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她低声说了一句,“杰对我来说,果然是不同的……无论是折磨还是欢愉,起码和他相恋时,我的心不会被空虚和无聊充斥啊。” 所以就算那不是爱,又有何妨呢? 六眼的术师冷眼望着她疯疯颠颠,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置一辞,难得地显出漠然与耐心来。 希音平静下来,抬眼望向他没有表情,因此显得桀骜的,难以接近的面容,戏谑道:“你知道吗,京都院的乐岩寺校长,虽然年纪比夜蛾大上不少,但他们以前可是挚友哦。” “就像你和杰一样,抱持着相同的理想,希望用当老师的方式,一个在京都,一个在东京,以教育为根基,教育出更优秀的年轻人,为咒术界注入新血,改变旧气象。” “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不久前的你,才向我诉说过相同的理想呢。” 就像幸福的人生往往相似,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 人们所抱持的,崇高美丽的信念,也往往是相似的……只可惜,到最后连结局也是相似的。 魔女笑道:“结果十数年的时光匆匆而去,乐言寺比夜蛾更早当上京都的校长,掌握权力之后,可惜不但没有建树,反而在老朽之后,越发能理解咒术界上层的思想和决策了,如今就算说他已经和咒术界上层融为一体,本身就是它的代言人也不为过呢。” “至于我们的夜蛾校长,他还在挣扎,但已经越来越无力,越来越疲惫,我想,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极限和无能为力了,啊,稍微有些好奇,到最后会如何呢?” 五条悟抬起下巴,轻蔑地冲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是太无聊又找不到能说话的人吗,切,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很忙,不怎么有空,尤其没有闲功夫听你说这些不知所谓的疯话。” 希音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提到有兴趣的事情,稍微说得有些多了。” “总之,乐岩寺真是位慈祥的长者,虽然我只在京都院待了一两个月,但也蒙受他颇多照顾,更难得的是,已经转学来东京院三年多了,他依旧没忘记我,并且相当关心我的近况呢。” 五条悟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你是说他有联系你,而且希望你做什么吗?” 希音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弟子,偏偏总是处在风口浪尖,暴风眼的中心,倒也算是引人注目。” 她在同期相当介意且不快的注视下,欣然道:“乐嘉岩校长觉得我处境堪忧,前途叵测,特地向我递来橄榄枝,希望我能像当初的他一样,向咒术界的高层效力,以期有一天,能继承他的衣钵,成为高层的一员呢。” “啊,对于我这样,身无长技,偏偏背后还有个不上不下的家族要支撑的孤女来说,实在是相当不错的选择呢。” 五条悟牙痛般地抽了口气,“然后呢,你答应他了吗?” “老狐狸会放饵下来,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所以呢,你要把自己卖给他们不成?” 希音颦起眉,脸上露出被羞辱般的不快,“真不知道在你心里是如何想我的,只是被利用的话,早晚会被当作垃圾扔掉嘛,我当然要抓住机会,爬上去占据优势。” 接着,她温婉地笑道:“反正我也只是答应他们,留在高专,时刻注意你的动向和行为,定期向他们报告并且提供建议,仅此而已啊。” 哦,原来不是要卖自己,是要卖了我啊。 五条悟沉默了会儿,道:“这份工作倒是意外地适合你,还不错嘛。” 希音点头赞同,“是呢,正是如此,我也这样觉得……所以只稍微讨价还价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悟,人年轻无知的时候,总以为光凭自己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别人没有做或者没做到,只是因为他软弱,他无能。” 几乎就是指着五条悟的鼻子,骂他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了。 六眼的术师却只安静地听着,神色异常的平静内敛,几乎都不像他了。 魔女依旧欢畅地笑着:“年年岁岁,杰出的咒术师接连不断地涌现出来,几乎每一个年轻时都是怀抱赤诚理想的,可是后来呢?” “咒术界那些被你视作烂泥腐木的大人们,他们年轻时就是最杰出,像你一样满怀抱负的年轻咒术师啊,可然后呢……要么是在祓除诅咒的战斗中死去,要么就和现实妥协,变成今天,你看到的这副模样啊。” 希音捧着脸,遗憾道:“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大家都不想听,不肯清醒。不过这就是定律,诞生,生长,茂盛……腐朽,生于这尘世间,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 她爱怜又满是恶意地望着五条悟说:“你也不会是例外的,迟早有一天,你会变成你所讨厌,最厌恶不过的那些大人……嗯,当然,前提是你得活到那一天。” “毕竟你也是近百年来公认的最强术师,而且现在还如此年轻,没到能力巅峰呢,应该会活到那一天的吧?” “你在瞧不起谁啊?” “居然质疑我有一天会变成那群烂橘子一样的老家伙,嘁,光是想一下,我就要呕出来了。” 六眼的神子微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让希音想起十年前,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是的,就是这样,从始至终,他没有一点改变。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轻蔑着俯视着站在地上,居于这尘世的所有人,就好像他并非其中一员。 然后,只要想一想,这样纯白且傲慢的神子,亦要在这地狱般的人间苦苦挣扎,感受痛苦。 最后沾染污秽,与她共沦于这不能解脱的炼狱之中,大野希音就感受到难言的,巨大的快意。 她着迷般地望着五条悟,心想,她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杰离开之后,能带给她相同满足和乐趣的……不,是更大乐趣的,果然就只有面前这个人了。 我要看着他,绝对不会移开视线,我要束缚并且折磨他,绝对不会放手。 这样暗下决心,她着迷而坚定地说:“我会拭目以待,看你能挣扎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等你有一天累了倦了,我亦要欣喜如狂,仔细品味你的堕落和失意。” “因为大家迟早要到同样的地方,变成同样的人……不如就让我先走一步,探探路好了,也好为迎接你做好准备。” “还样黑色的游戏,我完全想不出输的可能,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自己会羸啊!” “你也不要误会,我并不是站在大人们那边,我只站在自己这边,也许有些时候,还会帮到你也不说不定呢。” 五条悟定定地望她几眼,少顷之后合了合眼,复又睁开。 “你的意愿,还有你的决定,我已经了解了……嘛,算了,你又不是杰,说到底就是那么回事,你能力有限,能造成的影响也很有限。” 他轻蔑地扬起唇角,“你的决定我无法也不会干涉,不过,大野希音。” 最强咒术师的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寒冷彻骨,“你得小心一点,做得太过火,真妨碍到我的话,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啊。” 魔女凝望着他,诚恳而甜蜜地回答:“嗯,我期待着。”
第40章 春日的雨,连绵而潮湿。 下午四五点钟,刚升入二年级的国小生伏黑惠撑着伞走在大他一届的姐姐伏黑美津纪身边,低着头看着雨点在地面的水泊上泛起涟漪,心里想着晚饭的内容。 有别于一般家庭里的孩子,在他和美津纪组成的小家庭里,没有长期驻守,照顾他们生活的监护人。 更神奇的是,他们这两个相依为命,依偎在一起的孩童,甚至除了相同的姓氏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联系。 之所以发展成现今的状况,是两三年之前,伏黑惠的混账老爸草率地决定和一个姓伏黑的女人结婚,然后改了自己的姓氏和前面不知道和哪个倒霉女人生下的儿子的姓……其实在那之前,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然而会和混蛋结婚的女人本身也不靠谱,甚尔结婚之后就把儿子丢给‘妻子’负责,婚后没多久就彻底消失,连影子都不见了。 津美纪的母亲忍耐了半年,卷光家中财产,甚至把亲女儿也抛下,自己跑了。 甚尔那个家伙,会带来不幸。 惠不止一次这样想,他对津美纪怀有歉疚之心,觉得要不是甚尔带着自己闯进她们家里,也许她妈妈还不至于抛弃亲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算只留下我也好,伏黑女士为什么不肯带走津美纪呢,她明明是个好女孩啊。 今年才八岁大的惠如此般忧心忡忡。 “你该不会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吧?” 略大些的女孩回头看了他眼,担忧道:“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惠是个瘦小且沉默的男生,而且还是个小酷哥,不理人的时候很有种‘你们这些垃圾离我远点’的气场。 津美纪很清楚,这种小孩是很容易被欺负孤立的,况且他们才转来现在的学校不久。 “没人欺负我。”伏黑惠抬起小脸,沉郁郁地说。 津美纪反而觉得自己猜中了,“哈,你不会又和同学打架了吧。” 惠不说谎,也不爱辩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津美纪忍耐了下,最后只说:“要想和同学成为朋友的话,只靠拳头可不行……你得注意分寸。” 谁想和他们做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不就好了。惠心里这样想着,明智地没有说出口。 “那个,惠,你还记得五条先生,他上次来看我们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吗?” 细密的雨声里,女孩子细细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漂浮。 惠闷闷地说:“好像快一个月了吧,谁记得清楚。” “那惠觉得,五条先生,算是我们的家人吗?” “不算。”惠毫不犹豫。 两个孩子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不健全家庭长大的孩子,通常会长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惠这样,对大人失望透顶,完全不再抱有希望,另一种则像津美纪一样,越是缺少,越是渴望。 细密的雨声里,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处民居小区的楼下。 津美纪抬眼一看,小声而惊奇地说:“惠,快看啊,那边有个好漂亮的姐姐。” 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一道纤瘦的,穿着黑色裙装的少女身影。 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紫黑色的卷发披散下来,直垂到腰际,她皮肤很白,精致秀丽的面容半掩在伞沿下,配合阴晦的天气和雨,其实看得并不真切。 可就这样一眼望过去,也没人会怀疑津美纪关于她是个美人的判断。 那种带着侵略性的,轻易能占据全部视线和注意力的气场确实非同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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