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要么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要么是摇摇晃晃的醉汉,以及像饿猫一样寻觅客人的街头女郎,她们穿着花哨的裙子,挠着脸上的红斑,鹄望每一个路过的男人,渴望逮住一只解馋的耗子。 莉齐从来没有见过城市的这一面。她甚至不知道夜巴黎的空气是如此恶臭——一到晚上,人们就开始往街上倒便桶,泼脏水,到处都是还没来得及铲走的马粪,墙根流满了黏滑的洗衣水,散发出漂白剂的刺鼻气味。 她莫名想起了埃里克——那个马戏团演员。他似乎就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那两百块钱有没有改变他的命运。 她已经逐渐了解这世界残酷的一面。穿上裤子后,她原以为自己已做好与残酷战斗的准备;现在看来,想要战斗,仅仅是穿上裤子,是远远不够的——除了落了个坏名声,把兰斯连带马车一起吓跑,以至于她不得不走路回家以外,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莉齐忽然很沮丧,很疲倦,很想念父亲。 如果艾德勒还在她的身边,他一定会告诉她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她每次感到迷惘,父亲都会给她指引方向。她多么希望此时能扑进父亲的怀里,被他抚摸头发,让他带她回家。她真的走不动路了。 但路还是得自己走。父亲下落不明,幽灵也不再来见她,E先生带着她五十个金路易逃之夭夭,电车和公共马车早已停运,就算没有停运,也不是淑女能坐的。她只能自己穿过一条条黑魆魆的胡同,一步步走回去。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莉齐以为是行人,神情恹恹地让开了。 马蹄声却在她的身边缓了下来。因为附近有不少巡逻的警察和消防队员,她并不慌张,有些疑惑地望了过去。 只听带银马刺的长靴落地声响起,她刚回头,还没有看到人影,一条黑丝缎就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烈性烟草与坚硬皮革的气味包围了她。 与E先生截然不同的,神秘而纯粹的男性气息。 果然,除了父亲,就只有他,才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此时此刻,她不想去质问他,这些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见她,他和E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想小猫似的钻进他的怀里,任由他将她横抱起来,轻柔地放在马鞍上。 作者有话说: He’s here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第20章 Chapter19 快要到夏洛莱府邸时,莉齐终于振作起精神,有劲儿去揣摩身后的人在想什么。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手扯着缰绳,姿势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手臂、胸膛和腿部的肌肉绷得很紧,当她放松地仰靠在他的身上时,他手臂的肌肉更是绷得像公马一样紧实,同时心脏疯了似的在她的耳边剧烈搏动。 要不是他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仅凭他的心跳,她就觉得他爱上了她。 可能是得了什么心脏方面的疾病吧,她恶狠狠地想,感到了一阵畅快,可很快,畅快的感觉就变成了莫名的惶恐。 她虽然不信教,向上帝祈祷也从未灵验过,但诅咒这种事十分邪乎,可能祈祷千万次都不会成功,诅咒一次就成功了。她立刻干咳了两声,暗示上帝刚才的想法只是一句气话,千万不要当真。 还没咳完,她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 幽灵冷漠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喉咙不舒服?” 莉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有些恼火——他观察得那么细致干吗? “没有。” 她拍开他的手,故意伸长了脖子,大声地、不雅地、伤寒病患者似的猛咳了几声,想把他吓一跳,再不紧不慢地说自己只是喉咙有点儿痒。 她刚咳几声,幽灵就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把她拦腰从马上抱了下来。 莉齐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这人不会因为她故意咳嗽几声,就把她扔在大马路上吧? 她刚要说话,下巴却再度被扣住了。 这一回,他手上的力量不容挣脱,也不容置疑。 他像专业的医生一般,单手掰开她的上下颌,对着街灯仔细审视她的扁桃。 莉齐顿时羞愤不已,按照上流社会的规矩,一个女人别说被男人这样观察口腔,就是在男人面前张嘴大笑,都是值得鄙夷的——他却用显微镜观察细菌的态度,把她的嘴巴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最要命的是,他看得也太久了,她的脸颊都憋红了,口水也快包不住了! 好半天,他终于松开她的下颌,又用手背和自己的额头试了一下她额上的温度,才平静地说:“你没病。” 她愤愤地说:“我也没说自己有病!” “那你咳什么。” 莉齐也觉得自己有点儿闲得慌,于是更加羞恼了。她一把推开他,抬手想扯下眼睛上的黑丝缎:“我看我还是自己走回去算了!” 除了真的生气,她这动作还是试探性的一击——如果他愿意就此与她坦诚相见,一定不会阻拦她扯下黑丝缎。 说不定,他早就想跟她坦诚相见,只是碍于面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而,她的手被他用力扣住了。 力道之大,简直像害怕她摘下黑丝缎一般。 可他如此冰冷,如此强悍,即使她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也能感到他过分突出的男性气质,他就像一头亢奋的豹子那样精力充沛,充满了强势、野性、凶狠的力量,能轻易使她心慌意乱。 像他这样的人,决不会害怕,甚至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所以,他只是不想和她坦诚相见。 假如他真的喜欢她,甚至爱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的脸呢? 莉齐以己度人,每当她早上醒来,发现气色不错,整个人漂亮又神气时,总是希望他能看见这模样,每次戴了什么新帽子,或穿了什么新衣服,也总是希望能第一时间撞见他。 只有坠入爱河的人,才会像她这样,近乎迫不及待地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对方的面前,他却从未这样做过。她怎么能再欺骗自己,他是真的喜欢她呢? 她的脸色一定变得很差,因为幽灵又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然后才像抱小孩子似的,把她放在了马鞍上。 “不要任性,”他一只手扣住鞍头,翻身坐到她的身后,拿起缰绳,“我送你回去。最近不怎么太平,槐树路附近有不少打家劫舍的强盗,尤其是晚上。” 莉齐痛苦地想,他伤害了她,又给她一颗甜枣,这样折磨她,还不如送她去见强盗呢。 “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该那么关心我,”她努力镇定地说,“更不该对我做出那么失礼的举动。一个上等女人被蛇咬了,最妥当的做法是站在旁边,看着她体面地死去,而不是卷起她的裤腿,用嘴为她吸出蛇毒——你刚才做的事情,跟为我吸蛇毒没什么两样!” “用嘴吸出蛇毒,并不能根治蛇毒,”他心平气和地说道,“反而会加快那位女士的中毒速度,的确不如站在旁边看着她死去。” 她对他怒目而视:“噢,我只是举个例——” 他淡淡地说道:“如果是不相干的人,我当然可以当个绅士,礼貌地站在旁边,对他们的死亡行注目礼,但如果是——”他突然顿了一下,几秒钟后,才继续说道,“我认为值得一救的人,即使她并不愿意被我救,即使她会因此而恨我,我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下去。” 莉齐的心跳加快了。 她说那番陈腐的话,本意是想呛他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合乎她心意的话来。 假如他真的附和她说,以后会像个上等男人一样尊重她,不会再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她反而会瞧不起他。她本身就瞧不上那些表面绅士实则软弱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最后一句话本来是对她说的,只是有一种力量使他临时改了口。 她在E先生的身上感受过同样的力量。 他和幽灵都极力克制着某种暴烈的情感,不敢轻易释放出来,仿佛一旦释放出来,就会毁灭什么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是她身上的某种特质,在阻拦他们更进一步? 一个人,拥有两个大相径庭的身份,想想都觉得荒谬,而且,她也想不出他用两个身份接近她的理由。 所以,是另一种可能性吗?那种特质究竟是什么? 莉齐感到懊丧的同时——她身上居然有这种特质,又感到抓心挠肺的好奇。她想找到那种阻拦他们更进一步的力量,然后,打破它。 是的,她想打破他们表面上的冷漠与平静,释放出他们硬生生压抑下去的东西。 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猫,总想把东西推到地上看看会发生什么一样,她也想知道打破平静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否会颠覆现有的一切。 她根本无法驱遣内心的好奇,也无法驱遣体内蠢蠢欲动的征服欲。 总有一天,她会把缰绳狠狠地套在他们其中之一——主要还是幽灵的脖颈上,降伏他,随心所欲地驾驭他,使他再也无法维持那种令人厌恶的冷静。 想到那一天,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眼中的懊丧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一点儿盼头,不管能否实现,都能让她的眼睛迸发出快活的光辉,整个人重新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 写《我爱你,我装的》时,我就给读者承诺过,以后每年都会写一篇魅影,审视自己,也审视自己对待故事的方式。 因为同一个人物,由不同时期的我写出来,所呈现出来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金丝雀》时期略显青涩,一门心思只想写好爱情与对手戏;《魔鬼的美人》故事稍复杂了一些,女主也更为立体,遗憾的是,配角的塑造仍然略显单薄;《予你狂热》是对女主塑造和多人物塑造的一次尝试;《我爱你,我装的》则是我输入许多文学作品,给文笔做加法后,一次较为满意的创作。 《情人》最终会呈现出一个怎样的故事,我目前还不知道,但已知的是,不管是女主的塑造,还是配角的塑造,相较于以前都游刃有余了不少。可见只要勤加练习,就一定会进步。 =3=最后,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写好每一个故事,爱你们。 如果喜欢我的文风的话,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吗(羞涩扭动)
第21章 Chapter20 莉齐盘算得极为美妙, 实践起来却感到了困难。对方的缰绳——黑丝缎还蒙在她的眼睛上,她就开始浮想联翩,实在是过于乐观了一些。 她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城, 不求他立刻衔住马嚼铁,像马一样任她驱使,至少得报一下他捏她下颌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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