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很有些不服气,怎么墨夫子不过嘴皮子动动说了段无用的话就能得了他的谢,自己替老冰块诊脉、开方、配药,还要翻医书找法子忙得脚不点地,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呢?这些日子他都没时间陪真真了! 老凤凰将手中的药朝桌子上一扔,气哼哼不想跟东华说话,见凤九安静坐在一边,眼神却全都放在老冰块身上,更是不平:合着就他做这些事是应该的,一个两个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 他闷头灌了口茶,眼珠一转,一本正经交代凤九:“九丫头,这些是给东华的药,最近当静心休养,每日务必让他服用,否则恐对恢复有碍!有些人别看平时威风得很,偏偏小心思多,喝碗药都要推三阻四,得看着点!”他又叹了口气说,“把药倒了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再送来便是,就是可怜你那四叔,又得有一阵子见不到我了!” 折颜觉得自己这话讲得甚是漂亮,明面上是关照医嘱,实则是提醒凤九东华一贯爱折腾,还有不爱喝药的前科,顺便诉一下不能陪白真的苦,一举数得,不落痕迹,伤人于无形。 凤九爱惜东华是众所周知的事,最恼的也是东华不能爱惜自己,每每提起就要发飙。前次来时折颜下的眼药本要发作,后来被失忆的事打了岔便不了了之了。此时老凤凰说这话,也有旧事重提的意思。 果不其然,凤九开始时凝眸听得认真,慢慢眉头就蹙了起来,嘴角紧抿,眸中蕴怒,眼风往东华那里扫去,连搭在桌上的玉手都收成了拳。 折颜见有了效果,迤迤然闭了嘴,掏出怀中折扇好心情地扇了扇,不防听得上头东华在叫他。 “折颜!”东华面色沉静地望着他,“连日辛苦,多谢!” “啊?”尽管方才还在抱怨,可亲耳听到,折颜还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傻傻问道,“你说啥?” 东华继续正色道:“嗯,不光这些时日,这么多年来都辛苦你了!” 啪的一声,折颜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老凤凰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张大了嘴:“你,你,你要干嘛?” 他走上几步看看东华的脸色,又摸摸东华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至于啊,把事儿忘了,人也转性了?” 不过他并未烦恼多久,以折颜的个性,他觉得果然是自己的一番努力感天动地,连老冰块都幡然悔悟,他嘚瑟地拍着东华的肩膀想要表示“回头是岸还是好兄弟”。 还未开口,东华幽幽来了句:“……我倒觉得,白真并不在意见没见到你。” 话题转得突兀,折颜一脸笑容尚未褪去,就听东华不紧不慢地说:“不如这样,我也有些日子未陪小白回青丘了,小白要去看四叔,我也正好帮你个忙与白真聊聊。” 说到“聊”字上头,东华抬眼意味不明地瞥了折颜一眼,老凤凰自然而然地接口:“聊什么?” “聊聊他不知道的事,关于你……”东华有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往外蹦。 说到一半,折颜面色已然狰狞,拍着他肩膀的手恨不得立时掐到他脖子上:“你敢!” 老神仙这回不避不躲,任老凤凰的手揪住衣领、胳膊怼到胸口,又装作受伤却隐忍的模样,委屈的小眼神投向了凤九。 小狐狸已然护夫狂魔上身,柳眉倒竖就来扯折颜,口中嚷道:“你这老凤凰怎么不讲理!东华好好谢你,还要跟我去看四叔,你怎么还上手要打呢!你这么欺负他,我非得告诉四叔去!” 滚滚和攸攸两只狐狸崽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一边一个咬住了折颜的手,圆溜溜的狐狸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翻脸不认人的老凤凰。 “哎呀,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折颜对着不知内情的小狐狸和狐狸崽,不知从何说起。他转头看着衣服被揪得皱皱巴巴依旧云淡风轻喝茶的东华,恨得牙痒痒,深觉又被这家伙给坑了。 殿中唯二镇定的墨渊噙着笑意端起了茶杯:这茶不错!许久不来,太晨宫果然要有趣些!
第87章 梦扶桑(卌一) 清风朗日,太晨宫中静悄悄。 因着东华方归,近日正在静养,仙侍仆从洒扫庭除俱是放轻了手脚,连说话声都压得格外低。 攸攸揉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见滚滚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写字,打着呵欠说道:“哥哥,你怎么一大早就在写字!父君呢?” 滚滚头也未抬地答道:“应该还在休息吧,你别去吵父君,娘亲说父君得好好休养!” “我没吵呀,就是去看看!”小狐狸崽自己穿上外衣,坐到踏床上穿好鞋,摸摸头上的发髻还未散,便蹬蹬蹬跑了出去。 见劝不住,滚滚只能摇摇头看着妹妹跑远。 自从父君回来后,攸攸这条小尾巴便从滚滚这里转到了东华身上,早上一睁眼就找父君,午休才起也要往父君身边去,要不是娘亲不许,晚上还想赖着不走。 滚滚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对她讲:“我们青丘的狐狸崽都是放养的,晚上要自己睡觉自己盖被子,不能麻烦大人!你有哥哥帮你盖被子已经很不错了,你看阿离,到现在都只能自己盖被子自己数星星。” 攸攸眨巴着大眼睛将信将疑:“可是,我是太晨宫的狐狸崽呀!”说着抱起枕头就要去寝殿攻克难关。 小狐狸崽攸攸年纪不大,心思门清,知道在太晨宫里头娘亲才是说话最顶用的那个,鸡毛蒜皮的琐事父君从来不会违拗,但是如果是父君认定的事,总有办法让娘亲让步。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预备在父君那里找找出路。 滚滚挠挠头,不知怎么告诉妹妹,关于晚上不让狐狸崽留宿寝殿这件事,与其说娘亲不许,倒不如说是父君不乐意。 攸攸出生前的千年里,无数痛与泪的教训告诉他,无论他怎么想赖在娘亲枕头边,最后都只有滚回自己冷被窝一个下场,也许还会附赠屁股上的手印、隔天翻倍的功课、莫名提前的历练等等随机加成。彼时不知,还要怨父君冷面冷心连儿子都要下狠手,如今见识略长,知道有个词叫“碍眼”有种人叫“没有眼力劲儿”,便知道了分寸亦是儿子的孝心。 小狐狸崽脚下飞快,显然没有听哥哥说教的意思。滚滚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成长总是痛苦的,早晚都是一顿。 后来攸攸果然没有得逞,不过对着女娃儿父君显然很是手下留情,倒是娘亲拎着狐狸崽的后颈皮过来,硬是把她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起先攸攸还扯着嗓子干嚎企图反抗,被娘亲用断了三餐美食的招数彻底灭了威风,只得团紧小被子老实了。 不过日间不一样。 攸攸早就摸清了底细,上午父君通常在寝殿休息,要是赶得巧,还能混进去陪父君睡个回笼觉;午后父君精神不错的话,就可以带她去院中坐坐,边听故事边吃小点心,再被父君抱着撸撸毛,美滋滋! 她知道娘亲一早上会去厨房忙着做吃的,便逮着这空档溜边儿往寝殿来。 穿过回廊,她躲在镂空花格的透窗下探头探脑,斜对面厨房里传来娘亲哼着小曲的声音,看来今日她心情尚可,攸攸赶紧一溜烟爬上台阶,四爪疾奔。 寝殿的门掩着。 小狐狸崽熟门熟路站定,化了人型。偷摸溜过来固然是用原身占先,但要开门进去还是人型方便。为了抄近路,她钻了重霖最是宝贝的荼蘼花,才松过的土沾在爪子上,此时洗是来不及了,她十分豪迈地往裙子上蹭了蹭,这就要推门进去。 却听门内父君说:“怎么又是你!” 攸攸刚抬起的手一顿,父君这是在说她么?听着口气有几分无奈,难道这几日跑得勤,让父君觉得烦了? 小狐狸崽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出,低着头站在门边,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良久,又听父君放缓了声音问:“攸攸吗?怎么不进来?”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软软叫了声“父君”,捏着裙角乖乖站到床榻前。 头顶传来父君的一声轻笑:“今日怎的这么老实?这裙子上……又去哪里淘气了?成了小泥狐了!” 攸攸察觉父君的目光落在她裙子前摆的泥手印上,不好意思地将小手挪过去遮住,小脑袋低得恨不得挂胸口。 “不上来了?”父君拍拍身边的云被,含着笑意看她。 攸攸扭扭捏捏问:“父君不嫌我烦?” “小小年纪还矫情上了!不来就算了,父君睡得更舒坦些。”他扯了扯被子就预备躺下。 攸攸知道父君这是笑话她睡觉不老实,做梦还要拳打脚踢,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父君既这么说,可不得赶紧凑上去! 小狐狸崽急忙往榻上一扑,两只脚丫子熟练地将鞋子一蹬,一滚就滚到了父君怀里。嘿嘿,父君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暖烘烘,正好睡个回笼觉,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东华望着没一会就睡得四仰八叉的狐狸崽,捏捏她肉嘟嘟的脸,也笑着闭目养神起来。 滚滚跟攸攸兄妹俩性格很是不同。 滚滚从小就懂事得很,大人但凡露了一分意思,他就能听出七分来,这与他幼时随凤九在凡世过了两百年不无关系。彼时以为没有爹爹,娘亲又是大大咧咧的个性,娃儿操心得多,也最会察言观色,他从大人各色的眼神中看出了真意,或善或恶,或奸或忠,哪个可以接近,哪个最好回避,一早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攸攸虽说出生时经了些磨难,出生后却是泡在蜜罐子里一般,加之年纪小,众人少不得都要爱宠些,除了爹娘谁敢给她脸色?谁又敢让她受罪?这就导致她很是跳脱,坏事不过夜,记吃不记打。 这不,明明昨日还忧心父君烦她,睡过一觉便全然忘记了,隔天起来照样兴致勃勃溜去父君那里。 今儿比昨个起晚了,她等不得滚滚给梳头发,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毛就往外跑。虽然匆忙,却还记得不能把爪子踩脏,可不能再被父君说是泥狐了。 攸攸在转角处停下来歇了歇,跑太快还有点喘,正要抬步向前,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虚掩的门中传了过来:“父君——” 小狐狸崽顿时瞪圆了狐狸眼。 这些日子,滚滚的心情不错。父君能够平安回来,娘亲开心、攸攸开心,他也很开心。 从他们父子相见以来,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让父君忧心伤神,他看到尊神荣光背后的艰辛,也更明白了娘亲的所思所想,他只希望父君能够快些恢复,自己能够快些长大。 看着攸攸终于从颓唐中恢复了活力,滚滚觉得挺好,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尽管如今他已把人生目标设成了硬汉,作为曾经也想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奶娃儿,他颇能理解妹妹的感受。 所以,在看到兴冲冲出去没多久,却蔫巴巴回来的小狐狸崽攸攸,滚滚颇为疑惑:“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父君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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