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彼此关系的加深,她逐渐发现,他什么都能硬压抑下去,唯独不能压抑那颗极端而躁动的嫉妒心。 但她喜欢他的嫉妒心。 他每次吃醋,都会说一些令人发笑的傻话,要不是怕他把自己气死,她真想天天看他这副冷冰冰的妒忌模样。 “怎么不说话?”他扯了一下嘴角,冷漠地继续说道,“我宁愿你给他一笔钱,像施舍一个乞丐那样养活他,也不希望你动用所有的智慧,像良师益友那样对他谆谆善诱。我——” 他侧头吸了一口气,脖颈暴起一根很粗的青筋,几秒钟过去,才将那种激烈得可怕的情绪遏制下去。 “对不起,我失态了。”他说。 听见他嘲讽她给兰斯的忠告,是“动用所有的智慧”时,她眉毛一竖,刚要翻脸,看到他妒忌成这样,她竖起的眉毛又躺了下去。 “好啦,好啦,”她抱着他,像安抚一头焦躁不安的野兽似的,轻梳他的头发,“别犯傻啦。你听见了我对他的忠告,那你有没有听见我对你的评价呢? “我给他忠告,只是因为我觉得他可怜。他一生都被养在一个价值不菲的牢笼里,从没有人替他想过,假如有一天那个牢笼不再具有价值了,他该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可是——我们不一样。 她吻了吻他紧绷的双唇,微笑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旧贵族那套准则是否还行得通——也许到最后,整个世界还是王公贵族的,新贵族和资产者不过是昙花一现。但是,不管世界怎么变动,我们的想法都会不谋而合。” 他看着她,眼中闪现出一丝罕见的脆弱情绪。 “我的确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她说,“却没办法很容易爱上一个人。不仅仅因为爱上一个人,便等于自愿戴上枷锁,而且因为想要找到一个和自己完全契合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埃里克,我想,我这辈子都碰不到比你还契合我的爱人了。以前我从不相信‘天生一对’这种鬼话——但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对。”说到这,她脸上忽然显出一股狠劲,“上帝作证,要是陪我到生命尽头的人不是你,我死都不会安息的——” 话音落下,她看到他的神色彻底平静了下来,脖颈上鞭绳似的青筋也不见了踪影。 “啊,”她有些得意地想道,“我现在安抚他已经是轻车熟路啦!” 当然,她那番话全是真的,不掺半点儿假。 她似乎也被他传染了那股疯狂的狠劲,有时候会不准他离开一步。一觉醒来,要是看到他不在旁边,她甚至会感到烦躁不安。 她想要他无时无刻都陪着她,就像他想要无时无刻都守着她一样。 也许以后,她还会犯随便找人跳舞调情的毛病,但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自由、她的灵魂、她蔑视世俗的共谋。 爱情并不是什么可贵的东西。人的一生中能碰到很多份爱情,也能在很多个平常的时刻感到自由,却几乎不会再碰到一个契合的灵魂,一个犯禁的共谋。 她爱他,只有他适合她,她这辈子只要他,就这样。 这么想着,她浑身上下再次涌起一股轻松愉快的热流。她不知道那是冬日阳光太过舒适的缘故,还是因为马上就要迎来如飞鸟般自由的新生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下面进入《尾声篇:飞翔鸟》又名《醋桶的婚后日常》 这章掉落100个红包么么哒!!!六桶的预收已经开了,感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哈 - 第55章 Chapter 1 1898年4月, 一天下午,莉齐正在露台上享用下午茶。 她喝了一口咖啡,得意洋洋地合上报纸——终于物色到了一块不错的土地。 不过, 她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埃里克,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回望过去的一年, 简直过得兵荒马乱。 父亲想办法让法院准许了她和兰斯的离婚诉讼。整个上流社会都为之震惊, 不等巴黎的上等人家宣布不再与她来往, 她就收拾东西, 一手挽着父亲,另一手挽着埃里克,兴高采烈地登上了前往纽约的轮船。 尽管拿破仑法典规定, 诉讼离婚后, 妻子必须十个月后才能再婚——但她已经离开法国了,谁管拿破仑法典上写的什么? 在纽约, 她度过了一个非常快乐的夏天。纽约是一座奢华、浮浪、靡费的大城市;在这里, 最粗俗的人都能凭借智慧富裕起来,成为道地的纽约绅士。 这种绅士,在法兰西和英格兰人的眼中, 不过是暴发户对高门鼎贵的一种戏仿, 看上去可笑又滑稽。莉齐却很喜欢跟这种新绅士来往, 因为他们不拘泥于旧制度,只要有利可图, 便极力赞同。 他们赞美莉齐穿裤子的模样,但认为这种装束大约要一百年后才能盛行起来。 莉齐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虽然对兰斯说, 未来的女人都会像她一样,但其实并不确定,因为就连最时髦最粗俗的纽约, 女士们都竭力模仿巴黎女人的样子。 她在纽约仍然是个异端。 直到她发现,每到下午,都有一群太太小姐乘坐马车,到百老汇大道上举行妇女集会。 她们举着牌子,呼吁平等,呼吁禁酒,呼吁女人也该有投票权,招来了不少斥责和辱骂。 莉齐大概明白了新绅士的意思,他们果然是最有远见的一批人。 不过,她总感觉这些太太小姐会引来血光之灾,于是只要有空,就会去附近的咖啡馆坐着,让埃里克注意周围的动静。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没过几天,一次例行集会就发生了冲突。 一群游手好闲的白种男人,嚼着烟叶,围住了她们,叫她们滚回家洗盘子。 周围人没有吱声,他们早就对妇女集会心生不满,且不论女人参政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这个世界有黑人参政还不够吗?女人也想来分一杯羹,再过几年,他们是不是甚至能看到黑种女人坐在议会的交椅上呢? 男人们骂妇女集会的女人是好吃懒做的蠢货,觉得她们是为了躲避家务活儿,才跑到街上来索要投票权。 有的女人也对妇女集会颇不以为然,因为妇女集会出现之前,百老汇大道本是一个争奇斗艳的地界,任何人都想到这儿来摆一摆阔,出出风头,展示一下时髦的新衣。妇女集会严重影响了她们炫耀新衣的心情。 至此,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声浪一阵比一阵高。 巡警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正要走来,但晚了一步,一个男人已经解开了枪套,抽出手-枪,瞄准妇女集会的一位太太——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恼羞成怒到开枪。 就在人们以为那位太太在劫难逃时,只听噼啪一声厉响,一根沉重的马鞭猛地抽在那人的手腕上。 那人惨叫一声,手上一松,丢掉了手-枪。 周围人却更加恐慌,上膛的手-枪若是掉在地上极有可能走火,四面八方全是人,枪口无论朝向哪个方向,都会打伤无辜的人。 一时间,人群尖叫着推搡着,四下逃窜开来,人人都想挤到后面去,让前面的人当肉盾。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接住了那把枪,闪电般将击锤归位。 危机解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巡警连忙扣下开枪的男人。 莉齐也松了一口气,幸好她预感要出事以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坐,也幸好埃里克身手敏捷,居然能在用马鞭抽掉那人手-枪的情况下,迅速接住手-枪,不然就发生命案了。 妇女集会的一位太太认出了莉齐和埃里克,立刻走过来,想要表示感谢。 年轻太太们见面,总要互相亲吻一番。她还没有吻上莉齐的脸蛋儿,就感到了一道冷漠而锐利的视线——莉齐的丈夫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想到她丈夫的一些传闻,那位太太下意识丢开了莉齐的手,又很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莉齐笑着说没事,朝自己的车夫招招手,叫他把这些太太小姐挨个儿送回家。 车夫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黑人,穿着黑外套和浆过的白衬衫,衣服的每一个褶皱都被肌肉撑得严严实实。 有这么一位体面而强壮的车夫替他们赶车,就算她们在车上喊“应当有女总统”,也不会有男人发出异议了。 集会的太太小姐又是一番诚恳的道谢。 她们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埃里克,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头恶狗,连旁人是好意还是坏意都分不清,只要有人亲近他的妻子,就会露出冰冷且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要不是他站在旁边煞风景,她们肯定会抱住莉齐,满怀感激地亲了又亲的。 尽管太太小姐们满腹牢骚,却不敢说什么。 纽约是个喧闹的大都市,百万富翁多如牛毛,社会名流数不胜数,一般的有钱人在这里压根儿算不上人物。其他城市称得上富翁的人,在纽约顶多算中产阶级。 在纽约,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普通的新闻根本不能给纽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几乎人人都知道,莉齐·艾德勒的第二个丈夫是一个怪人。 他长着一双燃烧似的金眼睛,从不取下脸上的面具,身材高大得几乎令人感到压抑。 虽然他的衣着非常讲究,黑色礼帽,长大衣垂至膝盖,里面是白衬衫和黑缎背心,露出一截铂金表链,皮带上却永远挂着枪套和绳索,气质冷峻而凶暴,如同一个十恶不赦的亡命徒。 要不是首富之女不可能嫁给一个暴徒,人们就要对他的身份浮想联翩了。 除了身份成谜,他还有两个地方非常古怪。 一是,结婚以后,他居然随自己的妻子姓,改名为埃里克·艾德勒,这简直是一桩闻所未闻的怪事。 要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跟着自己的妻子姓,即使他一贫如洗,而他的妻子又刚好是个富翁的女儿。 二是,他对莉齐强烈得可怕的占有欲。 男士们不能对莉齐行吻手礼也就罢了,女士们居然也不能亲吻莉齐漂亮的脸蛋儿——哦,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丈夫,少妇们见面可不就得吻来吻去吗?莉齐的丈夫居然连这种醋都吃。 但最让纽约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还是他在宴会上捏断了一位男士的手腕。 那天晚上,整个纽约的着名人物都聚集在了第七大街的威灵顿大饭店,一位造船商正在那里举行宴会。 这样庸俗、豪华的宴会,是巴黎人和美国南方人鄙夷不屑一顾的,在纽约却极受欢迎。 艾德勒没有过去,他忙着收拾失踪之后留下的烂摊子,没空参加宴会。莉齐挽着埃里克的手臂,代他向宴会主人问了声好。 那本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场所,人人面带微笑,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直到一位醉鬼抓住了莉齐的手腕。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