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个曾长期虐待他的院长的开场白。 太宰治仍保持着不置可否的微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位院长大约也不擅长言辞,见太宰治和泉镜花都保持了沉默,斟酌了片刻,才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报纸:“我看到了这一则新闻。” 那是关于白鲸事件的报道,中岛敦作为拦下白鲸的英雄被记者大加赞赏。提到这份报纸时,他的情绪十分容易辨认:那是欣慰、释然与与有荣焉。 泉镜花端着店主特别给小孩子准备的甜牛奶,疑惑地看着这个大叔。他穿一件十分老旧的衣服,皮鞋满是褶皱和磨损的痕迹,连手表的玻璃壳都能看到几道划痕。现在太宰治喝的是咖啡,她喝的是牛奶,只有他要了一杯白水。 他的生活很清贫,但就算这样,他也养活了一孤儿院的孩子们。 ……然后,虐待他们。 泉镜花听到太宰治三言两语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听这个人词不达意、唠唠叨叨地讲述中岛敦的事情,讲述他是有多么的特殊,又有多么危险,而他又是怎样用严厉的教育,将守序与向善的铁则烙进少年的灵魂。 泉镜花安静地旁听着,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警惕逐渐转为迷茫。 这个院长说,不可控的异能力是一种很危险的力量,如果中岛敦始终学不会控制,那么他终究会为社会所不容;说他希望中岛敦不要憎恶他自己,为此一直恨他也没关系;还说…… 她悄悄握紧了杯壁,茫然起来。 她知道因为不可控的异能力而憎恶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在被红药小姐带进神社之前,她一直憎恶着杀人如麻的夜叉白雪,也同样憎恶着作为夜叉主人的自己。那样的痛苦让她无时无刻不想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不是夜叉不肯向她这个主人下手,她也许早就下命令、命令夜叉白雪杀了自己。 这个人愿意为敦考虑到这个地步,让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好人了。 但他也用那样残暴的手段,虐待了敦十八年。然后告诉所有人他这都是为了敦。 少女还没接触过这样复杂的人心,港口Mafia把她当做工具培养,父亲母亲和红药小姐把她当做孩子和弟子。一恶一善,明明白白。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百思不解的泉镜花最终打开手机,悄悄向红药求援。 这是在本丸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泉镜花学到的一件事:不明白的事情就去问大人,他们总会有各种神奇的解决办法。 太宰治将泉镜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一放下手机,他就施施然起身:“好了,镜花在这里招待一下这位先生,我先走了。” 两人都意外地抬头看着他,然而青年没有解释半句,推开咖啡厅的门扬长而去。院长踌躇了一下,正打算离开,泉镜花却闪身堵到了他面前:“不行,你不能走。” 红药小姐已经说要来看看了,而且既然太宰先生那么说,就不能让他轻易离开。 院长在心底权衡了一下,觉得强行离开也没那个必要,于是又坐了回去。泉镜花也坐回她的位置喝她的甜牛奶,两人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相对沉默到杯子里的水被喝完,咖啡厅的玻璃门终于又被推开了。 红药大步走到桌边,还没打招呼,先为两人的座次皱了下眉。 泉镜花与院长分做一张桌子对角线的两端,如果只有两个人,完全没必要这么坐。 她的视线在泉镜花身边的空位上顿了一下。 泉镜花很知机地解释:“太宰先生已经走了。” 红药:……她就不该问。 两天过去了,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来气。虽然如果见到他她肯定也不开心,但这家伙走的这么碰巧这么有自知之明,红药反而更气闷了:怎么?现在知道心虚了?早知道干嘛等鹤丸戳穿你,早两天跟她坦白能死? 不想了,再想她非得冲到楼上把太宰治拎出来问个究竟不行。红药咬牙切齿地把这个人丢出脑海,在泉镜花身边落座,向服务员招招手:“辛苦这位先生照顾我家孩子,这杯我请——服务员小姐,两杯拿铁。” 逃出侦探社的中岛敦全不知道旋涡内的两场谈话,他漫无目的地在横滨的街道上奔跑着,最终鬼使神差地,站在了从“白鲸”下来时上岸的那片海滩边。 他感到茫然。 院长的出现让他感到恐惧,他就好像一个刚刚从集中营出来的幸存者,即使离开了那个噩梦之地,却仍要受到它无休无止的折磨……不,他倒宁可是那样。建立集中营的人是会被惩处的,但院长不会,他建立的是孤儿院,是受到褒扬的善举,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的旁边,只要院长愿意,就能随时把他拉回到曾经的那种境地里去。 有一瞬间,他想过要了结他。如果他成功伤害到院长,是不是院长就会恐惧他?就像他恐惧着院长这样逃得远远的,让他能够避开这个如影随形的梦魇。 但今剑拦下了他。于是好容易冒头的勇气也烟消云散。中岛敦只想逃离,哪怕像被赶出孤儿院时那样再流浪一遍也可以……可他又能去哪呢? 横滨是他曾经两度拼命拯救的城市,这里有熟悉的前辈、友好的同事、亲近的同伴。他已经不是一无所有了,没有再次抛下这一切流浪的决心。 但他也不敢回去,院长还在侦探社——想到这里,中岛敦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院长会对侦探社的大家说些什么?说他是那样一个孩子——在孤儿院中受的惩罚最多,几乎每晚都在禁闭室里度过,而且还顽劣不知悔改、甚至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说他没有任何朋友,、什么都做不好、生命毫无意义,因此被驱离了孤儿院? 他不敢想象,听到这种话的同伴们会是什么神情,又会……怎样看他。 “咳……咳咳。”熟悉的低咳从不远处响起,中岛敦条件反射地向旁边避开,黑兽擦着他的肩膀咬上海边的护栏。 “芥川!”中岛敦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芥川龙之介,他仍穿着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衣,一手抓着一个文件袋,一言不发地操纵“罗生门”再次向他袭来。 中岛敦心里正憋屈,芥川龙之介劈头盖脸打上来的行动一下子激出了他的火气。虎爪一爪撕开罗生门,恶兽与白虎顷刻间打在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天狗终于有新衣服穿了!(狂喜乱舞 他好乖呜呜呜呜 漫画芥芥和敦敦这里的剧情,动画删掉真的好可惜 多少话了孩子情商就高了这么一回,容易吗!
第78章 虽然合作的时候非常默契,但两个少年打起来时也的确水火不容。眼见着中岛敦已经扑到芥川面前,就要一爪子挠烂他手中的文件袋时,两人身边冷不丁响起一声:“好——了。停手!” 这个声音距离太近,打得上头的两人炸了毛的猫一样看过去,见灰发少年站在他们身边,一手拿一个可丽饼。 “今剑?”中岛敦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芥川龙之介咳了一声,居然堪称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咳……今剑。” “给你一个。”今剑将左手的可丽饼递给中岛敦。中岛敦愣愣接下,说了声“谢谢”,就见今剑的视线在可丽饼和芥川龙之介之间徘徊片刻,不情不愿地把右手的可丽饼也递了出去:“这个给你。” “在下不需要。”芥川龙之介干脆地拒绝了。 今剑“哼”了声,极快地把手缩回来,在饼皮上咬了一口。 虽然不知道今剑和芥川龙之介为什么认识,但他的出现无疑让气氛放松了许多。芥川龙之介将文件袋递出来,也不知道究竟递给谁:“这是那个与港口Mafia交易的人的资料。” 中岛敦懵了一瞬,今剑伸手把资料拿过来,递到他面前:“是院长。去侦探社的路上,他与港口Mafia交易了一把枪。” 说着,今剑好奇地问:“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他是看中岛敦在这里停住才去买的可丽饼,回来后就发现两人打了起来。 “这样弱小家伙,不配成为太宰先生的部下。”芥川龙之介坚定回答,“懦夫的生活是对生命的玷污,既然他选择了逃避,不如由在下来结束他的痛苦。” “我不是!”中岛敦条件反射般地大喊。 “不许打架!”今剑喊的同样大声。中岛敦勉强克制了自己的冲动,让他震惊的是,芥川龙之介跃跃欲试的衣摆居然也在今剑的喊声中缩了回去。 嗯? 他脸上“我是不是看到了个假芥川”的神情太过明显,连芥川龙之介本人都忍不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岛敦接过文件袋,晕乎乎的脑袋总算重新开工:“是太宰先生让他来的?” “是吧,我看到太宰殿发消息了。”今剑边吃边说,“就在你跑出去的时候。” 中岛敦小声:“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我们也很熟了嘛。”今剑踮起脚,小大人一样拍拍中岛敦的肩膀。 中岛敦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剑往远处瞥了一眼:“总之,你慢慢看吧。我先回去啦!” “嗯。”中岛敦向他点点头,“谢谢你的可丽饼,还有……帮我谢谢太宰先生和侦探社的大家。” “这个你自己去说啦!”今剑挥挥手,体贴地将时间留给他一个人。 少年坐在海边的长椅上,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今剑站在远处,看着少年孤单的背影:“留他一个人没关系吗?” “没关系。”身姿高挑的青年出现在他的背后,温和地回答,“这是他必经的迷茫与痛苦,我们无法代他承担。” 今剑拽拽刘海,不甚明了:“这样吗?” 他又想了想,确定地补充:“但我难过的时候,总是想到主公大人身边去。” “所以今剑才是小孩子呀。”青年笑眯眯地回答。 只有小孩子,才敢这样无遮拦地表达自己欲望。从这点上来看,真是让人羡慕极了。 今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真说起来还不一定谁大呢!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今剑听到身后传来衣料的窸窣声。他转过头,见太宰治已经转身离开了。 “你就这么走了吗?”他问了一句。太宰治依然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朝他挥了挥手。 今剑又扭过头去,看到中岛敦大概已经看完了那份履历。不知院长的履历里究竟有些什么内容,他此刻坐在长椅上,将脑袋深深埋进了两手之间,看起来无助又颓丧。 “还好吗,敦君?”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女声忽然在中岛敦身后响起。 中岛敦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来人:“红药小姐?” “镜花拜托我来看一看。”红药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起身,“我跟院长先生聊了聊他从前的事,现在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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