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又一眼。 那双灵动的绿眼睛生机勃勃地转动着。 她还活着,那样就很好。 “……杰森,杀死小丑并不能解决什么。” 裹进披风的蝙蝠侠就像一个蚕蛹,任由你千方百计也没法把任何言语敲进那个壳里,还指望得到回应。久而久之,你甚至会忘记里面裹着的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尚温热的人类身躯。 那张披风比起保护盔甲免受腐蚀和充当滑翔翼的用途,更像是一副另类的铠甲,用于掩饰伤痕、破损和他摇摇欲坠即将倾倒的身体。 而失去披风的蝙蝠侠看上去更单薄了,也更容易动摇。 只是看上去。 只是错觉。 杰森看着蝙蝠侠攥紧的拳头,这么想。 “他可以被任何一个人杀死,一发子弹,一根钢筋,甚至随便他妈的什么过敏原。” 蝙蝠侠冷静地爆了粗口。 “但不能是你。” “越线很容易,那太容易了,我无时无刻不想——” 他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很多人。 他想起那个在赫斯拉庄园被小丑用园艺剪掏出内脏的园艺师奥尔登达罗;他想起那个被留在哥谭中心医院深夜执勤,被小丑用刀子从嘴角划出到耳根的狰狞笑脸的护士詹妮弗卡莱尔;他想起那个被小丑隔着一小扇窗口循循善诱,第二天回到家杀妻杀子,最后把手|枪含入口中,自我了结的狱警弗朗西斯兰姆;他想起西区的服务员曼纽尔 达罗和安奈林菲尔莫尔,学校的职工哈洛格雷夫斯,被废掉双腿的橄榄球前锋赛勒斯杜瓦…… 他想起那张被十二位密码锁在保险柜最深处的清单上的每一个名字。 他想起他抱着那个被打断全身骨头、身体软绵渗血的孩子,走出那片燃烧的仓库;他想起那个躺在雪白病床上,说“我感受不到我的腿了”的女孩无神的双目。 ……但最后,他想起哥谭,他想起哥谭尚且需要蝙蝠侠。 “……但我不能,我不能,杰森。” 他的声音里死死压下了无数痛苦和愤怒,质问和尖叫,哭泣和毁灭。 那无辜的死魂从地狱里伸出干枯皲裂的爪掌,利爪扎进他的脚裸把他向地狱的方向拉扯,把痛楚像箭矢一样插入他的旧伤,搅动里面尚在流血的活肉。 “……你杀死小丑,然后呢?” ——我杀死小丑,然后呢? “哥谭不会只有一个小丑。” ——哥谭会只有一个小丑吗? “你杀死一个小丑之后,你就会杀死无数个小丑,接下来呢?是双面人?小丑女?毒藤?” ——我会停下,还是继续?我能停下我自己吗?我会甘心让自己在监狱服刑,而不是杀死每一个朝夕相处、面目可憎的罪犯吗? “义警之所以是义警,是因为他游走于法律与非法之间的灰色地带,我们没有任何权利,也不该拥有任何权利。” ——我有能力,又赋予自己杀戮的权利,我…… 他闭上眼,声音顿了一顿,把那永不停息的尖叫再次压进意识深处。 然后他说。 “……杰森,我从来不关心他会变成什么样,他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只担心你——” 蝙蝠侠的那个“你”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的余光敏锐地瞥到杰森怀里那小姑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 那整张脸都亮起来、就像在沙地里看到一颗珍珠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那一直企图像猫追尾巴一样捉住那缕熟悉感的小姑娘,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眼熟的下巴是谁的了。 见蝙蝠侠的目光投向她,薇尔舔舔嘴唇,带点小兴奋地说:“你是,那个眼神很温柔的人,在家里,那张照片上,杰森旁边!” 家,照片,都是杰森教她的词语。 ……被用来措不及防地卖他自己。 家,照片。 杰森家里还有着他们的合照。 蝙蝠侠的眼神复杂起来。 又动容,又悲伤。 可惜那完完全全被隐没在苍白的护目镜后。 唯一可窥得端倪的,只有那面具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从强迫自己剖析情感的尴尬紧绷,而变得柔和。 杰森:……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烧了!!!!我已经烧了!!!!当天就烧了!!!!灰都给扬了!!!! 杰森在心里疯狂尖叫。 要是一个月前的杰森完全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冷笑着说出这句话。 但是听着眼前自己那个阴沉沉的导师拼尽全力的、难得的真情流露,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默默别过头。 这两人之间或温馨、或尴尬的气氛中,只有夜翼一脸吾家有爹初长成的欣慰。 ……看来今天可以通知阿尔弗雷德多准备两套餐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气氛突然欢脱,本来就是甜文www 全场最佳小塞壬薇尔! 对于评论区大家的疑虑,我只能说,小丑会死。 但不会是现在。
第9章 绿眼睛 杰森本来还想拒绝夜翼殷切的邀请。 但夜翼只是把通讯器放在他耳朵旁边。 “我为许久不见的杰森少爷准备了甜点,相信您应该不会忍心破灭一个老人家,希望看到他许久不见的孩子的殷切希望?”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谁能拒绝阿尔弗雷德? 谁能拒绝一个声音都有点哽咽的阿尔弗雷德? 杰森妥协了。 只是一晚上。 鉴于蝙蝠车空间有限,这里又有个尾巴那么长的小姑娘,因此夜翼骑走了杰森的机车。 杰森陪着还没有变回来的薇尔,和红罗宾一起坐在蝙蝠车的后座。 最能活跃气氛的夜翼走了,车内就变得分外安静的尴尬。 车停了,蝙蝠侠下车,把捆得严严实实的小丑从后车座拽下来扔到门口。 后车座被杰森和薇尔占领了,蝙蝠车后座算不上太宽敞。酸液挥发性很弱,她整个被严严实实包裹在披风里,披风算是黏黏糊糊粘在身上,说实话,有点难受。 小姑娘瘪瘪嘴,从前排两个座位靠背中间望出去,脑袋往外面一伸。 ……半响又伸回来。 风都没有,难过。 有个安保人员往车里在隐秘地打量。 薇尔脸上的鳞片无论是颜色还是微微发光的质感都不算低调。 那安保看到她,愣了愣,把帽檐不着痕迹地往下压一压。 藏得不及时,他的面容彻底埋进阴影之前,薇尔看到一点点绿色。 和她一样的绿眼睛。 薇尔想。 杰森对目光很敏感,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他侧身挡在小姑娘面前,警告式地回望过去。 剩下的车程不长。 杰森抱着薇尔下车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一如既往衣着整齐地、安静地守在蝙蝠洞。 “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说。 为了不让薇尔变成两块饼干里的夹心,杰森放弃了给老人家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的打算。 好在阿尔弗雷德也不是太青睐肢体接触的那类人,他只是用纸巾沾一下湿润的眼角。 “好久不见,杰森少爷,欢迎回家。”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反驳那个“家”。 “我很想念你,阿尔弗雷德。” 杰森低声说。 “我也是,少爷,希望您能在这里多住几日。” 随后他的目光转移到这个存在感max的小姑娘身上,面色如常地掠过那明显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鳞片。 “请问这位小姐是?” 杰森正打算开口,瞥一眼小姑娘,却发现她出乎意料地,对阿尔弗雷德很警戒。 具体表现在她的耳鳍都刷地一下,防御性地全张开了。 胸口隐隐的痛楚,杰森低头一看,小姑娘手肘上的鳍也张开了,扎破披风,隔着衣服戳在他胸口。 那鳍一动,就刺破隔着的衣服了。 刺痛。 “薇尔,冷静一下。” 她就差呲牙了。 突然这样想到的杰森,以防万一,伸手扒拉一下她的嘴唇,看她的牙齿。 还好,不是一口鲨鱼牙,只是牙齿尖端稍微会比人类的牙齿要尖锐一点。 就像一口还没长好的幼犬牙齿。 奶凶奶凶的。 “杰森少爷,需要我帮您处理一下吗?” 阿尔弗雷德抬起手臂,示意他的胸口。 小姑娘下意识往杰森身上贴,目光却往阿尔弗雷德指的方向看。 她的鳍弄伤了杰森。 一边的布鲁斯也下来了,摘下头罩,捋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他的语气都微微松懈下来。 “杰森,你去跟着阿尔弗雷德处理伤口,提姆,把薇尔带到……” 薇尔警惕的目光望过来。 布鲁斯顿了顿。 他刚才才从另一侧蝙蝠车上下来,没有看到薇尔炸毛的场景。 此时只觉得有点不明所以的惆怅。 要知道之前这小姑娘望向他的眼神还挺友好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亲近。 一回到蝙蝠洞,待遇一下子就变差了。 关键时刻还是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的阿尔弗雷德主持大局。 “恕我直言,老爷,您的伤势更严重,我先帮您处理;就委屈杰森少爷先使用一下止血喷雾和酒精,去把那位小姐安置在……” 阿尔弗雷德看着她那露出披风一节的尾巴。 “……您的房间的浴池,可以吗?” 见杰森看过来,阿尔弗雷德从容地回答:“您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打扫。” 被叫到的小姑娘拢一拢自己的肘部的鳍,用黑披风垫上,以防再戳到他。 她不知所措又慌张地看一眼杰森。 杰森才发现她自从来到蝙蝠洞,还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见她怕阿尔弗雷德,就抱着她往楼上走。 “怎么了?说出来。你不喜欢这里?” 小姑娘干脆地点头。 等阿尔弗雷德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小姑娘才闷闷不乐地开口。 “这里是白屋子吗?” “白屋子?” 陌生的词。 直觉告诉他这涉及这小姑娘的过去。 包括伤痕、药剂和这神话里塞壬似的模样那部分。 “铁盒子,还有气味。” 她小心翼翼地又按一按自己快要炸起来的鳍。 “那个人,阿尔弗雷德。身上有白屋子的气味。” 气味? 阿尔弗雷德身上会有什么气味? 杰森想起来了。 消毒剂和酒精。那是阿尔弗雷德必备的东西,为了接应摸爬滚打浑身是伤回来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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