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条形长案上堆着小山似的红线,白胡子的月老趴在上头睡得迷糊,敖丙刚要叫他,红线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塌了山头,将本就穿着喜庆的月老给埋进了线堆里。 敖丙无奈,只得一根根将红线捋好了放在一边,摆的整整齐齐,将月老自线堆里解救出来,然后将他叫醒。 月老睡得朦胧,发现自己眼前是一抹不甚清晰的白衣身影,迷糊问道:“你是?” 敖丙退后两步,自我介绍一番。 月老揉了揉眼睛,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了好一会儿,忽然停在敖丙面前,啧啧叹道:“秋水为神玉为骨,雅人风致,好!” 敖丙轻笑道:“多谢月老夸奖。” 月老道:“娃娃,大老远的从东海到我这月老府来是要作甚?” 敖丙正欲作答,月老又摆摆手道:“多少年没见着这么好的孩子了,你让我老头子猜猜,猜猜!” 敖丙:“......您猜。” 月老绕着敖丙打圈圈,“我看你年貌十七八,是不是要求我老头子给你绑段儿好姻缘?” 敖丙抿了抿唇,从衣襟里取出先前拿来准备做说头的玉珠,“敖丙是想求月下老人一根红线来穿珠子。” 月老忽然皱起眉头嘀咕,捋着胡须退后几步,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呢?” 敖丙不解道:“可是小神有什么不妥?” 月老摇了摇头,问道:“你刚刚说要红线做什么来着?” 敖丙面不改色道:“用以穿珠。” “孩子啊,老头子看见你啊,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心里喜欢的紧,”月老叹了口气,手上化出一条闪着莹莹红光的红线,才接着说道,“这条红线不比其他,你将它拿去吧。” 敖丙双手接过月老手上红线,道了声谢,退步出门。 真是个知礼有规的好孩子啊。 “娃娃,”月老喊住敖丙,将红线截作长短不一的两段,在敖丙不解的眼神中交代道:“娃娃,将短一段绑在你们的连心指上,长的一段掩化掩化,绑在对方的头发上。” “或许......或许能挽救些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老头子我,我实在是看不出啊。” 闻此言,敖丙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血色弥漫的梦,再一想到梦里的哪吒满身是血,几乎是骨肉分离,他的脸色霎时惨白起来。 人说世上好物不坚牢,可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东西会比龙族身上的一切更加坚不可摧,他一定不会让哪吒死的! 思及此,敖丙稳起心绪,与月老二次道谢,离开月老府。 月老望着走远的白衣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敖丙自回了东海,便将自己关在寝宫里,任谁来了也不见,莫说是龙王,便是龙母派人来请也吃了闭门羹,谁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关起来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晃眼,七日时间过去。 重阳节当日,哪吒起了个大早,连清墨都早早的带着金霞起来在后面灶房忙活。 清墨将火生起来,对金霞说:“金霞,你猜你师兄今天会不会开他那瓶琼浆玉液?” 金霞掰着青菜,嘻嘻笑道:“清墨哥哥,我要告诉师兄,说你整天惦记三太子送他的那瓶仙酒。” 清墨往锅里倒进清水,然后点点金霞的脑袋,“嘿,你不惦记?小没良心的,是谁说害怕师兄总寒着一张脸,非要从金光洞搬去小竹林跟我住的?” 金霞将青菜丢进水盆里洗了干净,端给清墨,“好嘛好嘛,我就是也想尝一尝神仙的酒是什么味道。” “嘘,”清墨将青菜撕成一片片的,小声道,“别让哪吒听见了。” 金霞连连点头,捂着嘴说:“嘘,清墨哥哥做饭,等三太子来了就吃饭。” 哪吒何等听力,端坐在正厅里将后面伙房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暗笑一声,翻开一卷竹简,仔细翻看。 两个时辰过后,清墨端着托盘出来,“小寿星,今日都是你爱吃的。” 哪吒:“......我持保留态度怀疑又是竹笋全席!!!” 金霞端着几副碗筷出来,帮腔道:“师兄,金霞证明清墨哥哥今天说的是真话。” “知道你们是在馋我那瓶酒,我这就去拿来。”哪吒略笑一笑,转进房中取出那只玉瓶摆在桌上。 敖丙素来是准点午时过来,今日时间卡的却是不准,晚了一刻钟。 敖丙方才坐下,哪吒便抬手贴住了他的额头说:“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 敖丙怔了怔神,没提他是如何将自己关在寝宫加工礼物,只轻声解释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没事就好,吃饭吧,”哪吒揭开瓶塞嗅了嗅,清香醇厚中泛着一丝甜味儿,给桌上每人倒了半盏,“过完今天我就可以常下山了,来,干杯!” 酒盏碰得叮当响,哪吒完全没有细品好酒的想法,仰头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一餐饭尽罢,哪吒脸颊有些红,她让清墨去摘桃叶,然后冲坐在她左侧的敖丙伸出了手,“礼物呢?” 敖丙笑了笑,微微侧身,掌心里祭出一个雕龙画凤的木盒,哪吒接过木盒打开,只见其中是一件银白色的里衣,触之温润滑腻,好似自身的皮肤一般。 哪吒接过木盒,调笑道:“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红妆,三哥送我这个作甚?” 敖丙不自觉地按着左臂,解释道:“哪吒穿上这件里衣啊,便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那哪吒在这里就谢过我龙三哥哥了。”哪吒嘻嘻笑着拱手一抱拳,捧着木盒转进房中将这件里衣换上了。 清墨从山后取了桃叶回来,敖丙接过桃叶,拉着哪吒出门,在山边寻了个小溪流,将桃叶凝在一颗水球里,以法力加热。 哪吒自觉蹲在水边将头绳解开,散了头发,“有劳了。” 敖丙笑笑没说话,用加热的桃叶水缓缓浸湿哪吒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搓慢揉。 哪吒望着水里的影子,笑问道:“堂堂东海三太子,在这里给我一个山野小子洗头发祛晦气,若让旁人瞧见可怎么是好?” 敖丙使木梳将湿润的头发梳开,温声答道:“没有旁人,你也不是旁人。” 清洗净了头发,敖丙本想用法力将水气蒸干,哪吒却说今天日头正好,不如在这里晒晒太阳聊聊天,也省得浪费法力。 敖丙应了声好,哪吒率先跃上一边树枝上,未曾辜负日光与熏风,不过两刻钟,头发几乎干了个彻底,随着微风拂动,遮挡了哪吒的视线。 敖丙站在树下,手中握着一截缎带,带子两端坠着几颗小小的青玉珠子做点缀,他微微仰头看向树上一身青衣的人儿,略举了举手上缎带,张口说道:“哪吒,送你一条新缎带束发。” 哪吒听言,自树枝上跳下,坐在水边的石头上。 敖丙颇有自觉地拿起梳子,将前额两侧碎发分好,散落的头发梳顺,再分出一半长发用缎带系好,再在红色的发带上绑一条银色发链。 哪吒问道:“好了吗?” 敖丙收起木梳,应声答道:“嗯,绑好了,你瞧瞧。” 哪吒半蹲在水边,瞧着水中的自己,暗自感叹敖丙比自己会梳头。 敖丙站在哪吒身后透过水面瞧见她的模样,彻底意识到了哪吒真的不再是七年前那个粉嫩软糯的团子了,她的模样长开了—— 眉似远山黛,双眸好似夜寒星,面如傅粉,唇若点朱。 回金光洞的路上,敖丙有一丝丝的庆幸,还好现在的哪吒在其他人眼里,只是一个天赋出众又生得漂亮的男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哪吒仰脸的时候,会露出一点脖子,敖丙发现了么有喉结啊,么有喉结,加上哪吒又不想把戴的红丝青珠露出来,所以敖丙就怀疑了呀,居然没有人猜出来,礼物也都么有猜出来,好伤心啊QAQ 发带是长的那段红线做的!短的被敖丙收起来了,还有用,来年再送!
第19章 乾坤初现 哪吒在洞口摘了串紫得发黑的葡萄, 正要拿去后面清洗,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将葡萄放到一边, 盯着敖丙看了好半晌,拧着眉头说:“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敖丙勾了勾唇角, 没有说话, 捡起哪吒放在一边的葡萄,拿到后头水池洗了干净。 哪吒躺在藤椅上望着天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敖丙递来的葡萄,没吃上几颗便睡着了。 清墨牵着金霞回小竹林时,敖丙将剩下的大半碗葡萄递给他们, 专心致志地盯着哪吒的睡颜, 只是不知为何,眉头蹙得紧。 逢魔时刻, 太阳落山之际, 一轮淡红弦月自地平线升起,往日里喧嚣不停的山虫们仿佛感应到什么,齐齐的收了声, 整个夜幕中静谧的仿佛只剩下了哪吒的呼吸声。 敖丙瞧瞧天色, 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到子时,他按了按左臂肩,不禁皱起眉头,遂放弃了让哪吒回房间睡的念头,转进洞中拿了件衣裳给她盖着以免受凉。 敖丙半蹲下来, 抬手扫平哪吒在睡梦中忽然蹙起的眉头,轻声说道:“是做噩梦了吗?” 哪吒猛然睁开眼睛, 下意识地否认,见着敖丙才松了口气,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噩梦,只是又梦见了曾经梦见过的一个不太讨喜的场景。” 敖丙好奇道:“什么场景?” 哪吒想了想,发现自己是真的没跟敖丙说过小时候的梦,“一个混沌黑暗与赤红烈焰相互交错的场景,那里有很多的暴虐的怪物,它们就像养蛊一般,从地底爬出来,便开始无止境的杀戮。” 敖丙笑道:“只是一场梦而已,即便是天塌了,不也还有我这样比你个高的顶着么。” 红色的月光穿过葡萄架,影影绰绰地照在哪吒脸上,仿佛在她脸上撒下了许多斑驳的血滴。 “瞎说什么呢?”哪吒掀起盖着的衣裳,起身去洞中拿了她的红缨枪,“别咒我,今晚平安过去了,今年剩下的时间就能常下山了。” 敖丙跟在哪吒身后,既无奈又好笑:“哪吒,你有时候真的傻得很过分。” 哪吒怔了一下,没明白敖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理着红缨枪的穗子,反驳道:“我师尊说正是因为我太聪明,以后才要比旁人多吃些苦头。” 吃苦头有什么好骄傲的?倒成了你反驳我的借口了! 地上的影子被拉长,敖丙微微倾身,将两只影子凑到并肩,笑道:“我总在你身边。” 哪吒听言,跳下台阶,戳了戳薄膜似的结界,转头危言耸听:“哥哥,你这话就太过笃定了,万一我吃苦正是因为你呢?” 敖丙一脸正直,断然否认:“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你,那这个人必然是我。” 哪吒说:“那么认真做什么,开个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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