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将军。”两人对胤禛和杨慎分别行了礼,禀报了自己探查的结果。 “平安镇地势狭窄,呈东西走向。由于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只有东西两个城门。 南北两边都是旷野,距离这两个最近的人烟,就是北边十八里的桃花村。” “好。”胤禛起身,左手捏住折好的符纸,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伸手在砚台里蘸了一下朱砂,在空中虚画了几笔。 然后,他把折好的符纸往方才画的地方一扔,那符纸忽然就燃烧了起来。 只见那符纸先是在半空中被烧成了灰烬,接着那团灰烬先是猛地呈球状散开,又迅速聚拢,变成了一只食指长短的灰色小鸟。 胤禛示意揆叙带他上马,对于杨慎道:“跟着这只符鸟,它会带着我们找到白莲教老巢的。” 毛发本就是人最最贴身之物,胸毛又是最靠近心脏的毛发,沾染着人的气运。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用来做引子却也足够了。 胤禛以胸毛作为引子启动追踪符,追踪符就会就会化作灰色小鸟飞到这个人待过的离此地最近的地方。 要是这个人在附近待过多个地方,那小鸟就会飞到他待过最时间最长的地方。 白莲教设在湖北的总舵就在平安镇,那个妖道若是来了平安镇,待过最长的地方肯定就是白莲教的总舵。 见大家这就要走,法保急了,“诶,四爷,您怎么不问问我算出来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啊?” “那你就先说说,你算出的白莲教总舵在哪里?”胤禛笑眯眯地问。 法保自信满满地说:“从平安镇西门进去,往里数六家,门口有一棵大槐树的就是了。” 胤禛笑道:“那就跟着追踪符去看看,顺便检验一下你最近学的如何。” 法保这才明白,胤禛方才不是要为难他,而是要检查他的功课。 他有些羞愧,也有些感动。 只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像胤禛这样在意他的功课。 小时候,父亲索尼虽然也督促他读书,但因着他是庶出又是幼子,索尼并不狠抓他的功课。 应该说,索尼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教导身为继承人的大哥和天赋最高的三哥身上,法保学得好不好,索尼根本就不怎么关心。 反正他们赫舍里家不缺钱财,不怕养不起一个纨绔。 有时候法保自己也会幻想,若是自己小的时候,阿玛能下狠心压着自己读书,如今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会不会也有自己的身影? 但这种想法往往也就是一瞬间,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我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想着像三哥一样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别做梦了! 久而久之,他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只顾吃喝玩乐的老纨绔,一个在别人眼里他该变成的样子 原本他以为,他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那年在集市上遇到了造畜的人贩子,自己喝了那人贩子递过来的一壶酒,被人贩子变成了黄牛。 这份本是一件十分倒霉的事,却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自那以后,他就开始痴迷于法术,也因此死皮赖脸的跟着胤禛,学了些眉高眼低。 虽然也因此被迫和三哥索额图分家了,但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一开始不后悔只是因为一股作性,但是久而久之,这不后悔的原因就变成了四爷本身。 虽然他学什么都学不好,人还特别怂。但四爷虽然嘴里嫌弃他,在行动上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四爷从不嫌他愚笨,用心教他法术。先前教他雷法,他没天赋学不会,自己都要放弃了。 可是四爷却没有放弃他,又特意请教了高人,教他学扶乩卜卦。 而且这一回,他似乎是真的学出了点名堂。 被胤禛逼着卜卦,法保本来是没当一回事的。他只是下意识地对胤禛吩咐的事尽全力去做而已,没想到却真的卜出了结果。 虽然还不知道这结果到底对还是不对,但能出个结果,法保对自己却已经升起了无穷的信心。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胤禛的感激。 ——这都是四爷的恩典呀!若不是四爷为了他特意去请教了高人,他一个不爱读书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得到,自己的天赋是会是在扶乩卜卦上呢? 是的,天赋。 让背《易经》难如登天,可真正上手卜卦的时候,他却自然而然就知道每一步该怎么做,就仿佛是天生就会的一样。 如果这都不算天赋,那还有什么算是天赋呢? 至于结果准不准,都没有关系。只要会卜了,这次不准,往后多练练,总得准的那一天。 到那时候,他就能真正帮得上四爷的忙,而不是总做一个除了拖后腿什么也不会的老纨绔了。 在法保兴奋的畅想里,平安镇已经近在眼前。 杨慎先分派了两队人手,分别在平安镇南北两个方向搜索,找出可能有的密道出口。 找到之后就严格把控,若是有人从密道里出来,就立刻逮捕。 “将军放心,标下等一定不会放跑一只苍蝇。”何照于汪龙二人斩钉截铁,显然是对自己的专业能力非常自信。 他们可是专业的斥候,找个密道出口还不是小菜一碟? 至于守住就更容易了。 既然是密道出口,那口子肯定不大,一次最多能出来两个人就顶天了。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五六个人手把住了口子,那就是瓮中捉鳖。 杨慎道:“先不要说大话,别到时候被大风闪了舌头。” 然后,他又分派了几个人守住东西两个城门口。这些人的任务就不是抓人了,他们只需要不放跑人就可以了。 对于他们,杨慎只有一句话——死活勿论! 这就更好办了,带上□□,不束手就擒的就射死。 安排好了后手,一行人便跟着那小鸟进了平安镇。 这里倒是也有里正安排保甲带乡勇巡街。 但是杨慎他们都是甲胄在身,明显是正规军队,那些乡勇如何敢阻拦他们? 只能任由他们呼其奏马呼啸而去,所能做的唯有组织街上的百姓百姓退让罢了。 小鸟在前面飞得极快,后面众人只能紧追不舍的跟着。 没过多久,那鸟儿停了,在一户人家门口扑扇了几下翅膀,就化作了一团灰烬飘散下来。 胤禛道:“就是那一家了。” 杨慎吩咐道:“快,李成带人去堵住后门,不要放跑了一个。” “嗻。你们几个,跟我来。” 李成应了一声,迅速带人对堵截后门。 至于前门这里,杨慎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李成已经带人把后门的出路都封死了,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一个手下去敲门。 “咚、咚、咚、咚……”那个士卒的敲门声非常有规律,颇有点后世军人做事一板一眼的架势。 门内暂时还无人回应,胤禛凑空扭头一看,果然看见这家门口有一棵大槐树。 他欣喜地对法保说:“看,这有大槐树,跟你算得一样。你快往西走走,看是不是从西城门口往里数的第六家。” 法保精神一振,来不及回应便纵马而去。 他的马的是宝马,速度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便打了个来回。 回来之后,他兴奋的喊道:“是的,是的,是的!就是第六家,就是第六家!我算准了,我算准了,我真的算准了!” 因为过于兴奋,法保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谨慎一瞬间就全部离家出走了。 这一嗓子下去,把杨慎气得不轻。 原本里头的人听见敲门声,还没有想到是官军来抓他们了,正有一个人问道:“谁呀,谁在敲门?” 杨慎派去敲门的人还来不及赚开门,法保的嚎叫就传了过来。 里面的人立刻意识到了不对,非但不开门,反而插上了门栓,又叫人移来重物堵门。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如此,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杨慎虽然知道自己派去的人不一定能赚开门,却还是狠狠地瞪了法保一眼。 若是在从前,一个汉军旗的敢这样跟他白眉赤眼的,法保一准骂回去。 但跟着胤禛久了,他也知道自己以前的做派非常不讨人喜欢。当然了,主要是不讨胤禛喜欢。 所以,他如今已经改了许多了。 就像这回,他就自知理亏,被杨慎瞪了也没有觉得羞恼,反而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冲杨慎笑了笑,主动赔礼道歉:“杨将军,我只是太激动了,恕罪恕罪。” 杨慎也是瞪完之后才想起来,法保不单是个满洲权贵,还是四爷的心腹近臣。 他心里正忐忑呢,却见法保非但不怪罪,还如此知礼,心下不禁将对法保的偏见去了几分,反添了几分好感。 具体就是:这位赫舍里大人虽然看起来不大着调,其实却是个不拘小节的真君子,以往我真不该门缝里看人。 “法保大人言重了,彼此都是为朝廷出力,你也是过于激动了而已。” 两人各退了一步,换来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法保突然发现,不想吃亏完全不必只走高声大气无理取闹这一条路子。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挺好用的。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赚不开门,那就只有硬闯了。 杨慎当即命人去找到里正,让里正带人弄来了一个大椽子,又叫了二十几个官军抱着大椽子撞门。 随着咚咚的撞击声传出,里面的人再傻也知道来者不善了。 说来也是官军的运气,他们来的时候,正逢湖北白莲教各处头目聚集在这里商议要事。 至于这要事的内容,就是天津分舵和江苏分舵先后被朝廷剿灭的事。 与会人员都是各处的小头目,在地方上都是说一不二的,谁肯让人呢? 方才商议的时候他们就争执不休,如今出了事也是各自为政,完全没有联合的意思。 有的提议说杀出去;有的却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从密道逃走。 人心不齐,何事能成呢? 他们在这里争执,门外的官军可不会好心等到他们争执出结果来。 一声又一声的撞门声传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吵得人心慌神焦,更加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了。 着意避官军锋芒的让干脆也不争了,直接翻身进屋,直奔密道,逃了出去。 逃跑这回事,是开不得头的。 没人领头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有顾忌。一旦有人开了头,也就是打破了顾忌,剩下的人就会立刻遵从自己的内心,跟着跑。 等逃跑的人超过了五成,原本没有逃跑意思的人,也会生出从众心理,跟着一起跑掉。 所以,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在场的人就跑掉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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