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太宰治张了张嘴,居然少见地词穷。 比起这样温和克制地道谢,他倒宁可红药的情绪更激烈些。然而他也心知肚明,不论出于立场抑或出于她本性的温柔,比这激烈的情绪,红药是不会在他面前展露分毫的。 而他也不可能像付丧神们那样,无所顾忌地站在她身边接受她的一切情绪——她也不会允许。 于是太宰治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向旁边走了几步,为红药让出去路。 红药却没有立刻离开,即使事情再难以接受,她该履行的善后职责也必须要履行。今夜的状况出乎所有人预料,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只会更多。 于是她收拾好心情,重新开口:“今天晚上的事情,还请太宰君暂且保密。这件事背后一定另有隐情,我需要时间进行更多调查,如果太宰君这里有线索,还请务必不要隐瞒。此外,我担心溯行军对你进行偷袭,如果……” 为了控制情绪,她的语速很慢,因此声音中的沙哑也能听得更加清晰。红药的声音很好听,那一丝丝沙哑听在太宰治的耳朵里,就像新鲜的青蟹肉里却藏了几颗沙子那样,硌得人从耳朵到心底都不舒服。 “小姐。”他口气不太好地打断她,“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红药沉默下来。她不再刻意地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短暂的怔忪后,慢慢爬上脸庞的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空茫。 “那么,我就先少陪了。”她轻声说,向着太宰治低了低头,踏着月光投在她身前的阴影慢慢离去。 宗三左文字跟在她身后,太宰治站在原地,目送这一对主臣慢慢走远。 一直以来他们围剿的暗堕刀,实际上是审神者前一个本丸的刀剑们——这个事实在本丸引起了轩然大波。宗三左文字没有丝毫隐瞒地将他所见证的一切转告了同僚们。小夜不在、江雪跟他一样不擅长安慰别人,他头一个选择告诉的就是曾经同在织田家的同伴。 他的性格大家都知道,遇到这种事勉强能做到不雪上加霜,柔声细语地安慰审神者是别想了。药研藤四郎站起身:“大将呢?” 宗三朝窗外瞥了一眼:“回去休息了。” 话是这么说,能不能睡着也是个问题。药研同样往窗外瞥了一眼,见红药房间的灯关着,他拿起本体朝外走去:“我去守夜。” 没人跟他抢,短刀的脚步声很快就沿着缘侧远去了。长谷部担忧地看向窗外,一副很想跟上去却又努力克制的模样,最终,他还是黑着脸站起来:“我去找莺丸。” “长谷部君稍安勿躁。”烛台切光忠出声阻止,“毕竟宗三君被主人召唤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莺丸做了什么。你现在去找莺丸先生,他恐怕也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参考。” 这话说得很在理,压切长谷部不得不屈服。烛台切沉吟片刻,看向宗三:“我打算现在去拜访一下那位太宰治,辛苦宗三君跟我一起。啊……如果鹤先生还在本丸就好了,可以问问他从前那一振莺丸先生的事。可惜他今天下午刚刚离开,说是还有事情要追查。” “我去问问今剑和乱吧。”不动行光主动开口。 这两振短刀身为刀时与莺丸没什么交集,拥有人身后由于刀种和性格的差别,与莺丸的关系也只能说一般,问了也十有八九问不出什么。但现在再去联系不知去了哪儿的鹤丸已然来不及了,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不动行光很快也离开了房间,长谷部深吸一口气:“我去找髭切和堀川国广,他们被主人先后命令调查暗堕刀剑,一定知道些什么。” 涉及到审神者的精神状况,刀剑们半分钟都不敢耽搁,定下计划立刻分头行动起来。大半夜地登门拜访确实失礼,不过忧心忡忡的宗三左文字和烛台切光忠也顾不上这些了,备好礼物叫了今晚负责夜间巡查的今剑指路,三人乘着夜色拜访武装侦探社的员工宿舍。 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黑发青年衣冠楚楚毫无入睡过的模样,毫不意外地依次打量过来访的三人,然后指了指烛台切手中的礼物盒,毫不客气:“有蟹肉味的吗?” 烛台切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已经听今剑说过了太宰君的喜好,这是我和小豆试做的蟹味新点心,还请太宰君品尝。” 态度不重要,对方愿意接待他们,已经是乐意帮忙的表现了。 于是太宰治多看了他一眼,回头往屋子里走:“提前说一句,你们也许不能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单身宿舍的面积相当有限,宗三与今剑主动留在了门外,只有烛台切光忠跟着太宰治走了进去:“您愿意见我们,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今夜发生的事情也对烛台切光忠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轻叹一口气,流露出些许担忧:“主人她并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我们也是最没有资格安慰她的人。但即使这样,我们至少也要知道该怎么陪伴她。” 太宰治闻言回头,略带惊讶地看向烛台切。烛台切这才惊觉这些大概不适合在他面前说,不好意思地笑笑:“请您忘记我刚刚不帅气的发言吧,我们只是向知道,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已。” “不,我只是……”太宰治顿了一下,“稍微,有点理解她那么执着的原因了。” 在今天之前,太宰治看到的红药与刀剑们的相处,更近于上下级的关系。虽说比之现代职场的上下级关系更为亲密,但联想一下她对待旁人的方式,便也不怎么令人惊讶。然而不论怎样亲密,下级都不该越过上级找到他了解情况,也不会去过多关心上级内心的情感世界。 那不叫关心,叫越界。只有把红药当成家人一样地疼爱与信任,他们才会坦然地做出这种看起来最为上位者所忌讳的事情。 太宰治走了一下神,想起了不久前红药站在莺丸面前逼着他拔刀的模样。如果他们之间也曾有过这样毫不设防的信任与依赖,那么一向擅长控制自己感情的红药会失态成那个样子,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是头一回见面,但烛台切光忠居然很神奇地读懂了太宰治的神情。青年无声地叹了口气,露在眼罩外的那只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难言的复杂情感:“那一位莺丸先生,是主人最初的一批属下之一,主人就任后,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并未现身,莺丸先生作为当时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与另外几位共同支撑起了组织的运转,又在主人到来后还政于她。” 所以他不止曾是红药深深信赖着的下属与家人,联想到红药当时的年纪,大约还一度充当了长辈与老师的角色。而他本人也对权力不感兴趣,不然以他的能力,大可以轻松架空当时尚且稚嫩的红药——总的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背叛的理由。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他曾经想借自己引红药入彀的心思太过□□裸,又险些对着红药拔刀,也许连太宰治都要怀疑他是忍辱负重深入敌营了。 “告诉我没关系吗?”太宰治问。 “我想,”烛台切没什么犹豫地回答,“在对待主人的问题上,您是可以信任的——有人这么告诉过我。” 谁?太宰治对这个人起了点兴趣,但烛台切显然不打算告诉他。想探究这种问题有的是机会,太宰治把与莺丸的两次见面删繁就简地告诉了烛台切,饶有兴致地问:“烛台切君怎么看?” “既然莺丸先生并没有伤害主人,”烛台切委婉地回答,“那么,主人是不可能相信他的‘背叛’的。” 说罢,他也没了留下去的兴致,很快起身告辞。太宰治随便挥了挥手,听着门外三人离去的脚步,倒在床上。 “……他也不认为这是背叛吗?” 虽然烛台切说得很委婉,但他究竟什么想法太宰治还看得出来。显然,烛台切也认为这一位素未谋面的付丧神的表现背后另有隐情。这大约不仅仅是基于对“莺丸”这一类付丧神的了解,从他的表现上分析,更多的是对红药本人的信任。 他信任着作为主君的红药,不会做出让莺丸背叛的事情。 ……真是奢侈又盲目的信任。 第二天起床后,红药能察觉到付丧神们微妙的变化。她也知道大约是宗三说了什么,但他们不提,她也不会主动提起,无言地领受了付丧神们的好意。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红药回到房间,就看到药研藤四郎正在把早饭端上餐桌。 “药研?”她叫了一声,“今天的近侍是你吗?” “我跟长谷部换了班。只是推迟一天而已,他忍得住。” 红药哑然。 就像药研说的,只有一天,如果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他也没必要这么急。 “……辛苦了。”红药明白他的担心,却不知道该怎样提起,只能这么说,“我还好。” 药研收起托盘,低低笑了几声:“我知道。我也只是想做一些,只有现在的我才能做到的事情而已。” 红药怔了一下。 这曾是药研寄给她的一封书信中的话,收到信的第二天,极化修行的药研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坐在桌前,拍了拍身边的榻榻米,示意药研也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多谢,药研。不过……” 不过什么,她也没想好。药研藤四郎笑笑,帮她摆上筷子:“不过一直承蒙大将的关照,偶尔我也想对大将说几句话啊。” 说着,他单膝跪在了红药身侧。 “我不像兄弟们那样贴心,也不知道曾经的药研藤四郎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大将,从我在这个本丸显形以来,您灵魂的力量从未变过色彩,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药研藤四郎想保护它的愿望都从未变过。” 说着,他抬起头,双手将本体递到了红药面前:“我也有藤四郎之名啊。如果有一天沦这把刀沦落到连守护的人都分不清,就请您亲手折断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药总(不管哪一振)是真的都非常靠谱。 【药总是想表达,不论药研藤四郎丧失理智后表现得怎样,他内心都一定会认可红药。而作为一振有守护之名的刀剑,他一定宁可死在主人手中,也不想被利用来伤害主人(不知道文里我写出这个感觉了没有,挠头 ——— 烛台切光忠:我相信主君不会做出任何令人背叛的事情哦。 药研藤四郎:+1,我会一直守护大将的。 压切长谷部:+1 不动行光:+1 宗三左文字:+1,某种程度上,是比魔王更可怕的人啊。 莺丸:+2,嘛,我来帮大包平也凑个热闹吧。 …… 太宰治:虽然不是红药小姐的下属,但这份信任,我姑且也有些理解了。 ——系统提示:群成员【森鸥外】退出了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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