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却突然笑了,目光直直地看向黛玉:“那日蟠桃会后,我邀你一同入幻境,那时我以为你只要寻得玉魂便可得偿所愿,而我为的,不过是个赌约,清河仙君所为的是心中执念,那时只说断尘与妙玉为的是幻境中的一份力量,可如今一步步现出的,却是妖狐精元。 我倒是好奇,他们怎会知道妖狐会在此处出现,那妖狐早在妖族平定内乱时,被赶了出去,外界传闻,那妖狐早就魂飞魄散,此时为何……” 探春没有说完,眼中却已现出了数道锋芒。 黛玉微微一顿,坦然地看过去:“你是在怀疑他们”。 “怎么会。” 探春的脸色平静,慢慢蹲下黛玉身侧,在黛玉留下的几个名字后拉出了几条横线。 “我自然相信妙玉。有了当初那一遭,怎会不相信众姐妹。我只是突然觉得,或许我们几人在还未入幻境时,这里便已有了准备。” “何出此言?” 不仅是黛玉,就连断痕的神色也紧张了几分。 探春搓搓手中的灰尘,面色又归于平静,“在入幻境之前,我们便做了准备,这金镯乃是我将计就计,刻意留下,才到了这个地步。那时我还以为是我赢了,可如今想来,那位又何尝不是在将计就计呢?” 黛玉与玄玦对视一眼,心顿时慢慢下沉。 是了,她怎会没有想到,与那位勾心斗角了几百年,作为老对手,她太清楚那位有怎样的手段。 每一次在临近希望的时候,又会做出下一个反转,没完没了,生生不息,虽让人厌烦,却难以躲避,只得不断被迫接受着挑战。 若真如探春所言,若真是王母娘娘的将计就计,那这个幻境便真的有意思了。 探春轻轻一笑,又恢复了偏财神的端庄,身上似有微光缭绕而过,轻轻探手,再一试探,她的仙力竟已回来了。 探春笑道:“果然如我所想那般,入这幻境之后,所有已知的便成了我们最大的障碍。我来此处为的是一个赌约,而我心心念念寻的便是这个赌约,当初原以为方向是协助珠玉小姐求得真爱,这便是我理解的人定胜天。可如今看来,思绪阻挡了进程,反倒是本末倒置了。我为的本应是过去的心结,天意便是当初对我的捉弄,而人定是胜天,则是看我能否在这一场乱局中找出我的方向。” “至于玉魂——” 探春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唇角勾起,“自玉儿成了碎玉之后,一入瑞王府,所有的传言皆留在了明珠身上,无论是谁,都会把明珠当做是玉儿要寻的玉魂,可那玉魂若也在幻境中有了造化,不再是一个物体呢?若玉魂有了灵智,能左右命运,趁此机会,取而代之——” “也就是说,现在的珠玉小姐,兴许就是我要找的玉魂。”黛玉沉声道,抬手把尘土上的几个名字连接在一起,顿时恍然大悟。 “是了,当初瑞王妃处处引导,我便自觉把那颗明珠当成了玉魂,无奈寻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踪迹,反倒如今在这里见到了落难的珠玉小姐。” 黛玉微微停顿,转身又看向血泊中的女子,心中又多了一惑,忍不住问道:“那如今的珠玉为的又是什么?瑞王妃命她趁游山玩水之时,趁机处置了我,为的又是什么?珠玉又为何要处处针对一个洗衣奴?” 黛玉自然能推测出几分,可偏要刻意丢出这ji句话。 她有心为那迷途中的二人指出一条路,可偏偏又不想做得如此明显,只能这般抛出一个问题,引得两人自行寻找方向。 探春一顿,她当然知晓答案,可就是不想说出来。 为的是什么呢? 人世间种种,不过是为了生计,为了情爱,如今那玉魂能修得人形,有了灵力,又杀害了珠玉小姐,取而代之,几番惦念那份尘缘,当然是为了那个人。 断痕的目光停在探春身上。他已经沉默许久了,他自然不是寡言之人,只是如今心中却逐渐生出不安,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入这幻境时,更有和绛珠仙子打闹的意思,绛珠仙子巧妙设下激将法,引得他踏入了幻境。 可如今,前尘过往尽数陈列在面前,又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那偏财神,自然是三界中举世无双的仙子。当他识得当年那人是她时,心中更是有了莫大的欢喜。如同惦记了许久的执念,终于在这一瞬间寻到了方向。 可他心中又有愧疚,各种心情反复席卷,让他不敢再去看她,可又忍不住寻向她的方向。 王母娘娘的赌约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他愿意,这幻境轻而易举便可破除。若是探春愿意,他也自然可以助她赢得赌约,甚至可以帮助绛珠仙子寻到玉魂,根本无需在这幻境里兜兜转转。 可入了幻境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便多了一丝贪念,甚至动了想要一直停留在这里的念头。 这种念头对蓬莱仙人来说自然是大忌,他们几番修炼,为的就是消除心中杂念,自来一是一,二便是二,不可撼动半分。 可如今,他竟然厌恶自己,厌恶他当时懦弱的逃避。若是他再坚持一些,在这三界中多寻几日,兴许就不会蹉跎那些年。 他成仙了上万年,如今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慨。只得苦涩的笑笑,暗道他真是越活越过去,这些年来竟然没有丝毫长进。 黛玉摊摊手,有些无奈。她原本装模作样一番,为的是引导两人坦诚相对,可却没想到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别扭,万般心事,只愿藏在心里,皆不愿坦坦荡荡表达出来。 倒是让她这个旁观者急不可耐,可又不能直接挑明了讲。只得用眼神示意玄玦,能不能求得一个好主意。 玄玦在心中暗自发笑,这绛珠仙子如今可真是病急乱投医。 若说三界众仙,各司其职,必有其最擅长的那一处,那他这司法天神,最不擅长的便是情情爱爱一事,懵懵懂懂,能看清心意,已实属难得。 如今不过是与绛珠仙子相爱,跟在她这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了三界中不少爱恨情仇,可也不过是空有个架子,哪里能做出什么主意。 可如今,又看黛玉这急切的表情,心中虽觉得好笑,又不忍看她的希望落空,只得轻笑一声,沉闷着转移话题。 “既然我们在这一处僵持不下,倒不如先寻到断尘和妙玉,先助他们拿到妖狐精元,也总好过我们几人守着这尸体。” 为了照顾绛珠仙子,他特意多说了几句话,实在难得。 黛玉得意地扬扬眉,挽住了探春的手。 “可也奇怪,入这幻境后,清河仙君能一直保持仙力。如今探丫头的仙力也慢慢回来了,怎么我却始终找不到感觉?” 探春犹豫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动,却还是无法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这幻境想来是选取了她记忆中的一部分,她与清河仙君本就出自这里,如今只算是重归故土,他们的仙力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而黛玉与玄玦几人,皆是一个外来者,入了幻境之后只得入乡随俗,自然会被篡改。 只是…… 探春抬眼,静静看着对面的断痕,心中又有了一个疑虑。他堂堂一个清河仙君,蓬莱与天庭又没有必然的联系,他又为何愿意入这幻境,他的言行举止,从一开始就显得太过奇怪。 千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又经过赵公明的封锁,她已忘记了诸多细节。 可如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清河仙君在此,所求的又是什么?
第89章 明珠 经历凡尘种种,绛珠仙子早已变得清醒,从不愿陷于困境之中,趁着探春思索的功夫,便速速做出了决定。 “如今探丫头也找到了仙力,想来,我们可以借探丫头之力,伪造一番新局势。” 黛玉说的突然,引得几人齐齐看向她,探春微微颔首,示意她说出想法。 黛玉轻眸中扫过一丝狡黠,飞快从玄玦腰间拿出匕首,在胳膊上狠狠划过一道。 如今是小孩的身体,那皮肉细腻娇嫩,匕首锋利,她又狠的下心,一刀下去,瞬间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探春心疼地拉过那纤细的小胳膊,正想要再说上几句,却见黛玉把她的手放在了伤口上。 她瞬间便明白了黛玉的意思。 偏财神最擅长的,是以假乱真,生生不息之术。她原以为黛玉是在闹什么花样,如今看她直接把伤口送过来,再加上前面几句,便猜测出,许是她特意寻来的苦肉计。 怪不得方才看绛珠仙子这般动作,那玄玦非但没有一点心疼,反而还有些赞许。 她私下和湘云也议论过,许是这司法天神本就是个怪胎,无情无欲,甚为无趣,和玉儿也不甚合拍。 可这时便明了,哪里有什么怪胎,不过是那两人生来默契,竟是她多虑了。 探春心中默念口诀,指间运起微弱的仙力,黛玉的身上慢慢现出些许温热,不多时,微光隐去,小孩身上便布满了伤口。 再配合上她这楚楚可怜的表情,倒像是一个逃难而来的小乞丐。 只是这小乞丐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还咯咯笑出声。 “这是苦肉计?” 断痕看看一边的珠玉,再看看如今这般模样的绛珠仙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黛玉点点头,“我与小春现于此处,不过是顺着珠玉小姐的心意。他们原要我死,我便从了他们的意思投了河,小春也被他们赶出家门。如今——不过是再装成落难归家的孤女,趁机摸清瑞王府的秘密,再和妙玉他们接上头。若如今瑞王府中的珠玉便是我要找的玉魂,想来我迟早还是要把它收到手中,与其被动犹豫,倒不如主动出手。” “可如今你是凡人之躯,法力也没有恢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探春垂眸,虽觉得此法极妙,却又担心黛玉会惨遭毒手。 黛玉轻轻一笑,装着孩童无辜模样,抱着探春撒起了娇:“所以,这就需要为难一下你了。” 探春不解地挑挑眉。 “我回去后,会谎称是遭了小春毒手,落水后幸得被一个男子所救,这个男子便是玄玦,至于小春——在找到我时又痛下毒手,被这男子杀了,无奈之下,我们两个只好回到王府寻求庇护。” 探春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 黛玉这次没有看探春,而是把目光转向一侧的断痕:“我知仙君并不情愿,可是,若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几日便是林公子与珠玉小姐的大喜之日。珠玉小姐与瑞王妃惦念的便是出嫁那日,到那时,必然是他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与玄玦妙玉几人会想方设法把新娘掉包,再趁势追击,兴许就会水落石出了。” “可若是调包……你可想到了用什么人?” 问这句话时,断痕的心微微动,下意识看向了绛珠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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