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笑着点点头:“你们的心意我自然不会浪费,只是莞姐姐……”她素来是不爱出门的,如今肯主动来探望她,便也知她心意改换了。 甄嬛懂她的未尽之意,只道:“哪里能躲一辈子呢?我不害人,却也容忍不了他人来害我。” “是了,这后宫中多少肮脏心思,都藏在那花团锦簇下呢。”沈眉庄点头,“依照你我三人的资质,藏拙已然无法自保,既如此,便只能争。” “怡常在身子可大好了?这几日不见你来请安,总觉着这景仁宫啊,少了些热闹。”端坐在凤座之上的皇后笑容瞧着依旧温文大方,“今日本是你迁宫的好日子,本宫前些日子赠你的桂花树不好再搬来搬去,省得损了你的福气。左思右想,皇上初初登基之时江南曾进贡了一双蓝白琉璃珠镶嵌金镯,怡常在年轻娇嫩,戴上这样精巧别致的镯子倒也合宜。” 皇后身旁的剪秋笑着呈过来一个葵瓣彩锦盒,上面放着的一对镯子的确巧夺天工,蓝白琉璃珠净白透彻,让人一眼便知道不是凡品。安陵容略看了一眼便起身下跪行礼:“娘娘慈爱,嫔妾身子不争气,倒累得娘娘担忧,本就是嫔妾之错,这对镯子巧夺天工,嫔妾实在不敢夺娘娘所爱。” “本宫年纪渐长,倒是不好再戴这样鲜亮的东西了,你便收下吧,若是皇上瞧着喜欢,便是这对镯子的福气了。”皇后含笑叫她起来,不料一旁的齐妃出声道:“任凭咱们戴再多好东西,娘娘母仪天下的真凤威仪哪里能是这些珠宝能抵挡的?” 这席话让原本表情恹恹的华妃来了精神,娇笑道:“哟,齐妃姐姐这是打哪儿听戏来呢?这夸人的功夫倒是比以前精进了许多,若是皇上听了,想必也要开怀吧。”说罢,她又貌似有些后悔地捂了嘴,金累丝嵌红宝石护甲衬得她那张形如芍药的脸愈发美艳,“本宫忘了,姐姐如今得见皇上的次数少了,这等子夸人的功夫只怕还没地儿用去吧?也难怪今日要一心捧着皇后呢。” “你!”齐妃被她当着六宫众人的面这般奚落,面上自是又羞又怒,“你又有多得圣宠不成?别以为皇上这几日多召了你去便得意了,若不是怡常在身子欠佳,这圣宠能落到你头上去?再说了,平白承了那么多年雨露,也没见你生下个一男半女。” 安陵容在她们吵嘴时早已回了座,听着难得话多又敢说的齐妃一口气说了一通,对面华妃的脸色已如风雨来临前的海面,阴沉沉得叫人看了不免心生恐惧。 华妃冷笑一声:“本宫这身子是不争气,怕也是老天爷怜惜本宫,生子当如秦皇汉武,若是生下个呆呆笨笨的,连累亲生母亲不受宠的话,这样的孩子又何苦来这世上一道呢。”说着,她长眉一挑,在眼尾晕染了红色的凤眸紧盯着安陵容,凌厉眼波中又显出几分傲慢的妩媚,“怡常在,你说呢?” 安陵容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她只想安安静静看场戏罢了,华妃还是一如既往地记仇。 她起身离座,福身行礼道:“嫔妾驽钝,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六宫妃妾之责便是为皇室延绵子嗣。不拘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乃皇上血脉,自然得承上天钟爱,当为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华妃嗤笑一声,“但愿你能有这个福气,叫本宫瞧瞧,你所言为真。” 安陵容嘴角含笑,柔顺地垂首道:“娘娘伺候皇上的年岁久,又替皇后娘娘统摄六宫事宜,身上沾染的天家福气自是嫔妾不可比拟的。若娘娘他日诞育皇嗣,嫔妾必定在宝华殿替皇子公主诵经祈福,以求娘娘与皇子公主身子康健、永寿延年。”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华妃一双含情妙目冷冷扫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抚了抚髻边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今日若无事,臣妾便先回了。” 皇后仍然端着那副犹如观世音菩萨般的温柔面孔,对着屡屡犯上不敬的华妃也只是含笑点头:“今日风大,你们回去时可得注意着。曹贵人,本宫也许久未见过温宜了,明日请安时带她过来吧,也好让沈贵人、怡常在这些年轻妃嫔多沾沾小孩子身上的喜气儿,好为皇上绵延后嗣。” 曹贵人顶着华妃冷戾的目光福身称是,华妃扭身便走,气势之大竟骇得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差些跌倒,还是安陵容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微笑道:“曹姐姐平日里养育公主辛苦,可要多多顾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华妃与丽嫔早已出了殿门,曹贵人只得对着她点点头,掩去面上的尴尬,匆匆追了出去。 沈眉庄与她慢悠悠走在宫道上,想着曹贵人刚才的做派,沈眉庄不由叹道:“明明是公主生母,却也得靠迎合华妃度日,你瞧瞧她那模样,只怕华妃私下同她的拥簇相处时也是跋扈不讲理的。” 思及曹贵人前世得以封嫔的‘功绩’,安陵容笑了笑:“姐姐也说了,主子跋扈,底下的奴才哪有忠心拥护的道理?这曹贵人瞧着不声不响,却也能让华妃护了她母女平安,此人心计绝非浅薄之辈,若是用得好了……” 沈眉庄听了这话先是一惊,随后便了然地点点头:“华妃行事霸道,曹贵人之流长久以来定然心生怨恨。只要咱们……” 安陵容握住她的手,两个人一道儿在那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宫墙下慢慢走着:“华妃可不是什么金身不破的圣人菩萨,只要咱们肯等,便有机会。” “是了。”沈眉庄一张端庄美人面上突然浮起几缕笑来,“今日是你迁居钟粹宫的好日子,可别让那起子人坏了咱们的兴致,不如今晚在你殿中一聚?” 安陵容笑着点头。 “呀,这钟粹宫果真宽敞华丽,又独你一人住着,瞧着真是神仙妃子住的地儿了。”甄嬛身着一袭玉色绣折枝堆花宫装,发髻上未曾赘了多余饰物,只羊脂色茉莉小簪配着两边点缀的乳白珍珠璎珞,少女之姿灵动秀美,是极为清雅灵秀的美貌。 安陵容看着甄嬛好奇地在殿内瞧着那些摆设,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种嫉妒不甘的心绪了,前世甄嬛的出身、美貌、学识、圣宠,一直是她梦寐以求却又无比痛恨的东西,如今,她倒是能平心静气地赏起甄嬛的美貌来,不得不说,能宠冠后宫多年,甄嬛的容色在她们之中的确是最上乘的。 “莞姐姐若喜欢,便搬来同我一起住可好?”安陵容故意逗她,“只是这地方过于宽敞了,没有莞姐姐的碎玉轩小巧精致,晚间就寝时难免会怕呢。” “有皇上的真龙阳气在,你又何须怕?”沈眉庄调笑她两句,一旁尚未经人事的甄嬛听着这话只微微红了脸,嗔怪地瞪了她们一眼。 三人一道和和美美地将这顿午膳用了,正想做些绣活儿打发时间时,却听得外面一溜儿的请安声。 是皇帝来了。
第7章 安陵容率先反应过来,同另外二人一起离座福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倒是朕来得巧了。”皇帝习惯性地环视一圈,瞧着福身行礼的三人俱是姿容不俗,视线停在那张玉容花貌的脸上,“这是……莞常在?可是身子大好了?” 甄嬛仍维持着垂首之态,感觉到皇帝灼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心中既羞涩又担心,这始终是为贺陵容迁宫而来…… “臣妾同怡常在素来交好,今日乃是怡常在大喜的日子,臣妾同沈贵人过来贺一贺,权当为钟粹宫多添些热闹。” “是了,这钟粹宫虽说华丽宽敞,但如今只容儿一人住着,始终显得冷清了些。”皇帝抬手叫起,“快起来吧,别叫朕搅了你们的兴致。” 身后的苏培盛会意地上前,朝着安陵容笑道:“皇上知晓今日乃怡常在的好日子,特命奴才开了库房,选了石榴包金丝珠钗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坠一对、珊瑚手钏一对……以贺小主大喜。” 安陵容笑着福身谢恩:“难为皇上这般费心,臣妾多谢皇上。” “都说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何苦跪来跪去的。”皇帝朗声笑着,亲自伸了双臂扶她起来,刚刚还沉浸在那副与故人相似面容中的皇帝此刻俨然又同安陵容情意绵绵起来,“这钟粹宫住得可还习惯?” 安陵容点头,两把头上的并蒂海棠琉璃绕珠簪下坠着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衬得那张玉色天成的脸越发美丽:“皇上有心,皇后娘娘更是十分体贴臣妾,着意添了许多东西,倒是叫臣妾有些受宠若惊。” 想到皇后此前做的事儿,皇帝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皇后大度,你收着便是。”说完,他又朝着沈眉庄道,“朕让你同华妃习如何管理六宫事宜,学得如何了?” 沈眉庄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始终挺直的脊背让她像一朵凌波湖上的菡萏,安陵容瞧着有些羡慕,这样落落大方的姿态瞧着可真是赏心悦目。 皇帝问完了话,见安陵容始终瞧着沈眉庄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却又不似寻常宫妃那般争风吃醋的模样,倒是让他看出了几分……欢喜? “你瞧什么呢?” 听得皇帝发问,甄嬛连忙碰了碰她的袖子,安陵容回神,莞尔道:“臣妾瞧着眉姐姐模样好看,虽说是日日都见面的,可还是觉得好看。” 沈眉庄俏脸飞红,嗔了她一眼:“陵容这张嘴素来是咱们里最爱讨巧儿的一个,当着皇上的面便如此打趣臣妾了,何不揽镜自照,切莫辜负了你这份美貌。” 皇帝似是被她们逗乐了,竟是难得地笑出声来,意有所指道:“你们三人美貌皆是这世间难寻,朕定然不辜负。”说完,握了握安陵容的手,“朕养心殿还有折子要批,你们三人好好玩乐吧。” “莞常在身子既好了,那便多出来走走,也好叫朕时时见着,莫忘了宫中还有一位容色姝绝的莞卿。” 圣驾已然离开,沈眉庄看看安陵容,又看看甄嬛,有些为难道:“我早知咱们这位皇上不是个专情的,可是这……” 安陵容听懂她的欲言又止,看着甄嬛面上闷闷的,全无被皇帝看中的喜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握住两人的手:“这不就是咱们想要看到的吗?这宫中不会有一直专宠的女人,我本就是皇上的妃妾,哪里会为着这个黯然神伤?” 甄嬛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一双玲珑杏眼里浮起薄薄一层水光:“陵容,我……只愿我们三人都能得获圣宠,在这宫中立足。若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天子真心离了心,我宁愿在碎玉轩孤苦一生罢了。” 安陵容知道,此世甄嬛还未曾去倚梅园挂小像祈福,没了雪夜祈福的缘分,又没了御花园杏花秋千初遇。此时的甄嬛刚刚转换了心绪不再避宠,皇帝在她眼中虽说威严凛然,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却未曾叫慕艾少女生出半分旖旎情思来。 安陵容有些无奈地递给她一条绣着海棠花的帕子:“这明明是好事,怎么一个二个都苦着脸?照你这般想,我岂不是也要去眉姐姐怀里哭几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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