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教授的死亡那么突然, 那么令人悲伤,尽管几位医生都保持了冷静,但台下不少人都已泣不成声。 他的朋友似乎没有出现。 即便是歇洛克都有些不确定,阿德里安是否还会出现了。 雪渐渐地停了。歇洛克跟随着人们到了墓园, 在牧师祷告的声音中见证棺木被放入墓穴。帕克夫人痛哭失声, 跪倒在墓穴边, 威科姆教授低声安慰着她, 只是他的眼神也无法掩盖悲伤。 不少人自发带来了白色的百合花,只有一个大胡子男士带来了一把红色的玫瑰,这令他显得有些突兀。 歇洛克不难猜到,这便是阿德里安曾说过的那个病人。 歇洛克排着队,同样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便决定离开了。 可他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的白色花朵中,夹杂着几朵粉色的干花。 他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出了墓园——果然发现一辆似乎没有停多久,车顶上甚至聚不起一层雪花的马车。而他的朋友正坐在马车上,姿态仿佛冬日雪松。 “我知道你会来的,”他出声打破朋友无悲无喜的表情,停了停,又问,“你不进去看看吗?” 阿德莉亚的动作迟了半拍,伸手将歇洛克拉上了马车,长毯分了他一半后将马车门合上。 墓园门口的人们仍排着长长的队伍。 “不了,”阿德莉亚摇了摇头,她的心情同样沉重,但她矢口不提,只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的实验还没做完。” 她显然到底放不下这件事情,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匆匆忙忙走出来的。冬天似乎没有额外给她以寒冷的感受,尽管阿德莉亚的脸已经被风吹的苍白,手冻得都有些发青,但她并没有半分瑟缩畏寒的情态。 不是不怕冷,只是失去知觉。 歇洛克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递给自己的朋友。 “他们都会铭记帕克教授的,这或许也是医生的意义。”他伸着手,但他的朋友没有接受。 “不用了,一会儿就到了。” “到之前恐怕你就要在马车上结冰了。” 歇洛克对自己的朋友的固执属实是一点办法没有,颇为强硬地把围巾粗糙地绕了一圈挂在她脖子上,看了一眼之后把剩下那一截还像缠绕绷带一般从下巴绕过头顶盘了个圈,可以稍微保护一下他的朋友可怜的冻到发红的小耳朵。 ——他这位朋友不知道受了多久的冻。 她本来推了推他,但是她的手实在太冰了,反而坚定了歇洛克把围巾让出来的想法。 “你这也太失礼了,福尔摩斯。”她想把围巾拿下来,却被歇洛克按住。 “我可不希望羸弱的阿德里安回去之后又生病,我还有新的委托等着助手干活儿呢。” “我可不是你的助手,”她的整个脑袋都快包在他的温度之下了,声音或许是因为隐忍的眼泪又或者是冷风的强吹,有些瓮瓮的虚弱,“你可开不起请我的工资。” “如果是按照阿德里安给我的小费对等计算他的薪酬的话,3个便士不能更多,这我还是可以支付的。” 阿德莉亚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如何反驳。 两个人沉默地在马车上,听着马蹄哒哒,晃晃悠悠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许久许久,阿德莉亚终于伸手将围巾取了下来,还给了歇洛克:“谢谢。” 然后她叫停了马车自己先跳了下去,付完钱后给车夫说了歇洛克的目的地,对他挥手告别。 歇洛克看着手上的围巾,伸手攥了攥,恐怕他的围巾并没有给朋友带来更多的温暖,这条深色的围巾只染了一些清冷的温度。 “这个冬天确实很冷。”他嘀咕了一句,将围巾重新围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知道他的朋友的“谢谢”不仅是为了这条围巾。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 阿德莉亚本已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向了那驾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脱离温暖的她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她好像没办法把眼前的人同书里写的那个大侦探等同起来,她记忆里的福尔摩斯应当是智慧卓绝、性情古怪、不通人情的。 但她好像总能从这个人身上汲取到力量和温暖。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阿德莉亚打了个哆嗦,快步地往实验室走去。 等结束这个实验,就休个假吧,去温暖的地方,躲一躲这个冬天。 这一天之后,歇洛克连续几天都没见过他那个号称永不加班的朋友准点下班,好几次都是九点多十点才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回来,狼吞虎咽地吃几口晚餐之后就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发呆。 “很累?” “嗯。” “又加班?” “显然。” 这段时间即便偶尔遇到,也就只有这样的谈话,歇洛克能感觉出自己的朋友已经累到极限了。不过歇洛克也没闲着,他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就是作为业余拳手在爱里森场子里打拳赛。 距离圣诞节只有一周多一点了,歇洛克在他的赛事结束后听到赛场的人商讨怎么过圣诞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码事。 “你们都去哪里买圣诞礼物?”他随口和裁判聊着天。 “啊,感恩节早就过去了,你才想起这件事吗?福尔摩斯,”矮小健壮的麦克默多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像你这样优秀的绅士定不会缺乏女士的追求吧?” 歇洛克笑了笑,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我想给我的朋友还有房东太太,啊,或者顺便带上我的兄长,买点礼物。” “或许你可以去加美吉百货商店看看,”这位拳手还是给出了建议,“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处理处理脸上的伤口吧。” 歇洛克这才摸了摸自己的颧骨,然后看向自己的指尖,果然有些血迹,应当不是比赛时受的伤:“不碍事的,我的朋友是一名专业的医生。” 阿德莉亚终于紧赶慢赶在圣诞之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并且休了假。这天四点多就在家里了。大侦探不知道这两周是经历了什么,报纸卷宗又是满天飞。 好在她心情不错,一边等着晚餐一边慢悠悠地整理着。自从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正是那个歇洛克·福尔摩斯之后,阿德莉亚对他的容忍度大大提高。 就像是在医院每个主任都有独特的个性一样,大侦探的小脾气值得被小小的包容一下。 其实她有些困,想睡觉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等着她的侦探室友回来告诉他自己将要休假的事情。 ——尽管她不喜欢工作,但她似乎挺愿意同他一起破案的。 噢,她还没来得及撰写《血字的研究》呢,这位尚未扬名立万的侦探恐怕还没有足够的委托能带上她一起。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或许这还得怪歇洛克自己不争气没接到《血字的研究》这个案子吧。 只是吃完晚餐,她的朋友还没有回来,阿德莉亚百无聊赖地出门遛了一圈先令,回来之后又整理了一下歇洛克收集的报纸,放到他的那个木匣子里,仍然没有等到朋友的她开始尝试着将马斯格雷夫典礼一案编成故事。 可惜她确实缺乏文学上的素养,写着写着她都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华生,甚至就那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歇洛克拎着礼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朋友趴伏在桌上仍握着笔,头发有些凌乱。 他的第一直觉是,对方瘦了很多。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房间门,把礼物放下挡在门后,这才脱下大衣和围巾走到他的朋友身边。稍微凑过去,不难看见对方在干什么,纸面上的标题是《马斯格雷夫典礼》,直接用他起的名字,倒是偷懒。歇洛克忍不住挂上了些笑意。嘴上总说着不感兴趣的某人,居然偷偷用他的故事写起小说了。 他本不打算唤醒对方,可阿德莉亚若有所感地醒来了。 “歇洛克,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朦胧。 歇洛克挑了挑眉——难得听阿德里安直呼自己的名字,他嗯了一声,把刚拿出来的毯子扔到朋友身上,坐回了自己的沙发。 阿德莉亚没反应过来自己称呼的不是福尔摩斯,而是歇洛克——她在写故事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以前看的故事,一不小心喊错了,自己没有注意到。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这才注意到歇洛克脸上似乎有一道伤痕:“你受伤了?今天是有什么需要你追击嫌疑人的委托吗?” 她还没完全醒来,站起来的时候差点用力过猛,揉了揉眉骨清醒了一下才继续下一句:“处理过了吗?” 她的一切动作都在他的眼底,惹起了他一些笑意。 “如果我知道我的朋友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我一定不会自作主张地随便处理。” “我可不是你的私人医生!” 她有些不满地咕哝道,到底还是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棉球和碘酒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所以你是干什么去了?” “拳击赛,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还是一名轻重量拳击手呢。”歇洛克把手放在身侧,转向阿德莉亚以便她更好地上药。 阿德莉亚不知为何想起了她帮他化妆的那回,这次她凑的很近的是他真实的面庞,似乎比印象里更柔和一些。或许是为了配合她,他的动作甚至有一些奇异的乖顺。 ——这是朋友的待遇吗? “我真该和你好好探讨如果不长眼的拳头挥到你的头的不同位置分别会有什么后果。”阿德莉亚挥去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挑了个话题,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还能对神经解剖学有残存的印象。 “我自然会保护好我珍贵的大脑,这个伤是离场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我没理解错的话,拳击手先生在台上没受伤,离场的时候却被划伤了?”阿德莉亚不禁有些无奈。 歇洛克的眉眼微压:“我很遗憾,是的。” 两个人对视着,竟同时笑出声来。 阿德莉亚拿着生理盐水给他擦洗过两遍伤口后,右手用镊子夹起了沾了碘酒的棉球:“会疼,忍着点。” 同时左手轻轻扶着他的头。 在棉球沾到他的伤口的同时,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往后一躲,却不想被早就料到的阿德莉亚拦截。 “你在迫害我,先生。”歇洛克语带不满。 阿德莉亚的笑意还没从脸上褪去:“可能吧,但是你活该,侦探。” 窗外,星星与星星互诉衷肠。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出自俄国诗人莱蒙托夫 《我独自一人走在大路上》 矮小健壮的麦克默多是四签名里出现过的角色喔!老福这个时候差不多开始打拳赛啦!btw老福分析过几次拳击手的性格相貌特征以及原因,但他本人还是蛮热衷于此项运动的,maybe艺高人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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