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像这时轮一样,破碎了的,无法再重现,失去了的,无法再回来。 世上早就没有了极乐教的小神子,只有地狱里的上弦之贰。 世上也早就没有了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只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堕神。 然而命运却让我们再次相遇,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白姬的眷恋,我又为何在业火之界忍受了两百年的烈焰灼身乃至兵刃解体之痛? 如果不是因为白姬的心愿,我又为何身在此时此地,助他破除鬼杀队,帮他和无惨周旋,一心一意想要带他离开这无间地狱? 我,究竟是以谁的身份和意志,一路追随着、守护着那只叫童磨的鬼? 我千方百计地逃避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因为我自认一向清醒,自始至终都知道无法从一只本来就缺失情感的鬼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一直坚持以“朋友”自居。 在这件事之后,我更加确信,既然连前因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么有朝一日,我也会像白姬一样,被他轻而易举地丢弃,不会在他心上留下半点痕迹。 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会痛? 为什么双手会发抖? 为什么眼泪会停不下来? 明知道地狱是让人绝望的地方,为什么会允许微小的希望在心底生根发芽? 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现前吗?沉沦在无间两百年,我终于要得到我的报应了?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就容易…有路人遭殃。 感觉自己蹲的都快头上长草了,我于是打算去鬼杀队驻地那边搜罗一下其他的日轮刀,看看上面的金属能不能用于修补时轮,结果还没到地方,就被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吸引了注意力。 在地狱里这么多年,目睹过无数惨状,我还没见过眼前这种景象,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群群,一片片,形态各异的鬼,彼此纠缠着,用爪,用牙,用变异到看不出样子的肢体,撕开对方的喉咙,啃噬对方的身体,搅碎对方的灵魂。它们交织成一张厚重而腐烂的毯子,像是某种奇异的沼泽植物,在眼前的林间、在血红的苍穹下蔓延开来。 成百上千只荧绿色的死灵在它们的身下像粘稠的沼泽水一样涌动,吞噬它们的灵体,吸食它们满溢而出的愤怒和怨憎,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充斥了能感知到的范围,这些没有什么智能的魔物进食的正欢。 死灵之森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和这真实而惨烈的景象相比,一切宗教典籍中描述的地狱,都美好的像是童话。 生存本能让我以最轻的脚步后退,顺便隐藏起自己全部的气息,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不远处的林中,传来金属撞击的鸣响。 还有人活着。必须告诉他们,停下这毫无意义的厮杀,否则只能引来更多的死灵,大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我咬咬牙,悄无声息地从这片“沼泽”的边缘走过,潜入了林中。 隔着老远就听到狂笑和叫骂声,是个少年嘶哑而暴躁的声音: “就凭你们这群废物,也想要老子的命?都给我去死吧!” “狯岳!你小子也太狂妄了!这里又不是鬼杀队,你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剑士?”有个尖利的声音讥笑道,“呀,倒是忘了,你这种叛徒,早就被鬼杀队除名了吧?你的培育师呢?怕是已经切腹了吧?” “真可怜啊,看你这是刚变成鬼就死了吧?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这副样子真是像个笑话…啊呜呜呜!” 那位名叫狯岳的少年手持不知道哪捡的一把缺了口的太刀,精准无比地一刀戳进了说话的鬼的嘴里,横向狠狠一拉,鬼的半个脑袋掉了下来。紧接着他又是一刀捅进鬼仍在手舞足蹈的残体,纵向破开了那具灵体,灵体终于飞散成碎片,死灵们从地上涌出,飞舞在空中追逐着那些喷溅而出的、看不出颜色的液体。 “给我去死!” 他又是一刀砍掉了另一个攻来的鬼的头,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对手终于有点怕了,边叫嚷着“这小子疯了!”,“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边四散溃逃进林子里。 “哈哈哈,别跑啊!老子还没杀够呢!” 那少年全身沾满了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黏腻液体,抹了把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回身看到那只没了脑袋的鬼还在原地晃悠,立刻扑上去补刀。 一刀一刀又一刀,全然不顾大量死灵开始向他的方向集聚,他嘴里边骂边玩命戳着地上那滩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你个废物,废物,废物…我和你不一样!不一样!” 我用刀鞘在他背上碰了一下。 “小孩,已经够了,快走吧。”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反应真快,刀鞘还没碰到第二下,他就一个回身砍了过来。我跳出几步,看他低着头,像条疯了的野狗似的冲我扑来。 贰之型,稻魂。 速度很快,然而,步态不稳。 我原地跃起,格挡住他最初的几刀后,挥刀斩向他的腿部。他反应过来,闪的倒很快,但呼吸已经乱了。 “你要失去心智了,小孩。”碰巧我心情也不怎么好,举刀指向他,“再闹,我就真要揍你了。”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死女人!给我去死!” 他将那把破刀一横,剑气竟然带起了爆炸似的火花,几步就冲到了我眼前。 我挥刀跟上了他的速度,最终一刀劈过他腰间。 “这招远雷不错,但你也太慢了。早云的刀比你沉,挥刀的速度可比你快多了。” 他在原地晃了一下,用那把破刀撑住了身体。 “疼吗?灵体在这里也会感到疼,因为地狱本来就是为了惩罚罪人、让他们痛苦才存在的。”我冷冷的说,“但这种程度不至于死,只能吸引来死灵啃噬你。现在闹够了没有?” “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死死的瞪着我。我被瞪烦了,上前一刀鞘捅在他伤口上,他马上弯成了个虾米。 “疼吗?”我面无表情的说。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我又一刀鞘抽在他腿上,他呲牙咧嘴的跪了下去。 “疼吗?” “你等着…老子…” 骨头还挺硬。我又开始怀念起可爱的谢花兄妹了,比起现在这群鬼,他们是多么的温柔懂事。 正当我准备把这小子揍成个半残的时候,一阵久违的、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随风飘了过来。 我立刻感到头皮发麻。 许久不遇到,我竟然都忘了这里还有这东西。 全身燃着业火的、叫做“炎魔”的魔物。 应该是被这里的血腥和怨气吸引来的,如此浓烈的气息,说明这头已经距离很近了。 我一把揪住那名叫狯岳的少年的衣服领子,他边玩命挣扎,边破口大骂: “你他妈再敢打我试试?信不信老子…” 他声音不小,话音未落,我就感到那头炎魔正在全速逼近。 完蛋,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该脑子发热。 我深吸了口气,奋力将那混不吝的小子推到一旁。双手握刀,浩荡的水流迎面撞上了那头巨大的业火之兽。 炎魔发出低沉的咆哮,转身朝我扑来。 “沧龙·蛇牙斩!” 青蓝色的刀光和雪亮的蛇牙刃交织在一起,瞬间撕裂了魔兽的前半身,但这一只的再生速度很快,火焰席卷着四周,魔兽扭过残缺的头,一爪挥向我。 我挥手以一道水墙隔挡开火焰,却被巨大的撞击力弹开了。身边的林地全都开始起火,因为有水的力量护身,这些火焰无法伤害到我,但拖得久了的话… 我看了看那个傻在原地的少年,忍不住冷笑了下。 活该,终于知道怕了。 必须到它的上方,直接破坏掉核心才行。但这一头比寻常的要大,核心的位置能一次确定吗? 如果不能,那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啊,上次童磨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用冰柱子直接钉住了它? 只犹豫了一刻,耳畔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来不及多想,我再次挥刀。 这次是一条后腿,但立刻又再生了,魔兽更加愤怒,张嘴吐出灼热的炎流。 不行的话就只能… 正当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召唤“走蛟”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某处响起。 “…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骤然之间,有夺目的银光照彻了黑暗。 我只看到无数新月形状的剑气在眼前的火焰中破开一条道路,以不可思议的强悍将炎魔的躯体斩碎成几十块。业火像四散的烟花一般飞旋在黑暗中,隔着业火,是紫衣武士那高大傲岸的身姿。 他已经收刀入鞘,而我甚至没看清他拔刀的动作。 那是绝美的一斩,只一斩,就有着如此惊人的威力。 永夜的孤月,不负上弦之壹的威名。 亲眼目睹这样登峰造极的剑技,我瞬间忘记了一切犹疑和纠结。 “黑死牟大人!”我心悦诚服的单膝跪地,“多谢您出手相救!” 六只赤金鬼瞳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鬼剑士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步伐稳健的向前方的林中走去。 “黑死牟大人!请您不要去那边的林子!里面有大量的死灵!” 我站起来追了过去,只见他在林子的边缘停下了脚步,应该是看到了那真正的地狱景象。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像沼泽般涌动的死灵们发出了嘶嘶的声响,开始向空中升起,做出攻击的姿态。鬼剑士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下一刻,我看到他握住了刀柄。 这次我看清了那柄长度惊人的鬼刀出鞘的一刻,布满眼睛的狰狞刀刃却能挥洒出月光般冰冷而肃然的剑气,他挥刀的姿势精湛而完美,是一位千锤百炼的剑士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无数银亮的半圆形月刃如同一道风暴卷向那些死灵,顷刻之间,无论是死灵还是被死灵啃噬的鬼,全都在遍洒的月华中化为乌有。 见他依然不语,我惭愧的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真是抱歉,让您看到这种污秽的景象。” 黑死牟大人转过身注视着我,他的个子甚至比童磨还要高一点,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我每次都有点紧张。 “战场…皆如此。”他沉声道,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啊,我竟然忘记了他是战国时的武士,对这种尸横遍野的场面,应该并不陌生。 “因为那位大人的命令,鬼们都在自相残杀。明明已经死去,却还要受这等修罗道之苦,实在太过残忍。“我轻声说,“如果有可能,还请黑死牟大人劝谏那位大人,不要再造此杀孽为好。” 黑死牟大人并未回答,只是淡淡道:“你…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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