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从欢喜到失落,再到双目含泪。 宁采臣不解,却被聂小倩遮掩口鼻带到了花月楼。 白日里的花月楼并不营业,姑娘们如鬼魅一般的在人群中穿梭。原以为她们掌握着什么起舞的绝技,直到看见几个姑娘满脸流血却满不在乎的在楼上楼下嬉戏,身形如云,脚不沾地,宁采臣顿时吓得心跳不稳。 聂小倩却是轻笑起来,拖着他去往她的房间,在他面前化了形。 小倩问:“害怕外面的女鬼吗?” 宁采臣点点头,又飞快摇摇头。 她再问:“那你喜欢我吗?” 宁采臣肯定地点点头。 小倩眨眨眼,语气轻快道:“那若是我和她们一样呢。” 宁采臣怔住,旋即肯定的答:“我不怕。” 他不怕,哪怕他们阴阳相隔,他也愿寻得仙法助她还阳。 打定主意后,他便四处打听,去了一个神庙,庙里供奉着太虚幻境司主,心诚者可以进入太虚幻境见到仙姑,得以圆梦。 宁采臣诚心祈福多日,终于在睡梦中进入了太虚幻境。 一片苍茫里,他看见了一个异世界,但目之所及皆被拢上一层薄雾,虚幻的像是伸手就可以统统打破。 幻境里,他看见了独自垂泪的小倩,看见她被人逼迫着,去往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看见心爱的女子徒手从一个男人胸口掏出了心脏,再一看,那男人赫然就是他。 他顿时大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童子,童子矮小,却长着垂地的胡子。 童子告诉他,这聂小倩被一个妖怪控制,不仅会杀了他,就连她也会在不久后魂飞魄散,唯有为小倩迁坟才能摆脱命运。 出了幻境,他便动身去往幻境中,小倩的葬身之处,不顾此举是否失了体统,连夜挖了她的坟,尸骨也被他带着身上,埋在了花月楼后山,好好给她立了安身的冢。 他并不知,他所动之地,正是镇守夜叉的结界中,最为薄弱的一层,小倩的尸骨奉上,正好助他打破了结界。 宁采臣浑然不觉,下山时,被刚突破结界的夜叉袭击,生生挖去了心脏。 共情时,原主的所有情绪都能感觉到,黛玉一阵心痛,似是她的心脏也被生生挖了去,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汗珠,但还是强迫着继续看下去。 她看到了那时的宁采臣,灵魂飘至上空,看到了小黑紧锁着眉头反复查看手中的批票,小黑严谨,对了好几次,似是防止出错,直至肯定就是这个人,才带着疑惑去往鬼门关。 一路上,小黑带了二十个亡魂,宁采臣正是最后一个,也不知是不是不放心,小黑的目光总是凝在他身上,直至宁采臣的批票无端发生变化,魂魄逐渐凝聚,竟沿路又返回了人间。 视线回转到那个树林,透着朦胧光影,黛玉似是看见一个矮小的人,把一朵彼岸花放在了宁采臣心口,随即便感觉到身体逐渐发热,宁采臣睁开了眼。 可也在由死复生之际,夜叉的鬼气瞬间钻了空子,趁机占据了他一半身体 再见小倩时,宁采臣神智浑浊,小倩的状态却也越发不佳,羸弱的似乎不堪一击,就连太阳也逐渐见不得,可惜那时,两人都没有发现对方的怪异…… 黛玉收回了手,她明白了。 宁采臣原本并没有失去记忆,却因为英发童子用彼岸花施救再次返魂,长久下来,心性受损,再加上被夜叉侵占,时日一长,定然像个行尸走肉。 黛玉的手方一离开,宁采臣便也忆起了过往,再看身边近乎透明的小倩,他越发愧疚。 “仙子,求您救救小倩,我本就是将死之人,若不是我,小倩也……” “和你无关。”黛玉面色阴沉,逐现怒气,“只可怜你被别人当了棋子还浑然不觉。” 绛珠仙子执掌通天镜,原在天上时,一镜在手,天下事尽知。 可她从不愿用通天镜窥探人间,王母娘娘无奈,便把以梦渡人之事,交由了可以制造幻境窥探人间的警幻仙姑。 黛玉心知,通天镜也好,幻境也好,在窥探人间之余都存在一定的弊端。 宁采臣在幻境所见的,必然是日后之景,可也正因他先一步看见,从而在另一个层面上推进了幻境之象的进展。 兜兜转转,虚虚实实,幻境与现实逐渐扭曲错位,宁采臣从一个旁观者逐渐成了最重要的推动者。如今,怕是只有那位操控幻境的人才知道所有的真相。 黛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彼岸花在手中发出灼人的热度,黛玉抬手把聂小倩放置于半空中,月华释放出一阵暖光环绕在小倩左右。 她和宁采臣不同,宁采臣魂魄离体不久,又是因挖心而死,彼岸花当做心脏刚好可以救活他。 小倩则身死已久,彼岸花只能入驻鬼体,助她维持人形。 法术催动之下,彼岸花缓缓入了小倩体内,小倩身形逐渐恢复,看起来和往常无异。 再次站于地面,不同于过去的虚幻,更多了几分踏实感。小倩和宁采臣两两对视,紧紧拥在一起。 黛玉的心稍稍放下,轻声道:“阴阳本不可逆,可我师父说了,只要有心,世间万事皆能成,你们二人如今可做一双隔世夫妻,只要小倩尽力积攒功德,想来还是可以慢慢成人。 话音刚落,黛玉却又怔住了,这个如此自然就能提起的师父……又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了一句台词…… 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 彼岸花 第17章 阿孟(紫鹃) 好似溺水一般,整个人浸在一片混沌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触不到,耳朵里是疯狂灌进来的风声和缥缈的歌声,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又在即将触及时渐行渐远,直至消散于无声处。 再次醒来时,黛玉是在三娘的花月楼。 重归仙体后,她已鲜少会这般疲惫,此番却无端沉睡了许久。 候在一边的女鬼看她醒来,欢喜地跑下来喊来梅三娘。 应着小丫头的吵吵闹闹,黛玉眉眼微垂,暗中搜寻记忆,这才知晓她竟昏睡了多日。 黛玉微微蹙眉,试探着坐起调息,一阵运气后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好似她只是平静的睡了一觉。 梅三娘进来时,黛玉正看着掌心出神。 那彼岸花乃三界神花,盛开时有异香,其若沾肤,香味可存数月。如今那缭绕的香气就缠绕在鼻尖,挥不散,冲不破,异香凝聚,像是行至黄泉时的路引。 黛玉的手顿时轻微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把三娘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姑娘昨个梦里一直念着紫什么的,可是姑娘的故人?” 心顿时漏了一拍,一直压抑的心事如破茧而出的蝶,展翅的瞬间,往事种种顺势浮现于眼前,逐渐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紫鹃。 当时一别,故人如今可好? 黛玉轻抚胸口,却寻不到答案。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几番周转下来,人类脆弱如枯叶般的寿命在命运的寒风里几经摧残,最终有些人不过是昙花一现,就此终结罢了。 惦记着容易,找到却是极难。 “姑娘许是心情不好?”梅三娘笑道,眼眸里续上了如水般的温柔。 在这花月楼里当着老板娘,她逐渐习惯照顾周围人的情绪,眼前人虽是三界倍受敬仰的仙女,可夜深时,她也看到过仙女一个人时的茫然和无措。 想来人有人的烦恼,神也有神的忧愁。 黛玉轻轻摇头,惯性的收敛心事。 梅三娘细思量片刻,旋即,大着胆子轻声问道。 “那日小倩和宁公子离开后,我就看姑娘兴致不佳,想来是有什么心事。姑娘当时劝我,怎么如今要自个沉闷其中呢?” 黛玉一怔,再抬头,恰好对上三娘恳切的表情,终是笑了起来 这一笑扫走了片刻阴霾,也为她自己寻到了一个方向。 . 时间变迁,她早也忘了在三界中存在了多久,百年,还是千年,又或者更久之前。 再远的记忆已经追溯不到了,如今让她牵肠的,反倒是历劫时的某一段日子。 她自认不是洒脱之人,即便归了天,有些记忆也还是不能全然放下。 挨不过三娘几次三番的撒娇,黛玉思索片刻,用法力为三人隐了身形,再寻故土,去了当初的荣国府。 可如今时过境迁,人去楼空,那荣国府已成了旧宅。 院子里落满了枯枝残叶,好似都会随风散去。 黛玉走在最前,脑海里自动又浮现起了过去的场景: 她过去在这里赏过花,在那里和姑娘们吃过酒,在这里好像还看过一出戏,有哪个姑娘在这醉了酒,哪个人在这里扑过蝶,她曾在哪里葬过花…… 聂政和梅三娘跟在她最后,听她用清冷的语调讲述着过去种种,直至三人在旧居潇湘馆停了脚步。 石子路被杂草淹没,翠竹生得正旺,目之所及,满目翠绿,是整个院子唯一一片生气。 黛玉抬手拂过院门,拂过她过去好生照料过的花花草草,穿过纱帘,她望着廊上悬挂的鸟笼,似是可以听到巧嘴鹦鹉在学着俏皮话。 再往里走,停在旧时的书桌前,依稀可见一位紫衫的姑娘在身边给她研磨,而她垂着头,在纸上写尽点点心事。 黛玉心下一动,小步走到书架前,抬手一阵摸索,随即,便从角落里拿出一个折成巴掌大小的纸张。 “这是……”梅三娘迟疑问道,又见黛玉为找这东西,手上都粘了灰尘,忙拿出帕子给她。 “过去作的诗。”黛玉顺势把那张纸塞到了三娘手里,又说一句“到院子里,把这东西烧了吧。”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打开过,没有多看一眼。 梅三娘回身和聂政对视一眼,犹豫道:“姑娘不留着吗?就当是个念想,也不枉来过一场。” 黛玉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声音却轻不可闻。 “罢了,人已经不是过去的人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 梅三娘由着旧事,对火自然畏惧三分,只好站在廊上盯着聂政。 只有薄薄一张纸,聂政稍一用法术便烧个干净,余下的一点灰,任一阵风来,便全部带走了。 这下真什么都没有了。 出了荣国府,黛玉脚步缓慢,似有不舍,忍不住回眸,转身之时,却是一阵晕眩,脑内猛然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幽暗的地府内,点点鬼火散着蓝绿色的光芒,一个白衣女子沿着黄泉一路狂奔。 那女子赤着脚,身上又受着极重的伤,随着她奔跑的动作,鲜血滴落在黄泉岸边的彼岸花上,那些花朵像是突然汲取了养料,瞬间长高了几寸,绽放的花朵开得越发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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