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苦笑了一下:“你我果然想到了一处。” 傅恒嗤笑了一声,牵过时春的手,看修长的手指交缠,两枚相似的碧玺指环对扣在了一处。 “也不知令妃娘娘到底为何如此自信,便是皇上念着情分,她也该想着回来了。你可知,此次霍兰大捷,湖广总督向皇上献女,此人由我一路送回京城。我观之举止,竟看不穿底细,但这宫里的是是非非,大抵又要开始滋生了。” 时春任由他握紧了她的手,抬眸看进他的眼中。傅恒的眸色向来清浅,但当装着事的时候,总会显得格外幽深。 “知道了。”她心疼地抚摸着他下巴上的一处伤痕,“我会写信给令妃娘娘,让她早做打算的。” 沉重的话题结束在马车里。车停稳了,傅恒掀开帘子,看了眼富察府的大门,眉眼处晕开轻缓的笑意。 他先一步跨下了马车,回身。时春正把手伸过来,以为他要扶她下马车,却不想傅恒握住她的手向下一拽,在她陡然失重的惊呼声里一把把她捞在了怀里,大笑着抱着她欢快地跑进了大门。 身后的门房家丁们面面相觑,小丫头们红着脸。他们何曾见过向来仪态端方的四夫人如此失态?可是四爷的举动,虽说放诞,但那从战场上回来的男人看上去与从前当真是不一样,谁都不敢拦他,但抱着夫人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一种致命的野性危险显露出来。 下人们描绘不出来,但以前的少爷是翩翩公子,如今的傅恒大人,像是打磨过的黑曜石,令人望而触目惊心,那张山水墨画一样精美的面容,竟也有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冷寒。 傅恒一路抱着时春回到主院,路过的下人们纷纷低头不敢多看。只是到了主院门口,那板着腰等候着的小身影还是让他停了一下脚步。 “阿玛。” 小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容,显得乌墨一样的眉与眼深邃而冷质。福隆安看了眼被阿玛抱在怀里的额娘,淡静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惊色。 “你长高了许多,阿玛真高兴。”傅恒上上下下把独子打量了一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时春悄然伸手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令他轻声倒抽一口气。 福隆安略有些怀疑地打量了父母一眼,目光在埋头进阿玛前胸的额娘身上停了停,还是决定先不探究父母的事。他轻了轻嗓子,整理了一下烟蓝绣银线的袖子,手指在拂过上面的竹枝纹时紧了紧,面上佯作平静。 “阿玛,对于霍兰战事,首先得恭喜阿玛打了胜仗。但儿子也对战事后续有些疑问,故而在这里等着阿玛回来解惑。” 傅恒,傅恒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飞快地瞥了眼怀里的时春,她也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天知道福隆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求知精神,况且是非常执拗的那种,不弄明白不死心。 傅恒本来觉得他这样也不错,但今天他算是头一次觉得有些窒息了。 傅恒咳了一声:“你是有什么疑问?” 福隆安把对老师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傅恒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我知道了,此事稍晚些再说。阿玛和额娘进宫赴宴已然很累了,便回去稍作休息。你也应当去找卜隆,自觉将近来所学给你的老师检验。” 说完后,他想了想,还补充一句:“你额娘身体不舒服,阿玛急着带她回来,故而有此举动。你要遵守礼数,不可贸然学习。” 其实福隆安说了什么,他压根没有细听,全副身心都在怀中的温香软玉上面。 福隆安思虑了片刻,觉得阿玛说的有道理。虽然心中还觉得怪怪的,但已自觉为阿玛的放诞行为找到了解释。于是俯身行礼告退,走之前还告罪自己耽误了时间,请额娘一定好好休息。 傅恒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等他一路踢开房门把时春放到床上,终于敢露出脸来的时春一把把他推开。 “你竟然对福隆安胡说八道!” 时春的面色早已被燥得嫣红,瞪着眼前白璧一般俊美的人,深深怀疑军营到底把她的丈夫变成了什么样。怎么一个温润的郎君行军几年回来便成了这样没皮没脸的人?竟然把自己来求问的儿子那样打发掉,也就是福隆安还小,再过几年他回过味来,当真是要羞死他们了。 傅恒压上来,声音在碰触间含糊不清起来。 “我一直在想,福隆安这小老头的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想来想去也不得解。后来我觉着,该是给他个弟弟或者妹妹闹一闹,兴许还能让他热闹些。” ---- 作者有话要说: - 福康安开始排队感谢在2019-11-19 20:31:16~2020-01-03 12: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纯洁的悟空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加二 19瓶;絑蛛腐色 10瓶;木樨 6瓶;蝶舞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富察兄弟 傅恒既然已经回京,按道理是一定要先去见见老夫人章佳氏的。但昨日大军班师,接连着皇帝办下庆功宴,傅恒只来得及回府整顿一下仪容,换身朝服,再接上时春便急急进了宫。从宫内回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再叨饶老夫人也不太合适,故而便决定翌日再去请安。 他和时春走进章佳氏的屋子里时,章佳氏正忙着考校孙儿们功课,一时无暇理会他们。福灵安和福隆安分别坐在她膝边两侧,正听着祖母随意捡着四书的内容问。 听到声响,福灵安扭过头,见到他们便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低头问好:“四叔、四婶娘。” 傅恒随意向他点了下头。福隆安看样子本来还在出神,听到福灵安的话也回过神来,站起来道:“阿玛、额娘好。” 章佳氏慈爱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抚摸着,眼睛虽然没焦距,但还是对着声音的方向:“好了,问好后便坐下吧。” 话虽如此,福隆安也没坐回章佳氏腿边那个马扎。他退后几步,避退到下边的末位上,这才小心抚平衣角坐了半凳。 时春嘴角含笑看着他的举动,满屋子嬷嬷丫头也不免露出一个笑来。本有些坐立不安站在上面的福灵安也松了口气,忙跟着他的样子退了下来。 也就是赖嬷嬷能在这当口说这话了:“小少爷素来是个稳妥人儿,反正奴才这活了大把年岁也没在咱们满人府里瞅见过这么稳当的小爷了。” 章佳氏虽看不到福隆安做了什么,但光是听着声儿心里也能猜个大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孩子,就是太稳妥了。自己家说话也这么守礼。” 傅恒笑着摇摇头:“都是他额娘教的好,只是若再活泼些便好了。” 章佳氏嗔道:“既然是长子,稳重些自然更好。若有了弟妹,福隆安定然是个好哥哥。你就是因为排行小,从小被娇惯,长大后才总是那般随心所欲,总惹得家里人胆战心惊、不得安生。福隆安随时春,那才是祖宗保佑。” 傅恒扭头对时春笑笑,挑了下眉。 时春听着老夫人的“弟妹”,这明里暗里的表示,倒是十分明显了。 大人在上面说话,自然没有下方小辈参与的份。福隆安慢里斯条吃完了手里的糕点,喝了口茶压下口中的甜腻,放下茶杯的同时自然地向对面的福灵安看了一眼。 福灵安有些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也不知是否被刚才老夫人话里的“长子”戳到了心事。他是富察家的长孙,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在府中十分尴尬,本来之前倒没什么,只是他之前和尔晴做了嫁祸四夫人的事,自那时起他在这府里便越发不自在。整个人的精神气似乎都被打击没了大半,尤其面对府里的老夫人和四房一家子时,总是有股子气虚在里面。 “大哥。”福隆安出声倒把福灵安吓了一跳,他抬头,正看到福隆安轻柔笑着的脸,“阿玛从霍兰带回来的稀罕点心倒也还不错,大哥不妨试试,看与京城里这些糕点有什么差别。” 福隆安眉眼生得厉,但因为四婶娘教养的缘故,通身气质十分温雅,眉目间不急不躁,若然他愿意,便是春风都不及他来得亲和。 “好。”福灵安一向不是个伶俐善谈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伸手便抓过旁边一块羊奶酥往嘴里送,实则他对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 福隆安面色自若地转开视线,看了看前方,忽而轻声道:“算算时间,思嘉姐姐也该从礼仪嬷嬷那里过来请安了。只今日看,祖母怕是无暇顾及我们。阿玛刚回,祖母定然有一堆话想要对他说,我们坐在这里反倒无趣,倒不如出去带上思嘉姐姐,一同去玩。” 说着他转回视线,看了对面福灵安一眼,微笑着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福灵安沉默地点了点头,从椅子上下来。他站起来了,福隆安才跳下略比他高些的椅子,又细细抚平了袖角。 福灵安眼角关注着他,不由一阵气闷。他素来知福隆安礼数周全,便是对待兄弟长幼一事也十分恭谨。但福灵安绝对做不到他这样,换言说,富察家这样一个满人武将家族,能找出这样一个福隆安便已经令人大吃一惊了。 虽然是堂兄,但福灵安总觉得在身为弟弟的福隆安面前无法维持身为兄长的威望。他自己的身世便足够令人难堪了,更何况福隆安总表现得仿佛能知晓一切那样,真是令兄姐都感到汗颜。 富察家两兄弟在屋外遇到了结束课程惯常来请安的思嘉。去年起府里就给她请了教习礼仪的老师,为她日后出嫁做准备。这也让她十几年来坚持的晨安难以继续下去,只因那礼仪嬷嬷从早起开始便已视作课程修习,故而思嘉只有把请安的时间改到上午课程暂休的时候。 “两位弟弟。”她出声问好,看了眼屋子的方向,又恍然大悟,随即压低了声音,“四叔与婶娘在里面?” 福隆安笑着应了声:“没错。我正打算请哥哥姐姐去玩近来西洋传来的‘五子棋’,不知思嘉姐姐有没有时间?” 思嘉眼睛亮了亮:“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是否需要很长时间。我那礼仪嬷嬷……” “姐姐放心,”福隆安安抚她道,“这种棋同围棋不同,十分简便,便是休息的时间,下五盘都够了。再说,姐姐向来勤奋,学习十分认真,既已日日风雨无阻,便是陪着弟弟们玩耍片刻又有何妨?家宅和睦、兄弟姐妹和爱,不才是最贤惠的女子该做的事吗?” 思嘉笑了,又是感叹又是羡慕:“福隆安向来聪明,姐姐从来都说不过你。既然你如此下了包票,那想来定然是无事了。” 她又看向福灵安,清丽的脸上露出更温柔的笑来:“那福灵安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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