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就不再多想,全当没有这回事了。 更奇的是,过了三五天之后,她派去请三弃师太的章佳嬷嬷,竟然真的忘了自己办过这件差事。 皇贵妃惊诧之余,再问承乾宫中的其他人,也全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面对着一张又一张茫然的脸,皇贵妃自己都要怀疑:难道,真的事我记错了? “当然不是了,小四也记得,太子哥哥也记得。”胤禛信誓旦旦地肯定了自家额娘的记忆,又安慰她,“额娘就不要多想了,汗阿玛肯定会处理好的。” 熟不知,康熙也在为那天晚上值夜的侍卫全都往了智方大师和三弃师太曾入宫的事惊疑不定呢。 正在母子二人私语的时候,陈廷敬的夫人求见。 陈廷敬自来得康熙器重,他的夫人皇贵妃自己染不会怠慢,赶紧命人请了进来。 陈夫人王氏进殿之后,连大礼都没有行,双膝一跪,就哭诉着皇贵妃做主,救救她的儿子。 “陈夫人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起。”皇贵妃急忙命人去搀扶。 王氏乃是明代大儒王国光之后,不说世代簪缨,也是,平日里最重仪容,轻易不肯示弱于人前。 但此时此刻,她虽然妆容服侍都算齐整,但容颜上的憔悴却连胭脂水粉都遮盖不住。 能让她这样失态,看来她的儿子是真的明仔旦夕了。 “娘娘,求娘娘救命,求娘娘救命啊!呜呜呜呜……”想到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王氏忍不住放声大哭。 皇贵妃正要再问,又听见人通报,说是勇勤公彭春的福晋觉罗氏求见。 还不等皇贵妃命人宣召,王氏就咬牙切齿地说“她还有脸来?她女儿死都死不干净,干出下流勾当害我儿性命,他们家见死不救,还有脸来?娘娘,您可一定要给臣妇做主呀!” 皇贵妃眼皮子一跳,赶紧让人把四阿哥抱到后殿去。她直觉接下来的事不是小孩子能听的。 胤禛也没有反抗,乖乖地让刘嬷嬷抱着他进了后殿,却又趴在门帘后偷听。 “阿哥……” “嘘~”胤禛制止了刘嬷嬷,“别出声。” 自从他会说话之后,主意就越来越大,慢慢的刘嬷嬷倒是从替他租住,到听他做主了。 比如现在,见他坚持,刘嬷嬷就随他去了,只道:“阿哥小心点,别被前面的人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皇贵妃自然不会怪罪自己儿子,却难免在外臣心中留下不稳重的印象。 听出王氏话里有话,皇贵妃暂且让觉罗氏在外面等着,让王氏先说是怎么回事。 结果,王氏一开口,当真是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娘娘,臣妇的长子前两日游学归来,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延医请药也都不见效。臣妇也是没办法了,才请了一个游方道士来看。那道士说我儿是中了水茫草之毒。” 说到这里,王氏禁不住又落下泪来,“仔细问过我儿之后,他在入京之前,于城外一个茶摊上喝过一碗茶。那茶叶粗粝难以下咽,若非摆摊的是个妙龄女子,引得我儿怜惜,我儿又岂肯下咽?” 皇贵妃茫然不解,“这水茫草又是什么茶?” 这着实触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呸,哪里是什么茶?”王氏恨恨道,“乃是水莽鬼找替死鬼时,用来害人的毒草!” 掐在此时,封三娘回来了,在皇贵妃耳边解释了一通,倒是比王氏说得更详细。 这水茫草本是阴间流入阳间的东西,有人误食之后,就会变成水莽鬼。因是误食了阴间之物死的,和《生死簿》上记录有差,是不能直接投胎的,除非用水茫草毒死另一个人做自己的替身,才能解脱。 “这是害人的邪物呀!”皇贵妃惊讶道,“难道就没有解法吗?” 封三娘道:“自然是有的。只需把投水茫草毒的那个鬼生前穿过的裤子的□□剪下来,煎水喝了,就能解除了。” 听了封三娘的话,皇贵妃对陈家和董鄂家的恩怨,基本上已经了然了。 果然,就听王氏说:“我儿临走之时,找那女子讨了一枚戒指,戒指内侧有董鄂氏的印记。而董鄂氏的大格格半年前据说是一病死了,臣妇就有所怀疑,让我家老爷拿着戒指到勇勤公府去询问。” 说到这里,王氏猛然激动了起来,“谁料勇勤公夫妇非但不肯相助,反而诬赖我儿盗取了他家大格格的陪葬品。” 皇贵妃默然了片刻,就听见封三娘奇怪地问:“她儿子喝茶就喝茶,喝完茶还要走人家姑娘的戒指做什么?带家族印记的戒指也属于私密之物,应该不是人家姑娘主动给的吧?” 该说幸好除了皇贵妃和胤禛之外,别人都看不见封三娘,也听不见她说完,不然王氏怕是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只听她言语间把戒指的事一带而过,重点放在了勇勤公府见死不救就知道,这位出身的诰命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这种行为十分不妥。 若不是只有那戒指能证明给她儿子喝水莽草的是董鄂氏的格格,只怕她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当初看《水莽草》这一篇的时候,就觉得姓祝的完全就是见色起意,为色所迷才会中招,他和寇三娘谁谁也别说谁冤枉。 但聊斋原作者是个男的,还是个觉得男人风流是雅事的男的,所以就把苛责的方面全放在了寇三娘身上。 个人觉得,这俩就是男的要色,女的要命,各取所需。
第37章 天生聪慧难自弃呀! 皇贵妃叹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把觉罗氏召进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把觉罗氏召进来,她和王氏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争吵。为了各自的儿女,她们会各执一词,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那种。 觉罗氏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找到替身好投胎,肯定会咬定了陈家公子那个戒指是从墓地里偷的,说不定董鄂氏连自己女儿的坟墓被人挖开过的证据都做好了; 而王氏为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也会一口咬定戒指是董鄂格格的鬼魂送的。说不定口角急了,还会口不择言,带累了整个董鄂氏的女儿。 真到那个时候,陈家和董鄂氏,可就真的是不共戴天了。 两个重臣结死仇,对于此时锐意进取,图谋改革的康熙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皇贵妃不由揉了揉额头:头疼! “别动,我来。”封三娘飘了过去,站在她身后替她揉太阳穴。 底下的王氏还在哭诉,哭求皇贵妃给董鄂氏施压,拿出董鄂格格曾经穿过的旧裤子,救她儿子的性命。 封三娘忍不住吐槽:“真是个不讲理的泼妇!” 虽然水莽鬼找替身对活人来说罪大恶极,但若不是她儿子见色起意,又怎么会被女鬼迷惑,稀里糊涂地喝了水莽草? 这两个一个求色,一个求投胎的机会,端只看哪个技高一筹了。 如今的结果很显然,是董鄂氏的格格手段更高,用一碗茶、一枚戒指买了陈家大公子的一条命。 在狐仙封三娘的眼中,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但对于两人的骨肉至亲来说,一切错误都是对方的。 躲在帘子后面的胤禛见自家额娘那么苦恼,很是心疼。他眼珠子一转,趁刘嬷嬷不注意就跑了出来,“噔噔噔”地跑到皇贵妃身边,抓住她的衣摆撒娇,“额娘,小四饿,想吃点心,嬷嬷不给我吃。” 追着小主子出来的刘嬷嬷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定了定神,讪笑着朝皇贵妃行礼,“娘娘,不是奴婢不肯给阿哥吃,实在是阿哥这两天有些积食,不敢再随便给他吃东西了。” 皇贵妃理解地点了点头,把儿子抱到了自己腿上,柔声哄道:“小四乖,先不吃了,等晚膳时额娘特许你多吃半碗蛋羹,好不好?” “我不,我不,我就不,我要吃桂花糕,我要吃鹅油卷。额娘,我要吃,我要吃!”四阿哥扭着身子撒娇,把皇贵妃晃得晕头转向,只顾着低头哄儿子,倒把王氏给忘了。 这下王氏就有点尴尬了,继续哭也不是,停下不哭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暗暗埋怨四阿哥出来的不是时候。 但四阿哥再小也是皇子,她家里还是汉人,有不满也只敢压在心里。 ===== 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呃,对皇贵妃来说是转机,但对陈夫人王氏来说,就不一定了。 因为康熙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彭春和陈廷敬两位大臣,还有跟着蹭进来的彭春夫人觉罗氏。 “快,小四,给你汗阿玛请安,并见过两位大人。”皇贵妃小声安抚了胤禛,把他放了下来。 早有承乾宫的奴才见到康熙带了大臣来,就把大殿一侧摆着的一架六扇屏风抬到了中间。 胤禛小跑着转到屏风外面,王氏则是赶紧躲进了屏风里面。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见过两位大人。”随着四阿哥稚嫩的请安声响起,众人相互行了礼。觉罗氏对着王氏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一边,一言不发。 正好,王氏对她也恨意颇浓,见她如此,就把头扭向了另一边,也不准备搭理她。 皇贵妃见状,叹了一声,说:“既然皇上来了,那你们两家的冤屈正好由皇上来断。勇勤公和陈大人也都在,想来他们二位会把前因后果和皇上说清楚的,咱们就在这里听听吧。” 正说话间,外面通报,说是太后娘娘来了,众人也慌忙行礼,恭迎太后。 康熙见惊动了太后,心头颇为不安,担忧地问:“怎么还传到皇额娘那里去了?这些奴才真是办事不利。” 太后扶着康熙的手,走到了屏风里面,皇贵妃赶紧扶住另一边,帝妃二人把老太后让到了上首。 太后用满语说:“太皇太后身体不适,不能劳动,便让苏麻喇姑到寿康宫找了哀家,让哀家来看看。” 说话间,她的目光从觉罗氏和王氏身上慢慢地划过去,显然她老人家是来替皇贵妃撑腰,震慑这两个重臣之妻的。 说到底,皇贵妃虽然身份贵重,但到底不是皇后,在这些品级高的诰命面前,难免有几分底气不足。 但太后可就不一样了,人家可是先帝明旨册封的皇后。哪怕先帝对这位皇后一直采取冷落甚至是无视的态度,皇后毕竟是皇后,就算是觉罗氏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 果然,太后一来,两人明显就老实多了。 就在王氏来皇贵妃这里哭诉的时候,陈廷敬也一起进宫求见康熙了,彭春夫妇随后就到,康熙也一并召见了彭春。 女人可以靠哭诉和蛮不讲理来取胜,男人就不能了。 彭春是一口咬定这些怪理论神的事不可信,还苦口婆心地劝陈廷敬不要信。 但陈廷敬却以年前康熙祭天的事为论据,说圣人只说要敬鬼神而远之,并没有否认鬼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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