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敖丙还要聊多久,她又把话题拐了回去:“嫂子,你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这有待商榷,但我现在倒是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少女震惊:“你说什么?” 哪吒说:“就是你听到的。” 少女说:“我能有什么愿望?” 哪吒感受着凉爽空气中夹杂着的丝丝灼热,抬手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道:“比如,你看看那边。” 少女抬头一瞧,只见天上四点微芒,她惊慌地退后了两步:“大哥二哥三哥八哥......我都没能发现他们,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怎么发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瑶姬那样一个前车之鉴,你没有吃一堑长一智便罢,反倒还敢再犯,小公主,你可给你父亲出了个难题呢。”哪吒慢悠悠地说:“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心愿了。” 少女望着天空皱紧了眉头,往哪吒身边靠了两步,低声道:“我不是姑姑那般鱼死网破的性子,懂得山水有相逢的道理,你若是有能力,还请你帮我保住余日的性命,此事便算我绿儿欠你一份人情。” 换做常人,今日哪吒施恩必不图报,但眼前这位,让她欠上一份人情,倒也不算亏本买卖。 弹指间,一点紫芒自哪吒掌心疾速跃上天空,化作一杆长.枪立在上方百丈的云层处,紫焰熠熠生光,正拦住几位金乌的来路。 大金乌远远便见前方一点星火微光,待至近前一看,却是冤家聚了头。 余日嘀咕着怎么突然这么热,敖丙抬头瞧了天空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余日拉到屋内墙角处。 哪吒心念一动,跃上半空,坐在火尖枪边的云彩上,悠闲地晃着双腿打哈哈:“原来是几位金乌神将,许久不见,不知诸位近来可好?” 大金乌沉声道:“哪吒,我等奉旨办差,还请你不要平添事端。” “我倒也不是要阻拦几位办事,不过,长公主前车之鉴,哪吒这里有几句好言劝奉几位,听与不听却是你们自己的事。”哪吒话说的好听,但火尖枪上的紫焰却飘飘欲飞,只听她不急不慢地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给她几日时间告别,却好过此时下去兵戎相见,教她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小四不是姑姑,她天生仙体,缴了......” “三天。”大金乌在心里默默算了笔帐,打断了八金乌的话,回头瞪道:“八弟,慎言。” 三天啊,缓冲时间不足,哪吒略作思虑,把握着手腕上的金环,拒绝道:“三天太短,七天。” 不知是哪位金乌在大金乌身后喊道:“你别太得寸进尺!” “三天与七天差别不大,”大金乌扬手道:“二弟去把东西拿来,咱们七日后再来。” “是,大哥!”二金乌摇身一变,化作个身着淡金衣衫的青年纵下云端,与绿儿低声言语几句,便见她低下头将指间镶嵌着森绿色宝石的琉璃手链送到二金乌手中。 宝石到了大金乌手里,他们一眼没有多看底下,转身即走。 哪吒看着四位金乌走远之后,按下云头,敖丙却还跟余日在说着什么,于是喊道:“敖丙,走啦,打扰人家这么长时间。” “好!”敖丙应了一声,转头又与余日说道:“余日兄,切记。”见余日点头,敖丙微微一揖,自里屋退了出来。 许是四大金乌来过的原因,陈塘关雨停风住,夕阳躲在云后,露出半张脸窥视着人间。 二人在街上寻了家酒楼用晚饭,点菜期间两人闲聊,言及敖丙生日,商家将菜上齐后,格外热心的送来一碗汤面,面里卧着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敖丙疑惑地看向商家,哪吒说:“商家的心意,三太子笑纳了保佑他们风调雨顺便是。”敖丙虽然不常到陈塘关来,但关于他是龙王太子的事情,陈塘关的居民却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 敖丙虽未获神号封位,但龙王为了让他提升法力,特意在自己的诸多庙宇之中立了他的像,将香火功德大半与了他。 商家嘿嘿笑道:“还是三太子身边这位君子更懂民生疾苦。” 哪吒:“......”我说我不懂你能信吗? 敖丙听言,忍着笑意道了声谢,将面送进口中,心说哪吒懂不懂民生疾苦不好说,但你肯定不懂哪吒。 商家哪里知道,在哪吒眼中,人与猫狗亦或是地上的草木沙砾并无半分区别,心里只是暗喜眼前这位与敖丙同行的红衣少年点出了他送面过来的真正意图。 待商家退了下去,哪吒说:“你看,世人就是这样单纯地妄想着用再平凡不过的物件儿来供奉神仙妖魔鬼,妄图以此与超越凡人的存在交换一些他们自己没有能力得到的东西,得不到就归咎于天道不公,却不知什么是积善之家有余庆。” 敖丙望了望酒楼之中的往来客,说道:“无怪乎于此,六道之中确实分了三六九等,开天辟地之后,世上荒芜,苍凉,是老君分化女娲,以自身为原形抟土造人,因此人天生就比其他动物占了些便宜,生来就在六道之中的上道,动物植物若是机缘巧合开了灵智,无论想成仙还是成怪,都要先有人身,才能更好的修炼。” 哪吒一本正经地说:“人呐,生于尘,埋于尘,劣根性也源于尘中的污浊之物,可惜啊,能断绝本性中的劣根的人太少。” 敖丙笑问道:“断绝了劣根的凡人,还是凡人吗?” 哪吒如实说道:“多半数成仙了,少部分飞灰湮灭了。” 敖丙又问:“那不曾断绝的又是什么呢?” 哪吒想也不想地说:“说的好听些,还叫作人,若说的难听些......”她垂眸望了望地下,抬起眼皮说道,“泥点子。” 敖丙放下筷子,倒了杯茶推倒哪吒面前:“你倒是看得通透。” 哪吒接过茶盏却不客气,漱了口说道:“其实在六道之中,人道为中上之道,大抵还是因为这个族类有情,亲情、爱情、友情,这是他们得天独厚的优势。” 敖丙顺势问道:“那你呢?” “我?”说到这个,哪吒还真仔细想了一想,然后认真地说:“有,也没有。” 敖丙并非不通透之人,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只要哪吒认真说的话,听着就要多思多想一会儿的习惯,此时听哪吒回答他的‘有,也没有’几个字,他便陷入了沉思。 “在我看来,亲情、爱情、友情其实是相通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凡是走到最后,都将化为割舍不开的血肉亲情。性命是世间万物最重要的,对吗?” 哪吒见他冥想,循循解释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性命乃是世间万物最为重要的,我师尊,若他哪一日遇险,我若救他无能,那么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会选择用我的命去把他的命换回来,又好比你,若遇到同样的事情,我亦会做同样的选择。换言之,若是杨婵兄妹遇到同样的事情,我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救他们,却不会选择为他们放弃我的性命,” “为什么举这样一个不合时宜却又不伦不类的例子呢,无关其他,以一言以蔽之,亲疏远近之分罢了。”哪吒笑了笑,“我当万物为芥子,于万物眼中,我与芥子又有何不同?” 哪吒想了想,又举了例子:“你看殷夫人,她怀了三年六个月费尽辛苦才生下来的孩子,还不是说丢就丢了?或许是出于无奈,她才会做出这样选择,但结果注定了她之后无论多么追悔自责,也改变不了她在做下将亲生子弃在荒山野林这个决定的时候,那个孩子成了她眼中的芥子沙砾一般的存在。” 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呢?其实就是我方才说的亲疏远近罢了,刚生出来的孩子,如何与亲生亲养承欢膝下多年的两个乖巧可爱的娇儿相比?她在事后自责,后悔,可这又如何呢?这些都改变不了她做出的决定,她将这样的情绪转化成慈爱,一厢情愿地倾注在金霞身上,可这样也只能感动她自己罢了,并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 便是上天同情她,给她机会重来一次又如何呢?我想,一旦这个孩子可能会给他们的四口之家带来灭顶之灾,在面临着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一家人面前,她还是会做出与从前一样的选择,那个孩子还是逃不脱被抛弃的命运,当令她做出这个选择的危难风头避过之后,她大概是会再一次的陷入追悔莫及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哪吒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她抬手从茶盏里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划了一个盘子大小的圆圈,又在圆圈里化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圆圈,指着其中两个拳头大小的圆圈,严肃地说道:“你看,这是李靖,金吒木吒两兄弟在她心里的位置,”接着又指着底下比拳头稍大些的圆圈说:“再看这个,这是那个被丢弃的孩子此时在她心里的位置。” 转又指着盘子大的圆圈说道:“可当这个孩子再一次给她的家带来生死危机之时,”哪吒哼笑一声,将圈内最大的那个圆圈抹去,用筷子沾了一滴水点在圈内,说道:“这个此时所谓最重要的,便就可有可无。” “凡人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将素白的手在敖丙眼前翻了翻:“你看,这手心手背可有什么区别?”说罢,也不待敖丙回答,她又自语道:“手心才是肉,手背不过是一层皮,只不过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也会痛罢了。” 敖丙沉默了好半晌,方才说道:“有时候糊涂一点也是好事。” “生而知之,哪吒我也是苦恼的很呐!”哪吒当做是听不懂,反正这家人她也不认,只要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不介意金霞这个亲眼目睹了爹娘被害的可怜孩子多个人疼。 天色渐暗,眼看戌时将近,敖丙说道:“哪吒,你可与我去龙宫么?” 哪吒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了,我上一次去便闹出那样事来,龙宫今日里想必也是热闹,你那表妹与西海龙王多半也在,我就不去惹他们的白眼了,万一再闹出什么乱子却是不好。” 敖丙说:“那我定昏时刻我去乾元山寻你。” 哪吒想了想,亥时她应该是在巡山或是看书,于是点头应下,与商家结账后离开酒楼。 街上挂满了各色灯笼,灯烛在其中摇曳生姿,哪吒随意在街头巷尾里穿梭,想着金霞与杨婵现在难得下山,便想给他们带些小玩意儿回去耍。 在街上转了半刻钟,也没想好该给他们带些什么回去,哪吒有些沮丧,忽的一道白影疾落在她眼前,害得她不及停步,撞到了人,抬头一瞧,不禁揉了揉额头,疑问道:“敖丙?你不是回龙宫了么?” 敖丙拉着哪吒到一边去,神秘兮兮地说:“走到半路,发现有东西忘了给你,趁着还没进宫门又折了回来。” 哪吒禁不住笑道:“你生日却要送我礼物,这是个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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