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弹起的发球?!” “这不是无解吗?!” 柳放下笔,沉默地看着场中的局势。幸村面如沉水,他微微侧头,看向坐在后方紧张抓着座椅的切原,“赤也,去热身。” “诶?!”赤也先是惊呼,然后惊喜得双眼放光,“是!” “赤也不知道给他报了候补吗?”幸村问柳。 “嘛,最近赤也有点消沉,可能没仔细看对战表。”柳知道赤也跟奈奈子生气的事,他也没想到小小的不算口角的矛盾会给赤也带来这么大影响……话语缠绕在舌尖,还是被咽下。 184. “为什么这样无解的发球不放到最开始用呢?”奈奈子问。 “一个原因可能是想要隐藏实力,这是为全国大赛准备的招数。”柳低声说。 “另一个原因是……”幸村眼神犀利,“这个发球效果尚不稳定。” 果然,迹部发球局,他故技重施,使出唐怀瑟发球,但球却出界了。 “立海大:冰帝,8:7!” “太好了!真田,就这样结束比赛!”立海大众人情绪高涨。 迹部在球场奔波的时候,剧烈运动带来的缺氧和眩晕会让他想起一些被他刻意忽视的信息。 网球也好,未来也好,别的什么也好。 迹部景吾想起和父亲的谈话。大学他就要去英国念书,也要同时学习接管家中事务——迹部家根基就在英国,在日本能够有所发展固然好,但英国那边的人脉和资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我不是说你必须绑定一个未婚妻、或者不能谈恋爱。”迹部父亲深眉阔目、威势极重,他简短地提点迹部景。这个让他感到骄傲的儿子,当然可以在年轻时体会这个年纪青涩又美好的感情——前提是不耽误正事。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就不要贸然动作。迹部财阀作为外来者、又想在日本市场分一杯羹,本应减少树敌,尤其和那些存着和柳生家联姻的心思的老牌家族,更要交好。 将手伸向柳生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未免不慎重。 “柳生奈奈子既不是稳妥的恋爱对象,也并非最佳的联姻对象,做什么事要三思而行,景吾。” 迹部景吾的沉默仿佛是一种妥协,迹部拓行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 “还有,最近你回家太晚了,网球,可以当做闲情逸致的消遣……” “父亲,我知道了。”迹部站起来,“您知道,关东大赛在即,我的队伍里有很多老牌家族的继承人,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领导力。” “好,我不说了。” 迹部拓行知道这孩子专捡自己想听的说,领导力的意义在于对团队的把控,而非对自己的把控!你看看他一天到晚少练球了吗?!恨不得睡在俱乐部里面! 罢了,小孩儿撒过娇,自己一时上头就答应了,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 迹部拓行只是语重心长地说:“景吾,你生来就是迹部家的继承人,拥有了很多不假,也确实被剥夺了很多。” “但强者不应为那些虚幻的体验停留,一切都有代价,爸爸给你规划的路,一定是最好走的。” “早点睡,祝你取得关东大赛的优胜。” 迹部有礼地跟父亲道晚安,走到门前,他突然问: “爸爸,喜欢也不行吗?”
第49章 185. 开什么玩笑!我们立海大……我们立海大蝉联关东大赛优胜十四年, 我们举起过奖杯,所以知道它的重量! 我们的每一天训练都在为了背负这个重量而拼尽全力,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止步于关东大赛! 真田想起幸村穿着病号服坐在阳台上的样子, 他侧对着窗户,因为背对阳光,紫色的发丝看起来是深邃的黑色。他只露出半边侧脸, 眼神寂静地看向窗外。 小时候,幸村想要出去玩但又没能出去的时候, 就会这样坐在家里的窗户前, 看着几个皮猴子在场地中奔跑。和幸村成为朋友之后,幸村说起过当时的感受, “能认识弦一郎真是太好了,如果你不邀请我,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出去玩, 更不会早早接触网球。” 幸村又一次这样安静地坐在窗户前, 比小时候更加安静。他的面容在阳光下并不清晰, 他往日坚定的眼神也氤氲在日光中,看不真切。 别放弃,幸村。 真田有心想要这么说,但他的嗓子被堵住了, 被杏子阿姨的眼泪、被大家听完病情后的沉默、被永远失去幸村的恐惧堵住了。 由于幸村症状初期就被送往医院,采取保守治疗的存活率高达99%,但是代价就是永远不能做剧烈运动。心率、血压、激素, 很多东西都会成为让他再次发病的源头。 幸村会甘心于这样的人生吗?不会吧。不用想也不会。但是、但是—— 不甘心又怎样呢? 难道要幸村放弃既定的99%的存活率, 去选择将生命交还给命运般不确定的手术吗? 50%。 这简直在开玩笑。 真田一发平击打在对面球场的底线,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运动下, 他的控球仍然精准, 此时的真田与其说在打网球,不如说是在战斗。 拼尽全力的战斗。 不能输的战斗。 此时的成败不仅仅关乎荣誉,球场上的胜负好像也连通幸村未来命运的岔路口,真田不敢停下。 他无法想象幸村不再能打网球之后的样子,这种可能性于他、于幸村来说都是折磨。真田在场地中的每一步奔跑都在躲避这种折磨的侵袭,只要将球打回去—— “嗙!” 就仿佛延长了他逃避和苟活的时间。 再打回去—— “喝啊——” 球重重落在对面场中,差一点就要出界了。迹部景吾没追上,过量的运动让双方都变得迟缓。 能拿下这一分就好。 真田没能分出脑子思考,他重新转身走向底线,等待迹部的发球。 “立海大:冰帝,57:56!” 迹部双手拿着球拍,网球在地上弹了两下,他将球抛起,跳跃起来打向对面。 “唐怀瑟发球!” 这个发球十分完美,它贴着地面急速旋转,真田不管不顾地上前去接,只将球撬起很低的高度。网球带着未被卸掉的旋转砸在真田这一侧的网上,无力地掉回地面。 “立海大:冰帝,57:57!” 向日握紧拳头,让他们赢吧!这阔别十几年的胜利,他们已经为它准备了许久! 还是迹部的发球局。 又是一个稳定而完美的唐怀瑟发球。球的落点甚至就是场内底线,网球旋转着从底线逶迤向场外。真田又一次扑跪在地上,球拍在场地中摩擦出一道更深的绿色,网球被挑高,悠悠飞向冰帝的场地,坠落在对面的底线,没能被迹部打回来。 这是一个奇迹般被救起的球。 真田的胳膊擦出一片血色的点。他恍若未觉,又站起身来。 “立海大:冰帝,58:57!” 立海大发球局。 真田弦一郎的身体很沉重,但脑子越发清醒。他想,无论如何,将关东大赛的优胜交给幸村,后来的一切,就让幸存决断。 真田将网球抛起,这是一个势大力沉的平击。这一拍混合着真田的惶恐、痛苦和解脱,他想,“幸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周遭没有声音,耳中只有肾上腺素激增下敏锐捕捉到的、令人晕眩的嗡鸣。迹部景吾将平击打回去,想,“足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段束手束脚的生命旅程中,今日这样的一战,对于享受这段极致癫狂的战斗的尾声的自己,足够了。 迹部景吾跳起来——“迈向破灭的圆舞曲”,他的第一次扣杀瞄准了真田的手腕—— 在寂静中,那个本应该打向真田手腕的网球轻巧掉落在迹部的场地中—— “是迹部挥空了吗?” “怎么回事?是真田打回去了吗?” “咚、咚。” 网球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极其清晰,迹部双手扶着膝盖,喘息,耳边是裁判的声音,“立海大:冰帝,59:57!” “game!立海大:冰帝,7:6,立海大胜!” 欢呼声中,真田缓缓放下举拍的手,然后慢慢走向网前。他和迹部握手,迹部的汗水洇湿了运动衫,两人都笑不出来,一脸累到木然的样子回到各自的休息区。 186. “……”真田满身是汗,他缓缓走向幸村精市。这一局他打得绝望极了,甚至因为一些愚蠢的联想,他没有向教练席看过一次。但此时,碰到幸村一如既往坚定的眼神时,真田后知后觉地为方才的软弱和摇摆感到愧疚。 所幸他至少把胜利拿了回来。 ——就像拿到死缓。 “关东大赛,的优胜,是立海大。”真田的嗓子十分沙哑,他的喉咙很痛,可能是是运动所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嗨,辛苦你了,真田。”幸村把温度正好的运动饮料地给真田,真田默默接过,他没有动作,只是低声说:“幸村,即使你不在,立海大也会是冠军。” 187. 切原赤也露出惊讶又茫然的表情,在欢庆的立海大啦啦队背景中,正选们聚在一起的气场静止得堪称诡异。 真田直直看向幸村。真田的下颌骨量感很重,高挺的鼻梁骨量感也很重,他浓眉大眼、嘴唇形状标准,他像是战国时代因信念而生、为忠诚上战场的古武士。真田将自己的帽子取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炸起来,跟他严肃的面容很不搭调,但没人敢笑。 真田整个人气场刚硬,也尤其不会说软话。 “幸村,即使你不在,立海大也会是冠军。” 他说。 幸村的私服温柔又轻盈,他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棉质衬衫,外面被立海大几人披上队服外套。他今天没有戴发带、甚至没有带球拍来,但从幸村进场开始,他就是立海大强大、果断、定海神针一般的部长。 部长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没有多余的休息、娱乐,意味着他的心思都围着网球部转,他本人的荣辱功过都与网球部息息相关;意味着他要为每一个部员负责,要关注吃的多的吃得少的、学得好的学得不好的、练习中有进步的没进步的;意味着立海大往日的辉煌变成期许、变成起点、变成负担。 意味着在病榻上,幸村仍然要心系网球部,甚至做出完全违背理智的决定。 “如果你退部,我会立刻顶上你的位置,不择手段地保住立海大明年关东大赛的胜利。” 幸村月华般的面容仿佛要在阳光中消融了,他眼中聚起点点光亮,幸村精市无奈地叹气,“弦一郎……” “所以,请不要为了网球部牺牲自己。” 真田将帽子扣回自己头上,那些因为汗水而变坚硬的发尖被遮掩了,他的眉眼也因此藏在阴影中。他将帽檐下压,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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