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将白兰地一饮而尽。 她张口想说“不用关心我,我们不过是室友而已”,可内心深处,又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目光只是朋友之间的关怀,但那足够将她烫伤。 “你继续思索你的案子就好了,”她停了许久才说,“我没什么问题。” 被隐去的含义是——不用管我。 “阿德里安,”歇洛克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朋友,他想说的是他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可出于内心一种奇怪的直觉,他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是朋友,或许我们都不会再遇见彼此这般的友情了。” 他很是郑重。 阿德莉亚很想否认说只是室友,但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回避对方的眼神。她知道,对于自己这位孜孜不倦探索谜题的室友来说,能够短暂地放下谜题照料自己的情绪,已说明他的重视。但是她——她不需要,只要让她一个人呆着,她能处理的很好。 但是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躲回自己的房间,只是眼神木木的,发着呆。 她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任由纠结晦暗的情绪席卷,另一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社交状态,仿佛没事人一般调侃:“说起来,我是不是还得夸赞你至少懂得接待客人的礼节,把到处乱扔的纸张报纸文件藏起来?” 歇洛克注意到自己踩到了一张纸,他稍微思索了下,或许是某份不重要的文件,故而并不太放在心上,随手拣起来看了一眼就往壁炉里扔了。 壁炉里的火苗上窜,吞没了这张纸。 “正如你所说,我还是需要下一些装点门面的功夫。”他单手搭在壁炉上方,一手插兜,目光却凝视着她。 他能看见她平静之下的暗潮,但他也深知此刻并不是探索她的秘密的合适时机。此前他亦邀请过室友一起出门,同意的少,拒绝的多,这一次…… 他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终做出了选择。 ——就好像他之前接到的每个委托一般,他的语气如常。 “我想你最近实验室的工作不算太忙。” “勉强。” “我也担心你会放不下和布拉德探长相关的心结——尽管你还没告诉我。” “没什么放不下的。” “那么或许我能期待我的朋友陪我一起解决这个难题。” “不是陪你,也是为了自己,先生。”阿德莉亚吐出一口郁气。 “不过——荣幸之至。”她道。 “太好了!”他旋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又打上领结,并翻出了那条灰色的围巾,“我亲爱的阿德里安,我或许得提醒你这个天气是需要围巾和手套的了。” “你是被婶婶额外交代了什么吗?” “是的,毕竟我不想你刚到楼下就被她赶上来换衣服。” 阿德莉亚心乱如麻,此刻却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是这笑意又快速地淡去了。她的动作比平常都慢半拍,甚至有那么一些希望自己的偏头痛再找上门来,这样她就可以不去面对。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带上了围巾和手套,临出房门,又拿了一小罐的75%酒精,并多带了几条手帕。毕竟歇洛克查起案来到处摸来摸去的习惯她没办法喝止,只能说注意消毒。 都塞进口袋里才觉得口袋里居然有些富余,这才恍然想起歇洛克确实有段时间没有把烟盒扔她口袋里了。 啊,是的,他邀请自己出门的时候她拒绝的次数似乎是有些多了,还没有打算真正戒烟的歇洛克自然也就把烟盒拿回去了。 她站在门前停了一秒,带上了自己的左轮。 打开房间门,歇洛克站在她的面前:“先生,或许我该提醒你,我的手套可还在你那里。” 尽管情绪仍旧低落,但阿德莉亚想到这件事情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在你平常出门的那件大衣里,不是只有你能乱塞东西到我的口袋里的。” “马车!”歇洛克忍不住噙了一丝笑,已经迫不及待打开窗直接冲着楼下叫马车了,“啊,乔伊,是你啊,劳烦您送我们去帕克诊所,在高道尔芬街——嘿,阿德里安,既然要出门,就不必如此耽误了,我还希望吃上赫德森太太的晚餐呢,她出去采购鹅肉了!” 等熟悉的车夫停了下来,歇洛克兴致勃勃地快步下了楼。 坐上马车后,阿德莉亚翻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你想吃上晚餐,那你可得在一个小时之内搞定现场。” “那就得看布拉德探长和我的兄长的联系是否紧密了,我个人认为进入现场的难度比勘察现场难度更大。”他努了努嘴,不太满意的样子,“若是雷斯垂德或者琼斯探员在,恐怕会方便很多。” “琼斯探员?”阿德莉亚侧脸看他。 “若你还记得两周前我所说的,畸足人里科里特和他那可恶的妻子一案,那你应该对他有印象,虽然他算不上机敏,但他颇有勇气,只要你给他指对方向,他便能像野犬一般咬住凶手的尾巴。”明明是夸奖,他偏偏还说出了些嘲讽的感觉。 阿德莉亚有了些印象:“好像我还帮你整理了档案写了记录——对你来说不算太成功的案子。” “是的,我还夸你整理得相当详实,但不成想你竟然能不留一丝记忆在脑海里,”歇洛克调侃道,“你读书期间也是这么糊弄你的作业和考试的吗。” 阿德莉亚有点心虚了,但她说话仍旧理直气壮得很:“或许吧。” “所以你和布拉德探长的心结到底是什么?”歇洛克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阿德莉亚一直在试图借助福尔摩斯摆脱她的胡思乱想,但最终还是触及了这个话题,但这不过是她噩梦中最轻的一件,她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如果布拉德探长能一直守住她的秘密的话。 ——又或者守不住也没有关系,正好她其实也有些……有些厌倦了。 “我曾被当作一起案件的嫌疑人,被他反复提审,终于证明他是错的,”阿德莉亚想摆出洒脱的姿态,但耸肩的动作太快反而显得有些令人在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歇洛克似乎不是很相信。 “仅此而已,”阿德莉亚顿了顿,飞快地补充,似乎是不想让他继续往下问,“所以你该在心里祈祷在现场的是布拉德探长,他或许会出于对我的愧疚允许你我进入现场。” 歇洛克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只是有些担忧地、用余光关注着她。 可她始终是回避的。 歇洛克也知此刻并非合适的时机,结束了这个话题,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雪:“雪下大了,又不知道会掩盖多少痕迹。” 鹅毛般的雪花仿佛是落在梦境与现实交汇的边缘,将感官的界限渐渐模糊。它的坠落是静默而汹涌的,无声而霸道的。天还没全黑下来,路边的树木、行人已经在雪里渐隐渐现了,远处教堂的钟声注定也是要沉寂的。 天气阴冷潮湿,不知道何时能等到阳光。 “阿德里安。” 恍惚之间她听见他呼唤自己的名字,那么靠近,就在耳边。 “我想你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并预备好了强大的心脏?”歇洛克率先跳下马车,向她伸出了手。 她本有些彷徨的,可目光却渐渐的凝聚在他的面庞,他的手上。 “是的,侦探先生。” 她伸手,在他的搀扶下跃下马车,雪地有些湿滑,但他扶得很稳。 “我早已准备就绪。” 作者有话说: adr妹子还是勇敢的,她能面对的!老福也是预计到这一点,提出了邀请。 adr拒绝老福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是因为懒,一个是因为她感觉老福并不需要自己。但这个阶段老福还是想喊小伙伴一起玩的(大概 感觉这一段如果写太细会有点崩福的人设,就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大家意会一下就好(毕竟我不说的话估计也看不出来…… 铝制拐杖案和畸足人的案子原著提及了名字,但没有这个案子的内容,老福和华生聊天的时候提过案件的名字,说要自己整理整理档案,还不准华生看,在这里cue一下。感谢在2021-11-18 00:02:36~2021-11-19 00: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楠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otshaw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心结4 不出阿德莉亚所料, 在现场的果然是布拉德探长。 布拉德探长在伦敦警界时颇负盛名的人物,年纪轻轻数度参与重要案件的调查,成为了最年轻的探长——他的大胡子令他看起来有些沧桑, 不过这也是他的目的, 太年轻的探长看上去信服力不那么足够。 这位年轻的探长看见阿德莉亚的时候显然是愣了愣,数秒后才反应过来。 “好久不见,赫德森先生。”他脱帽致意, 并未伸手。 男士同女士握手的时候,通常应当女士主动伸手,不然会有些唐突。尽管布拉德没有拆穿阿德莉亚的身份,但他在某些细节上仍然遵守礼节。 阿德莉亚同样脱帽致意,单手背在身后, 没有握手的意思。 短暂的致意之后布拉德探长才看向歇洛克:“又见面了,福尔摩斯先生。” “很荣幸有机会再次与您合作。”歇洛克主动伸出了手。 布拉德探长的眼神中或许是有一些不满的,他并不喜欢外人踏足自己的现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让自己的气势更足一些:“您上次在布兰斯顿庄园的推理赢得了我的尊重,但是——希望没有确切证据的言论,还请您谨慎发表。” 他骄矜地伸出了手, 与歇洛克交握。 意料之中,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歇洛克递给阿德莉亚一个近似于得逞的得意眼神,阿德莉亚接收到对方的信号,只斜斜地觑了一眼。 “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但是还没送走,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早上六点到八点之间, 你们可以去看看——”他的语气有些僵硬, 看向阿德莉亚的时候到底是叹了口气做了让步, “算了,我领你们去吧。” 这倒是令歇洛克都有些意外了,不过在此刻室友的谜题显得没那么重要,他更在意此处的命案,更何况室友的谜题也许也藏在这桩命案之中。 诊所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小房子,南北朝向,阿德莉亚画的平面图让歇洛克很快对应上每一间屋子的功能,刚进门的特惠诊室,药房……帕克教授的诊室在最东面,隔壁是威科姆的诊室,对面是教室。墙面是最简单的白色,每个房门上都挂了木牌。 “案发当时房门是反锁的,里面的门闩也是拴上的,我们的巡查费曼早上发现诊所异动,便过来探查,然后和他们一起撞开门进来的,屋内门窗紧闭,没有外来者闯入的痕迹,”布拉德将他们引到帕克教授的诊室,一路上可以看到每个诊室门口都有一名探员看守着,“我们已经把帕克教授的遗体从梁上放了下来,但暂时还没运走,一个小时后会有马车把他拉走,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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