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荃狡辩道:“娘娘遭难,我们曹氏全族都诚惶诚恐,夙夜祈福,一心盼着娘娘安好,谁又敢暗害娘娘?” “谁?”鄂伦岱突然又笑得和颜悦色了起来,慢悠悠地问,“究竟是谁,曹大人不是比所有人都清楚吗?” “啊,竟然是你?” 曹氏子弟中的一个年轻人满脸震惊的指着曹荃,愤怒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把我们曹氏一族推向死路!”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急忙去拉扯他,却因没有捂住他的嘴懊恼不已。 ——你这个傻子,你说这话,才是把我们曹氏一族往死路上推呢! 谋害皇妃的事能认吗? 不管这件事到底和曹家有没有关系,只要他们死咬着不承认,鄂伦岱没有证据,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佟佳氏固然煊赫非常,他们曹家也不是吃素的。佟佳氏是皇上的外家,他们的家主曹寅也是万岁爷的心腹。若是双方真的产生了纠纷,万岁爷会偏向谁,还真不一定。 可这年轻人的一句话,却等同于是替曹家认罪了,并且直接指认了罪魁祸首就是曹荃。 很显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曹荃也觉得难以置信。纵然被人揪着辫子,他还是努力扭头,想看看这蠢货究竟是谁。 他勉力扭头去看,却只看见了一股眼生的青年,那青年眼里的快意和幸灾乐祸简直毫不掩饰。 曹荃不解地问:“你是谁?我和你素日可有冤仇?” 先前拉扯青年的中年男子立刻开口训斥那青年,“曹典,佟大人在问案,你别因为私人仇怨,扰乱大人的思路。” 训斥完了曹典,那中年人谄媚地对鄂伦岱行了个礼,赔笑道:“大人恕罪,曹典这孩子不是故意扰乱视听的。他父亲出事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小,一直误以为是二老爷的缘故,对二老爷仇视非常。” 曹典是这中年人的亲侄子,家里人因为知道他性格冲动,所以平日里一直阻拦他与曹荃见面,以免他脑子一热,做出什么让全家陪葬的傻事。 也正因为如此,曹荃才不认识他。 只可惜,他们家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拦住曹典见到曹荃,更没拦住曹典作死。 而且,这杀才一作就作了个大的,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那种。 “你是曹典?曹贺的儿子?”曹荃想起了曹典的身份,瞬间就有了底气,语重心长地说,“曹典,我理解你想为父报仇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陷整个曹家于不义呀。” “是呀,典哥儿,快过来。”那中年人急忙把曹典往自己身后拉。 “慢着。”一直在看戏的鄂伦岱突然出声,打断了曹家人的自说自话。 中年人的手僵住了,片刻后,讪讪地放下,低着头不敢再出声了。 鄂伦岱冲曹典照了照手,温和地说:“你叫曹典是吧?过来,本官(1)问你几句话。” 曹典倔强地看了偷偷捅自己腰眼的叔父一眼,不顾他焦急的眼色,大步朝鄂伦岱走去。 “草民曹典,拜见佟大人,还请佟大人为草民做主,替家父伸冤!” 鄂伦岱道:“你有何冤情,且仔细道来,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曹典,曹典,你不要乱说话,不可扰乱佟大人视听!”曹荃急了,也顾不得自己正被三四个侍卫按着了,挣扎地大喊,语气里不乏威胁之意。 鄂伦岱对压着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举起蒲扇大的巴掌照着曹荃的脸就给了俩大嘴巴子。 因着这位是左右开弓的,曹荃脸上的一对巴掌印十分对称。 对不对称的,曹荃一点都没心情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嘴里多出了腥咸的滋味儿,明显是口腔里有了破裂,牙齿也松动了。 鄂伦岱笑眯眯地问:“曹大人,这回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曹荃脸颊肿胀,眼睛里带着恐惧,声音含糊地说:“佟大人在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呢?” 侍卫这两巴掌,总算是彻底把他给打醒了。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今天鄂伦岱之所以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只怕就是要收拾他的。 与此同时,他心里的侥幸全都没有了,终于肯承认,自己通过五通神做的事并不隐秘。或者说,人家也找到高人了。 更有甚者,鄂伦岱手里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人家只要有所怀疑,就有权力把他抓走拷问。 到那个时候,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没有呢? 连曹荃自己都不认为,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能熬过大牢里千奇百怪的刑罚。 如此,但凡他招认一点什么,鄂伦岱就可以顺势将两位娘娘遭难的罪责全部推到他身上。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而他那个大哥曹寅,只怕巴不得他就此殒命呢,又怎么可能会救他? 意识到这些之后,曹荃心里对五通神的敬畏如滚汤泼雪般迅速消融。想到自己白把一个好媳妇送给那邪神糟蹋,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但他也知道,如今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咬紧了牙关,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招认。 一旦招认,他就真的没命了。 于是,曹荃强忍着对刑罚的恐惧,嘴硬地说:“佟大人在说些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呢?” “你听不懂也没关系,就先慢慢琢磨着,什么时候琢磨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和本官说话吧。” 然后,他就示意按着曹荃的那几个人,拿绳索直接把曹荃给绑了。 “曹大人的记性想来不怎么好,也别难为他们跟你一起受累了。”鄂伦岱笑眯眯地说,“曹大人神通广大,本官不得不防。所以,这根用童子尿浸染过的绳索,就委屈曹大人了。” 童子尿、黑狗血,都是辟邪的好东西。曹荃一听这绳子是童子尿浸过的,脸色就灰败了一层。 但他还不能反对,只能憋屈地让侍卫把自己给捆了。 鄂伦岱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面对曹典的时候,一下子就和颜悦色多了。 “你叫曹典是吧?” 曹典恭敬地应道:“回大人,小子正是曹典。” “不必这么多礼。”鄂伦岱和气地说,“本官也是看着你合眼缘,所以想和你多说几句话。你若是太过多礼,反而没意思。” 他这么好声好气的,让曹典越发觉得他是个大大的好官,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 至于鄂伦岱对曹荃的毫不客气,在曹典看来,就是佟大人嫉恶如仇,也和他一样看不惯曹荃这样谋财害命的恶人。 简而言之,他已经把鄂伦岱看成和自己是一国的了,从心理上就觉得亲近。 因着这个原因,鄂伦岱问起他父亲的死因,他是一点没瞒着,噼里啪啦就全说了。 “我家里原有一个汉代的青铜鼎,从上面的铭文可以看出来,那鼎是淮南王祭祀月神用的礼器之一。家父一向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 说到这里,他愤恨地看了曹荃一眼,忍怒道:“这曹荃说想看看,家父念着他是本家子弟,不是外人,就给他看了。谁知道曹荃看了还不算,说是十分喜爱,想要带回家去,好好欣赏几日。家父不敢得罪他,只能强调了归还的日期,让他带回去了。谁知道……” 曹典哽咽了一声,举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忍着泪意说:“……谁知道等到该归还的那一日,曹荃却不肯将青铜鼎归还,只是着人送来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你胡说!”曹荃怒道,“我明明让人送的是五百两!五百两买他那个破鼎,绰绰有余了!” 他恼,曹典比他还恼呢,“当时我正在父亲的书房玩耍,你那长随当面趾高气昂地扔到我父亲脸上的一张银票,当我小就不识字吗?” 曹荃嗤笑道:“你当爷差那点银子吗?” 鄂伦岱伸手按住还要与他争执的曹典,慢慢地点着头说:“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强买强卖了?” 曹荃:“…………” 曹典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指着曹荃道:“我父亲本不愿卖,你却强行买了去。后来我爹带着你给的臭钱去找你理论,去被你安排刁奴给打了一顿,回去就一病不起,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还是没救回来。” 说着,他从贴身处掏出一个荷包,把里面装着的一百两银票拿了出来,跪在鄂伦岱面前,将银票举过头顶,“佟大人,这就是曹荃给的一百两银票,家父死也不肯用仇人的银钱,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鄂伦岱示意随从把银票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见上面折痕极深,显然是折了许多年都没有打开过。 他这人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于有气节的人却十分欣赏。 只看曹典的穿着,就知道他家里的境况并不好。可饶是如此,这一百两银子他却从来都没有动过,甚至连展开看过都没有,可见他的气节有多高。 鄂伦岱起身上前,亲自把曹典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放心,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然后,他就厉声质问曹荃,“那被你强买来的青铜鼎呢?” 别看面对曹典的时候,曹荃厉害得很,被绑着都不能阻挡他的嚣张气焰。 但是面对鄂伦岱的时候,他却怂的很。被鄂伦岱一喝问,他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地说:“被我送给布颜泰大人了。” “原来是他。”鄂伦岱指了指随从手里的银票,对曹典道,“你放心,本官这就叫人拿这张银票替你父亲把那青铜鼎给赎回来。” 扭头就吩咐随从,“你到了舒穆录府上,可一定要把这张银票的来历给说清楚了,免得布颜泰觉得我仗势欺人。” “是。”随从应了一声,拿着银票就走了。 曹荃有心阻拦,却也知道鄂伦岱的人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不禁急得浑身冒汗。 布颜泰出身舒穆录氏,正是如今的江苏巡抚。 舒穆录氏在满洲贵族里算不得著姓,但也是大族,族里的牛录佐领也不少。他们家的子弟在地方为官的多,家族主要经营的就是中下层权力。 至于上层,不是他们家不想沾染,而是京城大族太多,他们冒然挤进去只能被人扒皮喝血。 他们又不是光脚汉,自然不会去孤注一掷。 曹荃对上舒穆录氏出身的布颜泰,只有巴结的份;布颜泰对上出身佟佳氏的鄂伦岱,自然也只有巴结的份。 就在曹典对着鄂伦岱千恩万谢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孩童的声音从拱门那边传了过来。 “鄂伦岱舅舅。” 在这里能喊鄂伦岱舅舅的,只有一个。 众人立刻跪地行礼,恭迎四贝子。 胤禛身后跟了两个嬷嬷,压着一个发丝散乱的妇人走了进来。 曹荃偷眼去看胤禛的时候,看见了那妇人,立刻大惊失色,“王氏,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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