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时绝无停顿和犹豫,一往无前。 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她想起来了。 ——是过去的黑磨大人。 “因为,之前黑磨山里没有桑落会等我。” 那位最是害怕寂寞的堕落神明提及此事时,会生疏地弯起眼睛、露出笑容,被黑暗眷恋的苍白面容上,也浮起了很淡的血色。 “身后没有人,所以,不必回头看。” 说起来,夜斗的确也是害怕寂寞的类型……不过宿傩的话,想象不出来。流浪猫猫不都是独来独往,被靠近还会呲牙低吼的吗? 相比之下,五条先生倒是很黏人,更像风铃一点。 可心里想归心里想,眼见两面宿傩要彻底离开目光所及之处,黑磨桑落又忍不住顺口多叮嘱了一句。 “路上小心。下次再受这种不珍惜自己的伤的话,就没有病号加餐了哦?” 但结局果不其然,两面宿傩连脚步都没停下哪怕一瞬,就这么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可能夜风都比这句叮嘱有存在感。 他一走,威胁解除的风铃也不哼哼了,拿爪子扒拉扒拉,小气地将茶梅都圈在胸前的一块地,再驱动风,一朵一朵地往黑磨桑落的发间贴,绝不再便宜其他争宠的人类。 黑磨桑落也由着大狐狸这样玩。 被茶梅馥郁的香气所笼罩,她抬起右手,借着篝火的火光,打量化为蓝宝石手链的斩缘之剪,桀骜不驯的诅咒师的脸浮现在脑海。 ……可是斩断了缘之后,放凶兽归于人间,又会有无辜的人惨遭横祸吧? 堕落神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算啦算啦。 就当和阿彩姐姐一样,养了只光吃饭不干活,还凶巴巴不给撸的流浪猫猫好了。 嗯?等等,越说越觉得好亏? 警觉地发现了重点,黑磨桑落沉思熟虑一番后,确定了日后的“强撸回本”的宿傩饲养方针。 这就是吃白饭的代价! 而那位不但吃白饭,还大口吃白饭的诅咒师,在远离骷髅怪巢穴之后,便停了下来,目光斜着扫向林间稠密的阴影,颇觉有趣地笑出了声。 “哦?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敢来跑找我了。能不能别这么急着送死啊,我说,蚂蚁碾多了也很累的。” 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在漫天火光下显出原形。 自从“诅咒师两面宿傩被堕落神明契约成神使”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以为对方会受神使身份束缚,灰色地带里的什么妖魔鬼怪都起了曾经不敢有的心思。 天才诅咒师两面宿傩,不说那些多到山一般、海一般伺机报仇的复仇者,光是将其斩杀后能得到的赏金、威名、声望,都吸引了无数刀口舔血的危险分子。 当利益足够大时,理智和求生本能就可能被蒙蔽。 ——但他们不曾想到过,两面宿傩竟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噩梦般的存在。 妖怪和咒灵直接一把火烧得连骨灰都不剩,可人类就不能这么简单地处理了,诅咒师百无聊赖地靠在树干上,低眼看向跪地求饶的聒噪的垃圾,不耐烦地皱起眉。 但下一秒,巨大的冰棱拔地而起,瞬间将存活者统统穿刺! 在空中绽开的,是他口中所喜的飞溅的血花。 “又是你这个小矮子啊。” 欣赏眼前人间炼狱的一幕,两面宿傩毫不意外,准确地看向了从树后走出的白发少年。 对方留着规整的娃娃头,面容清秀,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明明是该张扬的年纪,神情却寡淡至极,一身简单的宽袍大衣更多了几分模糊性别的美丽。 一路上,这已经是两面宿傩第三次看到他了,不参与围猎,也不阻挠,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无声注视着一切发生。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 诅咒师饶有兴趣地环臂打量对方。 “你叫……里梅,对吧?术式用得不错,杀人的手法也挺漂亮。不是纯种的人类啊,应该是掺了咒灵的血吧。蛮少见的。” 小少年温驯地向他行了个礼:“是的,宿傩大人。我叫里梅,是咒灵与人类所生的鬼之子。”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鬼之子?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杂种罢了。” 闻言,里梅忽然也笑了。 “那如今异化为两面四手、非人非咒灵的您,也是杂种吗?” 这发言过于大胆,以至于两面宿傩都没想着把人烧了,而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怕死啊。嗯嗯,那作为你死前的奖赏,姑且听听看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好了。” 斩去一截冰棱,随手给自己弄了把椅子,他懒洋洋地盘坐其上,一只手撑着额角,目光落在里梅身上时,像在看表演杂耍的有趣尸体。 “说吧。说完再死。别浪费我给你的机会啊,要是让我觉得无趣的话……哦,反正也是要死,可能会死得不那么痛快吧。” 却不料里梅竟恭敬地向他跪下。 他说:“我想追随您,宿傩大人。我想追随最强。” “追随我?”兴致缺缺的两面宿傩用脚尖勒令少年抬起脸,俯视他,“然后呢。” “——我想站在您身后,见证您颠覆这个世界。” 里梅面上平静如止水,眼中有火光燃烧。 “人类愚昧,神明傲慢,这个被拘泥于规则的世间都太无趣。我想看到新的、不一样的东西,而我在您身上看见了我想要的,宿傩大人。” 嚯,还是个小疯子。 ……鬼之子啊。 没有辜负他多给的这些时间,两面宿傩单手摸着下巴,点点头。 “你这个小矮子,个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有点意思。不过——很遗憾,我两面宿傩一向诚实守信,从不说谎。” 他露出不掩恶意、过于夸张的愉悦笑容,说话的同时,脚尖继续挑高里梅的脸,露出脆弱的喉咙,再瞬间足下用力,直接将其喉骨碾碎! “里梅对吧?我记住你了。要是这次没死的话,就再来找我吧。” 跳下冰棱,视线触及手心里那朵忘记丢掉的茶梅,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攥紧拳头,碾碎花瓣,任由鲜红的汁水自指缝见溢出,再流下滴落。 神明大人没有说错,是很漂亮的红。 因为,是滚烫鲜血的颜色。 将残败的茶梅扔在里梅睁大的眼睛上,诅咒师散步般穿过冰棱与尸体交缠的丛林,走至崖前,俯瞰灯火闪烁的人类村庄时,却失去了曾经的兴趣。 吃惯了最顶级的珍馐,谁还会为无味的寡淡小菜而心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堕落神明的确驯服了她的神使——很小、很少的一个角落。 两面宿傩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样对他只有利没有害的细枝末节,又懒得挣扎。谁没事给自己找苦头吃呢? 所以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下,便被抛之脑后。 “……吃也吃了,杀也杀了。啊,去喝酒好了!” 刹那间,那坛与黑磨桑落在雪景窗前的灵酒滋味,最先由舌尖蔓上回忆,又带动了喉头的干渴。 想要就去拿到手,两面宿傩咂了咂舌,脑袋里录入的相关信息立刻动了起来。 当夜,大神神社的酒窖遭了难。 但大神神社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法外狂徒擅自拜访的倒霉鬼。 另一个,是黑磨神社。 法外狂徒二号,叫五条悟。
第1卷 第33章 【033】 黑磨桑落回黑磨山之前,并没有想过,她真的会被法外狂徒表演一个偷家。 作为残存了黑磨大人的思念碎片与神力的伴生咒器,那颗枯死的樱木为此地罩下了无懈可击的结界,守护着黑磨山与新生的堕落神明。 等闲之辈,未敢轻易试探之。 可当黑磨桑落与风铃穿过那层结界,看见的却是抱成一团的二百五、二五五和花御,哭得好大声。 好好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硬是让它们哭得昏天黑地、阴风四起,活像个被录进恐怖故事的灵异现场。 注意到大家长和老大终于回家,三只咒灵滋儿哇乱叫地冲过来,呜呜咽咽地一边抹眼泪,一边举()报入()侵黑磨神社的法外狂徒。 据报道,那位法外狂徒有着大米饭一样的头发(二百五语),眼睛是绣球花(花御语),穿着半年菜钱的衣服(二五五语),是个味道怪怪的雄性人类! 而且还拎着一只同色的大毛球。 二百五气得麻花手臂乱舞,还觉得不够有气势,硬是让花御给自己身上开了好多赤红的椿花,试图传达出双倍的愤怒。 它指出,如果不是大毛球有桑落大人的气息,乖乖看家的它们才不会放这个法外狂徒进来偷家! 所以被偷家,完全是背叛组织的大毛球的错,二百五是无辜的、可怜的、被骗的受害咒灵! 结果二五五在旁边幽幽地补充,当时二百五给法外狂徒开门之前,先接受了对面好大一团诅咒的贿赂。 二五五开口的一瞬间,二百五原地石化,连开满手臂的红椿都枯萎了。 还站在二百五掌心的小小的花御听完,看了它一眼,默默把红椿换成了朴素的白菊花,寄托真挚的祝福,不留功与名。 风铃幸灾乐祸地打了个响鼻,已经开始寻思着下一片田要种什么好吃的。 黑磨桑落原本被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被轻轻放下,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叉腰看着二百五——这名字起得太妙了,真就是个脑袋里只有干饭的小二百五! 不过听这个描述,那位“法外狂徒”应该也只能是五条先生了吧? 奇怪,按照御影大人的说法,赏枫宴没有这么快结束才对。而且为什么五条先生会带着五猫猫上黑磨山? 难道说,那封匿名信还是被发现了吗? 黑磨桑落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只能先让二百五它们跟自己一起回神社,至于五条先生,她想,应该只要好好解释一下就行了。 反正五条先生是不可能对黑磨山做坏事的。 虽然恶劣的性格和坏心眼,是没法避免的了……这也是她头疼的原因。希望当了家主的五条先生,会变得更成熟稳重一点吧。 抱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迷之信任,黑磨桑落轻车熟路地上了黑磨山,以防万一,还是叫二五五准备好两人份的午膳。 至于二百五和花御,她考虑到刚才三只抱团取暖、瑟瑟发抖的样子,感觉这次落下的心理阴影不小,就由风铃领着去给二五五打下手,总之别在五条悟眼前晃悠。 作为可靠的一家之主,黑磨桑落终是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 她站在庭院中间,还没想好要跟五条悟怎么说,就慢吞吞地磨时间,顺便打量自己阔别三月的小神社。 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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