠泫,心说你们平时折磨我的时候不挺狠得下心的?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内心深处她还是畏惧队长小姐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mv有这么……催人泪下吗? 看到前面一个个都还很气愤,明里暗里指责沈意疏外边有人抛弃糟糠;而到了女主角被杀掉之后,全员都瞠目结舌,满脸写着不敢相信和wtf;到了最末尾看见小裁缝把女朋友制成模特,满含依恋地靠在她肩头,这几个人突然就开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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