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头痛,很痛,比宿醉大概严重个三四五六倍的样子。 亚瑟抽着气坐起身,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内脏的伤七七八八,凑合着还能用,感谢亚特兰蒂斯的血统,他还活着。 亚瑟伸着脑袋打望一下,伸出手,他才意识到身体很重。 他在海里面。 他啧一声,撑着身体站起来,没稳住,一个踉跄,海水托住他的四肢,无论多少次他都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不过现在真的没有玩儿的心情。 他打量一下周围,这很明显是个牢狱。 他想起来昏迷前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大好。 烦,很烦,他真的不想掺和海底这些事儿,饶了他吧,他有几个几百个弟弟都不关他的事儿,他不想要王位,谁爱要谁要,谁想被关在那上面关一辈子,他钓鱼喝酒打架不香吗? 要他管一整个王国?做梦。 “我倒是希望那是你做梦。”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牢狱外走来一个身影,铂金色头发,银白盔甲。 亚瑟烦躁地摸摸头发:“啊,我说出口了?” 哦,所以他和湄拉被奥姆派的人坑了,也说不准,说不定湄拉也是他们那边的人,被坑的只有他一个。 奥姆神情带着厌恶。 “你根本不够资格统治亚特兰蒂斯,你只是一介守塔人的儿子,维科他凭什么会看好你?” “如果你有在听我说的话。”亚瑟说。“我根本、不想继承、亚特兰蒂斯。” 很难说他对亚特兰蒂斯王位明显的嫌恶和他对这个王位积极的争取这两者之间,哪个更能激怒奥姆。 前者否定了奥姆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稳扎稳打为之几乎奉献了一生的人生价值,后者的傲慢则显示他有多不自量力、对这个王座有多轻视。 其实如果让亚瑟来说,应当是两者皆有的。 奥姆怒极反笑。 “好。”他声音阴沉,长期高居王位给了他非同一般的忍耐力和决断能力,使他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能继续冷静地抛出砝码:“如果那个陆地上的那个垃圾场那么吸引你,那么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毁掉它。” 亚瑟脸色微变。 要说湄拉在说奥姆打算对陆地开战,他还抱有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那么目前的海王——奥姆对他说出这句话,分量就是实打实的了。 他是真的这么在准备并且决定赋予实践的。 终于看到对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主动权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奥姆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继续道:“我将会在三日后举行一场只有我们两人的单人竞技,到时候全体亚特兰蒂斯的人民都会到场。” 他显然是觉得亚瑟连一丝获胜的可能性都无,已经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而胜者,将会获得亚特兰蒂斯的王位。——你也只能靠它来阻止我了,我的,哥哥。” 他把那个“哥哥”咬字咬得意味不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厌恶,总归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谁想要这种弟弟,亚瑟头疼地想,谁想要谁要好吗,那个什么传说中的恶作剧之神,他经常一起喝酒的隔壁复联雷神的弟弟都(还)没说毁灭陆地呢。 奥姆走了,留他一个人在牢房独自焦虑。 他能怎么赢?他连一把熟悉的武器都没有,这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他这边的人都没几个,谁给他准备?维科还是湄拉?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倒是自信,奈何身体状况实在没法在三天内恢复到最佳状态。用什么打?意志力吗? 亚瑟焦虑着焦虑着,外面突然传来被刻意压制的、水波翻涌的声音。 有人怯生生地露一小张脸,绿眼睛小心翼翼又愧疚地看一眼他,浅蓝色的耳鳍心虚地萎靡成一朵花苞。 亚瑟可熟悉那双眼睛了,这不一开口把他五脏六腑都震移位的那小孩儿吗。 想到他内脏的情况,他更头疼了。 本来能挨三拳,这下他肚子挨个一拳就能直接去世。 焦虑、迟来的愤怒和自嘲等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涌上他的脑子。 于是他友好地朝那小姑娘打招呼: “你他妈又来这里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近几天一直在修文,明明只有半个月,看了看自己前面写的章节……越看越难受QAQ 所以最近的更新都会伴随着前面章节的修改。不会修改大设定,也不会补很重要的剧情,只是填补一下逻辑bug,所以大家可以不补修改的内容。大概三天能改完。 今天修文修到十点钟,怕姑娘们觉得被骗更,也因为自己答应了日更,所以今天撑着把这一更码出来了……啊啊啊啊还是超时了,明天,哦不,今天还是有更的!说好的日更就是日更!
第15章 是一种鱼 亚瑟的语气有点凶,又因伤显得有点中气不足,薇尔瑟缩一下,强撑着自己没有缩回去。 但是小姑娘的求知欲不分场地地彰显它的存在感。 “他妈的……是什么?” 薇尔双手扒着牢狱的门,怯怯地问。 亚瑟:…… 亚瑟没好气地随口胡编:“是一种鱼。” 这在语法上说不通呀。 小姑娘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个疑惑,但她想起湄拉说他们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对,他们是来劫狱的。 湄拉当时在听到奥姆宣布三日后的单人竞技之后就意识到她被阿莫斯骗了。亚瑟这个对她口中的陆上世界被毁都不上心的人,让他答应这种竞技,多半就是被强迫的。 她当机立断就开始打探亚瑟的信息,亚瑟可能不大爱思考,但他并不傻,在这种情况未明的形势下选择了隐瞒湄拉找他的那部分,这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的立场还没有暴露,奥姆依然信任她。 果不其然,有卫兵告诉她亚瑟被押送到地牢,阿莫斯送过来的。 这个果决的女人从海王的宫殿出来要去亚瑟被关押的地牢,半路却眼尖地瞥到礁石旁的深色海藻丛里,飘出一缕淡蓝色的纱状半透明薄膜。 她本来没打算管,毕竟陆上人扔下来的垃圾太多了,种类也千奇百怪,她见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缕薄膜动了,露出一截柔韧的、覆盖鳞甲的浅蓝色尾巴。 渔夫族。 只有渔夫族是这幅海妖般的模样。 她上前,拨开海藻,看到一只把自己团得严严实实的小塞壬。 那只小塞壬抱住自己的尾巴,用纱一样的尾鳍把自己的脑袋盖住,相当的自闭。 湄拉看到的那缕薄膜是小塞壬从海藻堆里面漏出去的一缕尾鳍。 她认得这是总是跟在阿莫斯身边的那孩子。 一时间千万种念头从脑中闪过,还没等她动作,那小塞壬敏锐地察觉到她躲进去的海藻堆被拨开,一个激灵伸出脑袋。 她脸颊白嫩,眼周一圈泛红的痕迹就格外明显,鼻尖也红红,看起来又伤心又委屈。这是在深海,眼泪还没落地就融进海水里,海水浸泡着一双委屈的绿眼睛,好不可怜。 她还要去找亚瑟。 湄拉对自己说。 这孩子是阿莫斯那边的人。 湄拉又对自己说。 她这么说了,但是却没能迈动自己的脚步。 说不定她这里会有阿莫斯的目的的线索。 湄拉对自己妥协了。 于是她开口,声音却下意识放柔了:“阿莫斯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薇尔就止不住从心底泛起的厌恶感。 她伤害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她厌恶的是自己。 她厌恶自己,却又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改变自己,又要怎样改变自己。 这种自我厌恶和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一瘪嘴,又哭了。 “对不起,我……”她打个哭嗝:“我让他受伤了,是因为我,他才会被阿莫斯老师打……对不起,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清楚。 活像一个佯装成熟、本来再大的悲伤都能自己硬抗,却随时会因为大人的一句“你怎么了”而哭得泪崩的孩子。 即使知道这孩子的身份,湄拉也不由得揪紧了一颗心。 “谁?你伤害了谁?女孩,冷静一点,没事的,好吗?” 湄拉伸出手安慰性地抚摸她的脖颈和脸颊,她还依稀记得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像是落着星星一样,即使在深海,她也像是抬头就能望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星空,那样纯粹的无知和天真造就了那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她对任何人都好像有着那样纯粹的信任和依赖。 现在她眼睛里的星星碎掉了,星尘化作泪水,消失在这个不见光亮也不容眼泪的深海,一丝踪迹都找不到。 “那个,那个很高的,棕色头发,金色眼睛的人。”她抽噎着。 是亚瑟。 湄拉意识到。 那就不是没事了,亚瑟进地牢这个问题有点大。 湄拉想,表面上却不显示出来,她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毕竟没有一个自愿的加害者会在事后对受害者愧疚成这个样子。 “你不想伤害他?阿莫斯强迫你做的吗?” 可这说不通,如果她是被强迫,按理来说阿莫斯就不会给她自由,她也不会被放任躲在距离渔夫族领土足足几海里的亚特兰蒂斯附近。 “不,都是我做的,阿莫斯老师没有强迫我……”她渐渐平静下来,“他发出指令,然后我那样做……” “你可以拒绝。” 湄拉捏住她的肩膀。 “这很简单,如果他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拒绝。” 这在湄拉看来甚至根本不是一个问题,眼前这女孩却像根本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一样,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她说出了太阳升起世界就失去光明这样的话。 服从的本能在那十二年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每一根骨头和血肉里面,和她被封锁的听觉感知一起。自幼出生在马戏团的狮子只认得驯兽师的指令,你把它放归草原,它也只会低吼着舔舐着鞭痕,仍然缩回人类的领地。 她失去了认知自由的能力。 湄拉却没那么多想法,她自幼作为战士训练长大,坚韧的意志和历经的磨练造就她的强大,她几乎不畏惧什么东西,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觉得世界上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 “你对他感到愧疚,他因为你被绑到地牢,那我们就去救出他。” 湄拉果断地拉着她的手腕,带着这个小孩儿,去了地牢。 守卫不认识薇尔,但他们认识奥姆的未婚妻,他们进入地牢不难,出地牢也没有遇到过多阻碍,湄拉假装被越狱的亚瑟挟持,三人迅速地就溜到了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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