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倒是毫不怀疑,但:“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比起问这种问题,”红药顿了顿,“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呢?”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他还没自我介绍,尴尬地咳了一声:“中原中也。我叫中原中也。” 红药:……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见到了“太宰治”和“芥川龙之介”,但看到自己熟悉的人……神的后代,顶着自己熟悉的诗人的名字…… 果然还是有点串片场的奇怪。 中原中也却会错了意:“怎么了?” “没什么。是个好名字,适合写诗。”红药赶紧收回思绪,笑着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大概有很多问题,我能回答的一定坦诚相告——进屋聊吧,中也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算有“与先代荒霸吐是旧识”这种前缘,称赞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的名字“适合写诗”也太惹人遐想了——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个漂亮可人的同龄少女。中原中也不太自在地“啧”了一声,抬脚跟上了红药的步伐。 屋门被最后跟进去的那个小孩关上了,太宰治没跟着,只是站在院子里,静静地打量四周。刚刚还雨一般纷纷扬扬的樱花现在消融得一干二净,院子还是那个有些破败的院子,屋子还是那几间老旧的屋子。 就像刚刚那炫目的金色光芒和落在他身上的樱花瓣都是幻觉一样。 但…… 他摊开手,右手掌心完好无损,只有浸到绷带上的血迹提示着山路上曾发生过什么。 就算这样,她也会对追杀自己的中也说出“这是我的客人”。 这么说有点可笑,但精擅于玩弄情感的太宰治,其实也不是没有感知他人好意的能力。相反,正是因为对这类名为“善”的感情分外敏感,他才能如此游刃有余地挑拨着一切按照他的诡计发展。 所以他知道,山路上红药那句随口感叹的话,恰是她心底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想法。 太宰治躺在草坪上看太阳落山,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闭上了眼睛。也许是直视太阳太久了,神社的一切还幻影似的在眼前晃动着,笼罩在深深浅浅的黄色的斑块下。那种能与中也抗衡的力量也正如太阳般灿烂炫目,公平地照耀着每一个人。她也许不知道,这样大规模使用能力时她的眼底会出现遮不住的金,那种光芒投在他身上时毫无情感,展露的只是纯粹力量的集合。 但金光修复他的手掌时,他又分明感受到了涌动的温度。 力量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他对它的主人产生了虚幻的错觉,才使得这错觉延续到了这份力量上。 但她怎么会有“同情”这种情感呢?像她那样的人,不,像她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真切的同情呢? 在今天之前,太宰治一直把红药的身份当成一个需要层层拨开的迷;只是在刚刚他才发现,谜底一直昭然若揭。住在神社里、对神明的熟稔态度、不属于此世的身份,以及对村民和对他一视同仁的、疏离又庇护的态度。 她是高高在上的密涅瓦,神话传说中最类完美无瑕的一类。她永远在晨昏的交界处眺望向更远的方向,而他们——只是恰好被她的视线扫到,所以平等地投以了态度友好的关注。 但也仅止于此了。 “太宰君?你喜欢在院子里睡觉吗?” 红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太宰治没有拿下半挡着眼睛的胳膊,只是睁开了眼。夕阳暗淡很多了,周围只有一道呼吸声,中也已经离开了,应该是从山后走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她说过什么,是那个御守吧,一命换一命?不然对组织忠心耿耿的中也必然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叛徒,更不会特地避开自己。 “小姐什么时候离开?”他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对方好像也不怎么意外自己知道——也对,她从没遮掩过她的注定离开:“大概一个月?” 完全没变呢。 太宰治觉得她残忍,又情知她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于是他微笑了,也拿开了遮在眼前的手臂。 红药低着头看来,他的神情应当并不太好看,当然,也说不定是她太敏锐了。太宰治看到她微微蹙眉,又迅速放开,开口时尾音高高地扬起:“太宰君?” “那就提前祝小姐一路顺风啦!”——他本来是想说类似的话,却在对上那双黑眼睛时鬼使神差地换了另一句:“小姐会呼唤我的全名吗?” 红药一怔。 呼唤全名当然可以只是简单的称呼,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神道教中的另一种传说——名字是最短的咒,神明呼唤人类的全名,可以把人类藏进另一个空间,是为神隐。 ……这事是真的没错,审神者不能用真名是因为这个也没错,但她在太宰治心中到底是怎么一个形象啊?! 怎么?刚见面的时候还想杀了她呢,现在就不把她当人了? 她到底哪里让他误会了? 红药本来还有点生气呢,这人叛逃了还拿港口Mafia干部的名头吓唬她,还拿枪指着她——愿意在中原中也面前保他不代表尽释前嫌,她也是相当记仇的。结果太宰治这神来一笔搞得她连火都没地方撒,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她干脆在他身边坐下,转头看向他,“太宰君,你就这么讨厌人类吗?” 神隐,可是就此与人世再无干系呀。 太宰治没回话,两人对视一会儿,他首先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狡黠神情,冲红药眨着眼躲开她的视线:“中也什么都不会记得,是吗?” 听出他不愿多说,红药也不再逼问,自然退开一步:“只是一点模糊记忆的小手段。让他记住你在这里,你会很难办吧。” “那真是谢谢小姐啦。”太宰治熟练地冲她露出兴高采烈的笑容,红药的情绪没他这么收放自如,定定盯了他一会儿,才回以一个浅淡的颔首。 “之后打算做什么呢?”她自然地问。 太宰治回头看她,眸中意味不明。红药错将他的神情理解成了无所适从的茫然,她觉得这也不奇怪,任谁或主动或被迫地与过去一刀两断,也都需要时间重新思索人生。 于是她委婉地建议:“换个环境怎么样?既然不喜欢港口Mafia,就干脆去相反的方向试试?” 太宰治却像是受了惊的鲶鱼一样猛地像她看过来,对上红药脸上的惊讶,他才发现自己的过度反应,顷刻恢复平静:“小姐指的是什么呢?” “黑手党是用暴力换取金钱、用人命买进利益的组织。”红药说,“去试试不计得失地拯救生命怎么样?行侠仗义、济危扶困、保护弱小……通俗来说,也就是去‘善’的那一方。” 行侠仗义、济危扶困、保护弱小。太宰治把这几个词默念一遍,重新挂上了他那常常令人不解其意的微笑:“要求真高呀,我可做不了小姐这种人呢。” “不要做我这种人。”出乎意料,红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给了他坚决的回应,“我虽然不是‘恶’的一方,但也绝非‘善’的一方——如果一定要一个定义的话,我是‘作壁上观、见死不救’的一方。” 时之政府的工作是守护历史与现世,对红药来说,这当然也很好。但守护与拯救是不同的,以红药的眼光来看,面前这家伙更适合在被拯救者切实的感激中找到生存的意义,而非在守护中一遍遍观赏历史重复的悲剧。 “是吗?”她的神态太过坚决,以至于太宰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只能喃喃地问了一句。 似乎想起了什么,红药的面色重新柔和起来:“不过这种事,还是我这样的旁观者看得最清啊。去对面试试吧,太宰君。那边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宰的视角,红药来自这个世界之外,掌握神奇的力量,住在神社里,还认识荒霸吐……尤其是太宰还是个有神论,会认错真的不奇怪。 (其实主要是太宰×神明小姐有点戳我xp(咳 渴望救赎又不敢相信救赎的信徒×经行此地又注定离开的神明什么的
第22章 中原中也没再来过,他们的日子也彻底平静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神社的草木就染上了秋色。红药带着银去看孩子们了。她倒是想过接孩子们过来,但孩子们住在时之政府那边能天天见到织田作之助,当然乐不思蜀。 那边虽然空间小,但条件不差,红药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偶尔带着银去看看他们。今剑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自然是跟太宰治和阿婆看家,偏偏这几天阿婆请了假,神社里只有今剑和太宰治。 于是太宰治这天从神社后的某棵树上摔进小溪时,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双通红明澈的孩子的眼眸。 啊……糟糕了。太宰治躺在淹不过他鬓角的水溪水里,任由断裂的绳套悠悠荡荡地漂走,无意识地想。 红药很宠这个身份未明的名为“今剑”的孩子,那种宠爱不是对他的关照和迁就,也不是对芥川银的关怀和引导,更不是对阿婆的尊重与客气。那是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羁绊,就好像只有这个孩子才与她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而他们都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这绝不是错觉,因为这个孩子,红药破天荒地发了火。那是中原中也离开后不久的事情,太宰治那天盯着鸟居,突发奇想地评论:“这个横梁看起来很适合上吊啊。” 话没说完就被红药拎着肩膀按在了墙上,这是个相当暧昧的姿势,但太宰治没有一点口花花的欲望。红药的眼神十分严肃,她压低了声音,语气不善:“今剑很敬重的前——老师就在他面前自杀而死,用的是他那把短刀。” 是这样吗?那个孩子看起来开朗活泼,不像经历过这种事的样子。太宰治无意识地瞪大了眼,听她用紧张到有些尖锐的声音继续说:“你的生活习惯我不管,但在今剑面前——不许再提自杀两个字!” 他乖乖点头,红药才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语气和缓下来:“抱歉,有点失态。” 想了想,似乎觉得太过冷硬,她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不要拿这种话玩笑啊,就算知道嘴上说说死不了人,关心你的人也是会害怕的。” 那其中包括你吗?太宰治在心底问。真狡猾啊,她已经在为离开做铺垫了。 “主公大人,太宰殿?”今剑的声音打破他的神游,那个孩子端着切好的西瓜站在月亮下,眸光清澈,无忧无虑。 “太宰殿不上来吗?秋天了,很容易着凉的。”同样的声线唤回太宰治的神思,他把手搭在了今剑伸过来的手上,那是一只孩子的手,也是一只握刀的手,手心有薄茧,手指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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