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既然赶过来了,自然不愿意错过在阿哥面前露脸的机会,都跟男丁都跟着一起,女眷们则跟着老太太去了后院。 人虽然多,看上去呜呜泱泱的,但行动之间几乎是静悄悄的,且没有一丝杂乱。 饶是胤禛在宫里见多了规矩好的宫女太监,也不由暗暗赞了一句。 更妙的是,乌雅威武除却一开始十分拘谨之外,在察觉到胤禛似乎不喜欢他们拘束之后,就在规矩之内放松了许多。 谨守规矩却还能谈笑自若,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胤禛以双方的纽带德妃作为话题切入点,挑拣着南巡时的事说了一些。 从乌雅威武等人的口中,他能够听出来,德妃和家里从来没有断过书信来往。对于德妃封妃的内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胤禛先是暗惊了一下包衣世家的势力,接着又有些了然:怪不得这一家子连带亲戚都这么热情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果然还是得靠利益维持。 无论是哪个年代,礼贤下士这一招都十分吃香。虽然胤禛做不到像太子那样事事周全,但他毕竟不是一个真小孩儿,太子又有意教导他,也让学了不少。 一屋子的人都奉承着他说话,见他虽然小小年纪,又出身尊贵,却无半点骄矜之气,待人又礼却又不失气度,不由暗暗称奇,都觉得该借机和他更亲密几分呢。 乌雅家是内务府世家,从爱新觉罗家还在关外时就入了包衣籍,几代下来很是积累了一些势力。 后来德妃剩下胤禛,紧接着没两年就又怀了六阿哥,并一举封嫔,乌雅氏在包衣世家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不知有多少小世家想巴结他们。 也是因此,他们家的结亲对象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德妃兄弟那一辈除了长媳之外,娶的都还是二三流世家的女儿,到了德妃侄子这一辈,长成的两个娶的就都是内务府一等世家的女儿了。 男丁娶亲如此,姑奶奶嫁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因此,胤禛面前坐着的这些人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论起他们背后的势力,却是盘根错节。 他们有意讨好,胤禛也没端着架子,双方就越聊越投机。他们和他们说一些鬼神上的忌讳,他们也会说一些内务府各处的趣事。 当然了,因为满京城都知道胤禛这个贝子爵位是怎么来的,他们对胤禛说的有关鬼神的忌讳十分信服,并且巴不得胤禛再多说一点呢。 但是,他们说的那些关于内务府的东西,胤禛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不过,胤禛全当自己是来走亲戚的,在座的又大多数都算他的长辈,他就拿出了上辈子拜年时练出来的表面功夫,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 直到索绰罗氏一个按辈分是胤禛表姐夫的青年玩笑似地提了一句太子的奶公凌普如何仗着太子的势耍威风,胤禛才精神一振,表露出了更多的兴致。 “哦?怎么我听说,这几年凌普的老婆在太子哥哥面前已经不大得用了?” 见他乐意听,那个叫索绰罗安泰的青年眼睛一亮,自然乐意多说一些。 眼见安泰似乎是入了阿哥的眼,旁边的人如何不眼红? 大家都是在内务府当差的,凌普家的事安泰知道,他们自然也知道。于是,大家谈论的话题似乎是很自然,却又分明十分刻意地拐了个弯,都说起了凌普并太子身边其他人的事。 胤禛仿佛半点没有察觉,表现出很高的兴致,众人受到鼓舞,说得就更多了。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忙着讨好胤禛,也是借着讨好胤禛的行为来讨好乌雅氏,讨好宫里的德妃娘娘。 但也有几个心思精明通透的,从胤禛感兴趣的方向看出一点什么。 这其中,就有乌雅威武的长子奈升。 和忙着朝胤禛献媚的人不同,奈升虽然也在讨好胤禛,却并没有和大家抢着说话,反而是时刻注意着胤禛,或给他递茶,或给他递点心,又或者是递痰盂、递手绢,倒把张保这个贴身太监给挤得没了下脚的地儿。 张保本有些不愉,但接到胤禛抽空递过来的眼色,就垂首站在了胤禛身后充当木头桩子,很快就让众人忽略了他。 ===== 兄乌雅家出来的时候,胤禛脑子里已经装满了毓庆宫奴才相关。特别是太子的几个奶嬷嬷家里,以凌普家为首,贪墨、勒索、受贿等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安泰家里是管绫罗的,据他所说,因着康熙疼爱太子,太子的份例都是按照康熙的份例拨的。有时候遇见什么稀罕东西,康熙更是宁愿短着自己,也不肯短着太子。 但太子一个人能吃多少,用多少? 按照太子平日里的饮食起居,那些份例只怕养是个太子都绰绰有余了。 但拨给太子的份例,却从来只见毓庆宫报短缺,从未报过盈余的。 若是笔墨纸砚、各色珍宝还能收入太子的库房,以备后用,那些米面茶糖之类的东西哪里放得住呢? 还有各色绫罗绸缎,由于这个时代的染色材料和技术等因素,除了少数几种布料可以长久存放之外,多放两年眼色就不鲜艳了。 以上这些,都是消耗品。 这个时代,大家公子尚且不沾铜臭,太子更加不会在意多余份例的去向。 更有甚者,没有前世记忆的那个太子,只怕连自己的份例每每都有多的都不知道。 不用多说,多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太子身边亲近的人瓜分了。 饶是如此,凌普等还人心不足,借着太子的名目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更是虚报损耗,以太子的名义到内务府去拿他们自己享用的东西。 东西他们享用了,恶名却是太子背负了,当真可恶至极! 胤禛心里千回百转,打定了主意等圣驾一回宫,他就把这些事告诉太子知道。 心里存了事,他脸上虽然没有露出来,却难免寡言少语。敖放跟在他身边,接连和他说了好几句话,都只得到“嗯”“啊”“哦”的恢复。 一开始敖放十分气恼,但转念一想,他就偷偷笑了起来。 “京城果然很繁华。” “嗯。” “皇宫虽然比不上龙宫多宝,但景色却比龙宫好看多了。” “哦。” “听说过一段时日,你还要去洞庭湖?” “啊。” “带我一起去吧。” “嗯。” “啊,你答应了,不许反悔!”敖放欢呼雀跃,若不是怕行人看出破绽,他真想拉着胤禛蹦蹦跳跳地表达自己的欢快之情。 胤禛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无意识被这小子坑了一下。 “我答应你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他企图赖账。 若敖放是一个拥有自身监护权的神仙或妖精,胤禛自然不介意长久地带着他。反正这些神仙妖怪跟在他身边,最多的要求也就是吃吃喝喝,他还是供养的起的。 但敖放不一样。 虽然敖放有意隐瞒,但上一次他听从胤禛的建议,托北海龙王给自己的父母送过信之后,东海的龙后派了一个亲信,带着珍宝托付胤禛,一是让胤禛关照敖放,二就是多劝敖放早日归家。 龙后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派来的人是趁着敖放不在的时候找的胤禛,双方约定好了瞒着敖放,省得他知道母后派了人,觉得胤禛和母后是一伙的,再次溜之大吉。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胤禛从龙后派来的蚌女那里得知,敖放虽然化了形之后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实际上却还是一条未成年的幼龙。 在胤禛的意识里,未成年就代表没有自主监护权,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更何况,敖放不但生理上未成年,在心理上也还是一副少年天真烂漫的模样。 总而言之三个字:不靠谱。 若他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妖精也就罢了,胤禛对于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自来就有几分怜悯之心,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看顾几分。 但人家敖放父母俱全,实在是不比他过多操心。 而且龙族和人族毕竟不一样,不管是需要学的东西,还是需要注意的事项,胤禛都不能教导他。 所以还是按照龙后的主意,早早地把这大宝贝送回去才是。 巧了,敖放的想法和他正好相反。 敖方不想回去,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他好不容易才从龙宫里溜出来,这次回去了,下次若再想出来,可就千难万难啦。 建议你真想赖账,敖凤也不恼,只是左手一斩,就在那掌心里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贝壳。 “看见没,看见没?”敖放嘻嘻笑道,“就知道你要赖账,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伸手在那贝壳上一拍,那贝壳的两扇就像人的嘴巴一样上下开合起来。 “带我一起去吧。”这是敖方的声音。 “嗯。”这一句应的心不在焉的是胤禛。 纵然心不在焉,但应了就适应了,敖放和他较真起来,抓着这点不依不饶地缠磨,终究是磨得他没了脾气。 “好吧,好吧。”胤禛无奈地妥了,“你不是说你们家和洞庭君也有亲戚吗?这样,到了洞庭湖之后,你得托洞庭龙君再给你父王母后送一封信,说明你的近况和你的去向,若不然我可不敢再带着你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东海龙王的儿子,若是在他身边有了个三长两短…… 想想神话故里里闹海的哪吒,他可没哪咤的本事,也没那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勇气。 听说又要给父母报信,敖放明显是不乐意,可是他也知道,在这一点上胤禛是不会让步的。 他暗暗咬了咬牙,为了以后的自由,都是为了以后的自由,我可不是怕了他! 见他答应了,胤禛松了口气,大方道:“说吧,你是想去花鸟市场呢?还是想去琉璃厂,今天你随便挑我请客。” 敖方自幼便生活在海里,陆地上的植物和动物对他来说都十分新奇。 因而,这几天但凡他不在印证身边,十有**就是到御花园去折腾花草了。 御花园里的草木可以说是搜罗了天下奇珍,敖放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可是,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胤禛特别叮嘱过,不让他随意摘取,以免给御花园的洒扫太监和莳花宫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敖放不满的嘀咕,“你对这些下人未免也太好了吧,你们人族都是这样吗?” 胤禛脸色微沉,“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我可以管住我自己,当然了,现在你得听我的,我也可以管住你。” 虽然胤禛也知道,像敖放这种想法才是这个时代所有权贵的普遍思想。奴才下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人,别说是连累他们受罚受苦了,哪天要是不高兴了,随意打杀了,也觉得是那些的福气。 可是胤禛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永远学不会他们这种思想了,他也并不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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