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被她轻轻放在地上,千绪拔腿就要往楼下走,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一股蜿蜒的血流从那个房间缓缓地淌出来,径直流到她脚下,像一只挣扎着伸来的手,作出不甘的挽留。 四周一片安静,那个男人在睡梦中翻了下身,木床嘎吱一响。 楼梯口昏暗的光线映在她眼底,手中的金属尖利得有些扎人,千绪足足站了半分钟。 直到纤细的身体开始颤抖。 她转身走了回去。 工藤优作查到那个名叫高桥的男人时,已经过了凌晨五点。 提供线索的酒馆老板满脸睡痕,说话含含糊糊,“他没什么朋友……总是傍晚时候一个人过来,也不和人聊天,所以我真的不了解。不过看他每次走的方向,应该是住在……南边那一片吧。” 再仔细问,老板也提供不出更详细的线索了。 “说什么南边……”毛利小五郎从酒馆出来,望着眼前房屋密密麻麻的住宅区,几乎绝望,“这要怎么找?就算是调查屋主,日本姓高桥的少说也有一百万人吧!” 工藤优作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边,目光投向酒馆所在的这一片灯红酒绿的风俗街,像是想到什么,眸光微微闪动。 毛利小五郎的话音却突然停下,他的注意力被远方天际下一抹橘红色的微光吸引了。 “那是……” “是火灾。”工藤优作反应很快,“目暮!” 目暮十三几乎是同时接到电话,他听了几句,匆匆放下,脸色很难看,“是三丁目的一间老房子,屋主叫高桥贤志……优作——!” 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 他们和消防队一起赶过去时,火势已经大到无法控制了。 狰狞的火舌爬满整间房屋,照亮了半边天空,直到一个小时后,最后一丝余烬才被熄灭,原本的木质小楼只剩一具伶仃的骨架,在晨曦中摇摇欲坠。 工藤优作不顾目暮的阻拦踏了进去。 “整栋屋子都是木质结构,烧得特别快。”搜查一组的弓长警部戴上手套和鞋套跟着进来,环顾四周,“而且似乎也没剩下什么,这就怪了……” “是啊,连家具都是木质的。”工藤优作在废墟中俯下身,“就好像早就准备着要来这么一场大火。” 冷淡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弓长警部晃了下神,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窥见了这位儒雅的年轻作家按 捺不住暴戾的一瞬间。 他凝神朝着工藤优作在看的东西望去,一眼瞥见一团蜷缩着的焦黑肢体,猛地惊呼出声,“那是什么?!” “一只狗。”工藤优作说,“看体型应该是只大型犬,被拴在院子里,着火的时候,主人没给它松绑。” 不等弓长警部松一口气,工藤优作已经走到废墟中央,“目暮,叫鉴识课的人来取证,这里,这里,和这里……”他低声指了几处地方,那里的木材泛着焦黑,但依然有几处燃烧不完全的地方,能看出残留的猩红痕迹。 目暮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变了。 “从血迹的溅射范围和量来看,除非那位高桥先生在家开了个屠宰场——”工藤优作摘下手套,蓝眸中少见地泛起寒意,“不然这里应该就是杀人分/尸的现场了。” “这里没有人骨,他还有一处抛尸的地点。叫人去附近的山里搜查吧。” 不知何时,工藤优作已经接手了现场指挥,目暮和弓长带着手下两个课室的人在他的指令下忙得团团转,他自己却径直朝警戒线外探头探脑的附近居民走去。 工藤优作此时还穿着从宴会现场赶回来的一身,警笛闪烁的红蓝光芒映在黑西装上,他看起来比在场其余人都更像影视剧里利落精干的刑警。 几位还穿着睡衣的大婶看呆了。 工藤优作撩开警戒线,大步向着她们走过来,开口却是一句——“请问在火灾发生前,你们有没有听见犬吠声?” 不是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而是直接抛出明确的问题,只等对方回答“是”或“不是”。 就好像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啊……” 大婶们被他看得脸红,反应几秒后,才争着回答: “听到了啊!” “大半夜的,狗叫声把我都惊醒了。起床一看才四点多,给我气的……” “那只黑狗真是让人害怕,没想到叫声也这么恐怖,拴着锁链我都不敢靠近。” “哎呦我也是!散步买菜都会刻意避开那条路,平时也不让我儿子去那边玩……” 她们的话题叽叽喳喳地偏到了对那位邻居的抱怨上,毛利小五郎紧紧跟着工藤优作,发现他的神情不着声色地放松下来,表情甚至染上些许柔和。 毛利小五郎不解,“发现家里着火了,狗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工藤优作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弓长警部说,第一通火警电话是在五点零九分收到的。但邻居听到狗叫声却是在凌晨四点多,这之间的时间差说明那只狗突然叫起来的原因并不是火灾。” “毛利,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们刚才说,‘没想到这只狗叫起来会这么恐怖’——那只狗被训练得很好,主人平时进出并不会引起它的叫声,它是被专门训练来报警的。” “——火灾发生之前,千绪自己逃出来了。” 毛利小五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既然逼得犯人将现场焚烧干净,就说明,他没能找到她。”说到这里,工藤优作这一整夜,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笑意,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轻声地补上一句感慨,“不愧是我的女儿。” 毛利小五郎被优作的镇定感染,吐出一口气,笑起来,“那有希子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打电话过来了。等千绪确认安全之后,她会自己想办法联络家里的。” “嗯。”悬在心底的事情解决,新的麻烦却浮出水面。工藤优作望着木屋的废墟,皱起眉,“只是这起案子恐怕会有些棘手。” “是啊,高温会破坏血液中的dna,即使检测到大量的血液留存在现场,也没办法确定死者的身份……除非我们找到尸/体。” 目暮跟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我怀疑,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犯人逃跑的方向并不会是平常埋藏尸体的那座山,那样搜查范围就太大了。” 确认了千绪的安全,奔波一夜的疲倦涌上来,毛利小五郎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关系?把人抓到,有千绪作证,他还能抵赖吗?” 工藤优作:“不怕他抵赖,就怕他只交代一部分。” 毛利小五郎和目暮已经彻底放弃跟上他的思路。 他们两个人一起“嗯?”了一声。 “如果我是犯人,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吗?”工藤优作回过神,“我会烧掉所有的证据,清洗干净那辆车,然后带着来不及抛弃的尸/体去自首。告诉警方,我只杀过这一个人,来争取最轻的量刑。” 现场安静几秒。 目暮的表情变了又变,他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优作……答应我,不要把这段写到你的书里,行吗?” “是啊,搜查一课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毛利小五郎喃喃。 工藤优作笑了下,很快又敛起笑意。 “这不是我的凭空想象。犯人的心思很缜密,专门训练了那只狗,又将屋内的家具全部换成木质,应该是早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人证物证俱全,没有证据表明他是连环作案的情况下,警方分不出那么多人手去大面积搜山,这起案子大概率会就此结案。” “——剩下那些死者,会死得悄无声息。” 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工藤优作又想起高桥常去的小酒馆后,那片霓虹灯昼夜闪耀的风俗街。 “高桥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他能动手和搬运的对象,大概率是女人,在风俗产业工作的女人。”他低声说着,面前清晰地勾勒出犯人的肖像—— 一个长年独居,性格阴沉的男人,站在街角,贪婪地望着来来往往、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们。 如果放在他书写的推理里,这会是个极为典型的人物形象。但出现在现实中,只会是那些生活本就艰难的年轻女孩的噩梦。 毛利小五郎忍不住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总会有合租 室友,或者是妈妈桑能注意到她们失踪了吧?只要有人站出来……” 他说着,自己心里先一咯噔。 光是站出来不够,风俗产业工作的女孩忽然消失简直太正常了,要让警界上层接受她们的失踪其实和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有关,必须要有人做出非常清晰、有力、明确的举证才行。 可他们能找到那样的证据吗? 毛利小五郎那颗身为刑警的心渐渐沉下去。 目暮的手机发出刺耳的响铃,划破周遭的寂静。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来,听了几句,便维持着接听的姿势看向工藤优作,发出近乎梦呓般的呢喃,“……你说什么?” 目暮的表情有点空。 那样的神情让工藤优作皱了下眉。 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良久,目暮才放下手机,开口就是:“高桥去自首了。” 没有带车,驮着一个包裹,守在那个交番的小警察才刚毕业不久,打开包裹看了一眼,至今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毛利小五郎暗骂了一声。 工藤优作盯着目暮十三,“还有呢?” “还有……”目暮吞咽了下,“他们找到千绪了。” “她自己报的警,巡逻警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坐在路边……浑身是血。” 目暮有点艰难地开口,发觉自己不太敢看好友的表情。 发现她的警察说,那个女孩子看起来简直就像—— 刚从地狱回来一样。 工藤优作的话音落下,赤井秀一很久没有做出反应。 他看着报纸上连环杀人案凶手落网的标题,克制着自己,“所以,这起案子之所以会这么快告破,是因为千绪提供的线索。” “高桥贤志用受害者的血在墙上写了她们的名字,千绪全部记住了。”工藤优作说,“她用被拷在那里的几个小时,推理出了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她本来是可以直接离开的,但她记得楼下的狗,也想起了新一提到的、犯人买回来的汽油,所以她猜到了自己离开后会发生什么。” “不愧是我的女儿”这句赞扬,在不过数小时后,就成了一句诅咒。 工藤优作那天很罕见的动了手,毛利和目暮迟了足足半分钟才想起来要把暴怒的他和高桥分开。 “从她的身上和指缝中,以及她带回来的几样物证里,提取到了全部受害者的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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