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就不是在永和宫砸东西了,而是直接冲到承乾宫去,掐着佟佳氏的脖子用力摇晃,声嘶力竭地告诉她:“小四是我的儿子,我的,我的!我照顾我的儿子天经地义,何须你来操心安排?” 墨香忙道:“不管怎么说,您才是四阿哥的亲额娘,母子之间血浓于水,又岂是别人可比的?” “是呀娘娘,四阿哥可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这宫里谁人不知四阿哥的亲额娘是谁?也就是如今四阿哥年幼,没有自己的人手,所以才一无所知。” “…………” 四个大宫女你一言我一语,尽拣德嫔爱听的话说。 往常听到这些话,德嫔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的神情却表明了她十分受用。 但这一次,她一张芙蓉面却始终阴沉沉的,半点不见缓和。 墨香和云栽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娘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第66章 太子告状 德嫔在想什么,随行南巡的墨香和云栽很快就知道了。 皇上出行,可不像是普通人家,在堂上拜别了父母,由兄弟送出城门就罢了。 康熙一大早就起来了,先是拜别太皇太后,再拜别太后,然后和皇贵妃话别,又接受了留守宫妃的拜别,最后由群臣送出京城十里之外。 这个时候,天都要黑了。 所以,头一天根本就没有走多少路,也就是仪仗的末尾堪堪离开了京郊而已。 当天安营扎寨的时候,德嫔洗漱过后,询问了章佳庶妃是否安置妥当,就面朝墙壁安歇了,显然是不准备多说话,也不让人多说话。 墨香和云栽对视了一眼,不敢打扰,放下帐子,又把蜡烛灭了三四个,悄悄地退了出来。 到了外间僻静处,墨香才疑惑地问:“娘娘怎么没问一句四阿哥?” “大概是赶了一天的路,累了吧。”云栽说着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 就算是再劳累,有功夫问一句章佳庶妃,就没工夫关心两句四阿哥吗? 这两个宫女对德嫔也真是忠心耿耿,一心盼着主子好,便私底下商议,明日两人轮流当差。但凡哪个不在娘娘跟前伺候时,就注意打听四阿哥的动向。 然后就瞅着时机,主动在娘娘面前提起。 “娘娘慈母之心,便是因着一些事情一时不愉,听多了四阿哥的消息,一颗心慢慢软了,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云栽点头赞同,“不错,娘娘平日里那么在意四阿哥,如今她心里别扭,正该是咱们表忠心的时候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两人看见德嫔的眼睛有些红肿,就更肯定了自己猜测。 ——娘娘这般,必然是昨天哭了半夜。 于是,这一整天,或是墨香,或是云栽,就会借着自己休息的空隙,这个给胤禛送两碟点心,那个询问一番胤禛旅途是否劳累,和兄弟相处是否吃了亏。 她们两个是德嫔的贴身大宫女,一举一动在别人眼里自然都是代表了德嫔的态度。 因而,无论是太子、宜妃这一类关心四阿哥,还是像大阿哥这种喜欢和太子唱反调的,亦或是像三阿哥这种巴不得胤禛倒霉的,都觉得德嫔不愧是亲额娘。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三阿哥。 他额娘荣嫔尚在禁足之中,这次南巡别说随驾了,康熙连提荣嫔一句都没有,更没有提前解除禁足的意思。 偏偏老四的亲额娘却捞到了伴驾的资格,怎能让他不恨? 本来他心里就够不舒服了,德嫔又对胤禛嘘寒问暖的,恨不能时刻捧在手里心才放心,就更让三阿哥看不顺眼了。 只可惜,他势单力孤的,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得忍着! ===== 这天下午,在太子的车架里玩了半天的胤禛,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却被太子赶了出来。 “这一天德娘娘派人问了你不下十遍,你也该去给她请个安,让她看见你好好的,也好放心。” “我吃完饭再去吧。”胤禛挣扎了一下。 虽然德嫔对他也很好,但和长辈同桌吃饭,总是不那么自在。 “行了,赶紧走,赶紧走,孤还得去陪汗阿玛用膳呢。”太子无情地继续驱逐他。 一听说他要去陪康熙吃饭,胤禛立刻麻溜儿地下车。比起陪康熙吃饭,他宁愿去陪德嫔。 今日的御驾停在了一处城郊,负责此次安保工作的是索额图和容若。 两人商议了一番,又请示了康熙,提前就派人征用了一个地主的园子,等御驾到的时候,该打扫的都打扫完了,闲杂人等也都清理干净了。 因着园子不大,随行的嫔妃是不可能一人住一个院子的,德嫔带着章佳庶妃和另外两个庶妃住一个院子,宜妃带着布贵人、蓝常在等住在她们对门的院子里。 宜妃有些轻微的择席之症,用不惯别人的东西,就让随行宫女先收拾屋子,她自己就坐在院子里喝茶赏景。 正好,她住的那个院子西侧,有一丛野玫瑰,主人家收拾的时候没有移走,反而又移了一丛凤尾竹来。另外还散养着几只仙鹤,也不怕生人,时不时就从宜妃身边过一遍。 宜妃看得心喜,拿出荷包里的炒松子剥开了喂给它们,很快身边就围满了等待投喂的仙鹤。 伴随着宜妃清亮的笑声,胤禛带着张起麟来给德嫔请安了。 守门的小太监一早就得了墨香的吩咐,胤禛一来,就立刻请了进去,让他坐在院子里的一颗盛如华盖的银杏树下等候片刻。 “阿哥爷少坐,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行了,你去吧。” 小太监行了个礼,急急忙忙地去寻墨香了。 那树下设了一张原漆圆桌,配的椅子干脆就是原木的墩子,颇有几分雅趣。 胤禛仔细欣赏了一番这三百年前的民间工艺,这才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墨香满脸笑容的出来了。只是胤禛却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当时他心里就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而且,这预感很快成真了。 墨香先是觑了觑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阿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娘娘也累了,您也累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 胤禛细淡的眉毛皱了起来,直觉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事。 他有心问问,但是看着墨香明明为难却要装作无所谓的神情,又把询问的话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说:“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劳烦墨香姐姐代我向额娘请安。” “阿哥一片孝心,奴婢一定转达。”墨香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把胤禛送出了门。 对门的宜妃见他才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且脸上半点欢悦之色都没有,不禁心下生疑。 其实生疑的又岂止她一个? 胤禛出了门之后,便用眼神示意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三娘,潜进德嫔身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三娘也一脸怒气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劈头盖脸来了一句,“幸好你被抱给娘娘养了,有这样一个亲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胤禛已经提前清好场,如今内室里只有他们两个,说话自然也不用顾忌。 “好了,三娘姐姐息怒,有话慢慢说。”他顺手递了杯茶过去。 三娘接过来,一口饮进,气呼呼地说:“你以后也别去给她请安了,反正人家也不乐意见你。” 胤禛无奈道:“你总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 他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好做出判断呀。 三娘白了他一眼,说:“方才我偷偷潜入德嫔的卧室,正碰上她身边的宫女劝她见见你。哼,她哪里是累了?看她发脾气时那副精力十足的模样,怕是比我都精神。” 原来,墨香出来应对胤禛,云栽就留下来劝解德嫔。 “娘娘,到底是亲生的母子,您这样,不是将阿哥越推越远吗?” 云栽说的都是一心为她的好话,奈何德嫔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一心认定了自己南巡期间若是管了胤禛一丝一毫,就是接受了皇贵妃的施舍,日后在皇贵妃面前必然要在气势上矮上一截。 所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一路上,哪怕胤禛冻死饿死,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云栽和墨香一开始觉得她们多说点四阿哥的事,就可以慢慢缓和德嫔的心情,是因为对她们的主子还没有了解透彻。 事实证明,德嫔的固执,并不是别人可以动摇的,哪怕是贴身的心腹也不可以。 因而,德嫔默默不语,并不为云栽的话所动。 云栽小心去看她的脸色,只是她正以掌心撑着额头,垂眸看向桌面,一张芙蓉玉面半隐半昧在阴影里,站在云栽那个角度,根本就看不真切。 看不到主子的神色,也就意味着无从判断主子的反应。云栽踌躇了片刻,忖度着往日德嫔待四阿哥的心思,觉得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于是,她准备再接再厉。 “娘娘……” “不必再说了!”德嫔突然出声,声音冰冷得像是三九天的铁器,偏一字一顿,吐字清晰,让人想当自己错辩都不成。 她极为镇定地说:“本宫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除非佟佳氏死了,绝对不会再过问四阿哥分毫!” “娘娘!”云栽悚然而惊,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德嫔看过来的眼神惊得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 莫说是作为当事人的云栽了,就连听三娘转述的胤禛都惊呆了。 好半晌,胤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真的这样说?” “我骗你做什么?”三娘不满地看着他。而后又愤愤道:“她竟然敢咒娘娘,真是岂有此理!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算是她死了,娘娘也死不了!” 胤禛却无心与她多言了。 因为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德嫔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对他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直到圣驾弃车登船,胤禛也仍是想不明白。 太子见他一直闷闷不乐的,担忧地问:“四弟,你怎么了?可是伺候的奴才欺你年幼,不尽心?” 胤禛摇了摇头,兴致不高,“有德嫔娘娘跟着,他们哪里敢呢?” 不管德嫔的心思有着怎样剧烈的变化,她的性情一向隐忍,不会直白地表现出来,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胤禛依然可以享受生母在侧的恩惠。 见他提起德嫔的时候,神态不似以往,太子心中一动,“和德娘娘有关?” “嗯。”面对最信任的二哥,胤禛没有半丝隐瞒,把自己的苦恼直言相告,“二哥,你说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太子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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