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本该难过,被心爱之人以抗拒戒备的神态对待,甚至推开他亲手调制的美酒。 但他是安室透,是不该和警视厅有交集的组织成员。嘴角上挑,安室透露出了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却继续扮演着他该扮演的角色:“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井上千束冷冷回答:“昨天在西餐厅遇到的招待生。” 她十指交叉搭在下颚,身子前倾带着一丝审讯的压迫意味,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安室透,不肯错过他脸上半分细节。 “你不说我倒忘了,昨天用餐时我有登记过名字,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人用餐,你居然能记得。不过我可没印象自己和你有亲密到可以称呼名字甚至叙旧的地步,招待生先生。” 特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咬下重音,井上千束无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隔阂如同一座大山格挡在两人中间,难以翻越。 安室透沉默片刻,失声笑了:“哎呀呀,真糟糕,计谋被识破了。” 他单手托腮,笑得无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室透,是名侦探。因为井上小姐的长相和性格都刚好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所以想要尝试进行追求。但是看样子这个搭讪似乎烂到家了,我还以为能利用记忆偏差效应误导经井上小姐,让你误以为我们是旧识。” “侦探吗……” 露出个有些意外的表情,井上千束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安室透,与他四目相对:“可是安室先生,你的行为只让我觉得你是麻烦的可疑人物,很像那种追求不成就会对女方做出可怕事情的家伙。” “啊?抱歉抱歉,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样得困扰。不过请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对你的喜欢真真切切,完全一见钟情了。” 喜悦的情绪直达眼底,安室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是他确实很久没有以面对面的方式好好地、良久地近距离注视千束了,二来……贝尔摩德的这次考验,他们暂且算是通过了。 ——「我要你以旧友的方式对她说出‘好久不见’、‘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吧’的开场白。」 贝尔摩德的要求是埋藏在枯叶下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布满利刃的深渊。 落座说出老套的开场白时,安室透其实紧张极了,一颗心高高悬于喉咙。想要用手指敲击桌面传递摩斯密码,又怕被贝尔摩德注意到反而自爆身份。 但好在井上千束足够机敏,她看向安室透时面上冷漠如同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 ——「你就这么不愿意认我吗?」 以可怜兮兮的惨状说出这句话时,蹙紧的眉头比起伤心,更多的是忐忑。因为安室透看到井上千束在瞥见他脸上委屈不安的神情时,轻微皱了下眉尖,这是她心软时常出现的下意识动作。 心底不停祈祷,希望井上千束千万不要回应的同时也开始思考如果暴露,该也怎样的方式带着井上千束逃走。 好在井上千束确实没有回应。 进入酒吧落座的那一刻,她就清晰意识到包括自己会在哪个位置落座在内的行为,全都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 凭借更高的地位和权力,贝尔摩德暂时切断了安室透的通讯,再安排他以旧识的姿态去和井上千束搭话。面上做出一副“我只是需要你去探听消息”的样子,实则是在打探两人的反应——毕竟井上千束所坐的11号桌到吧台的距离算不得近,再加上连续不断的鼓点和贝斯声,贝尔摩德确实不应该听得见两人的谈话。 况且乍看之下,贝尔摩德并不知道井上千束到来后落座哪一桌,也无法事先准备窃听器。总不可能要求她用窃听器布满整个酒吧每张桌子,这样且听起来也太麻烦。 但这只是让人放松警惕的表象。 既然是被不明人士邀约到来,身为专业警员的井上千束在进入酒吧后,自然下意识会去搜寻酒吧内视野最好的位置。poles tara只算是一个中等体量的酒吧,放眼望去,适合洞察全局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只可惜都有人。除非其中某桌在这个时候结账离开,不然井上千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靠门方便逃脱的位置。 大概是命运之神听到了井上千束心底的期望,她站在吧台前观察四周时,位于角落可以把大半个酒吧都尽收眼底的11号桌的顾客恰巧站起身结账走人,把视野良好的能容纳四人的小桌给空了出来。 是巧合吗,当然不。 一切都是贝尔摩德的安排。 既然知道了警视厅在侦查时的习惯,那干脆就此设计一个圈套。找人把视野良好的位置全部提前占满,在井上千束到来时再故意假装结账腾出其中一桌——空出黏有窃听器的那桌。身为警员的井上千束一定会要不犹豫选择落座被他们可以空出来的那桌。 看似随意,但步步都是精心设计。 只可惜,井上千束以两条血淋淋的人命为代价,学会了在面对组织时该如何拿捏勇气与谨小慎微之间的尺度。 被迫学着成长,又在一起起谋杀案中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丑陋人性。井上千束早已不是当初那朵绽放在初晨朝露间的白玫瑰了。 正常人在喝饱聊够后的结账顺序应该是喊来酒保,再刷卡结账。但井上千束有注意到自己落座位置的上一桌顾客,是吧台里那位酒保先捏着账单走到他们跟前,他们才结账起身,勾肩搭背地嬉笑着离开。 与其说是喝足后主动结账离开,更像是收到酒保的指令后起身腾出空位。 面对安室透突如其来的落座请求和寒暄,井上千束刚进入酒吧时的忐忑紧张反倒在这一刻彻底冷静了下来。她的推理没有错,果然是有第三方在怀疑她和安室透的关系,特意精心设计了这样一出好戏。 于是井上千束单手托腮一副兴致缺缺地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安室透的话,眼神却悄悄四处张望,俨然一副暗中观察的样子。 这副举动在贝尔摩德看来,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井上千束不认识安室透,也对安室透兴趣不大。她认为安室透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所以不断打量四周想要筛选出正确的约见人选。桌上的酒一口未动,也是因为她提防着突然出现并搭讪的陌生人安室透。 指尖有节奏地在桌面敲打着,眼见安室透全然没有走的打算,井上千束脸上浮现出几丝焦虑,她不得不开口向安室透下逐客令:“抱歉,因为我约了人,所以……” “是我唐突了,不知道我能否有幸知道井上小姐的电话号码?” “唔……”井上千束抿唇,有些犹豫。毕竟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安室透是一个打着一见钟情旗号的长相帅气但行为有些冒犯的男人。 安室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笑着立马递出台阶:“啊,那或者这样,请允许我在井上小姐的手机中存下我的号码,至于要不要再次联系,主动权全权交给你。你看如何?” 装模作样地接过手机存下自己的号码,降谷零朝着井上千束歉意一笑,便起身回了吧台。 “真遗憾,没能问到有用的消息就被赶回来了。” 贝尔摩德冷哼一声,没有搭腔。反倒是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招牌调酒的松田阵平仰头把杯底残余的鸡尾酒喝尽后哐当一声将杯子用力置于桌面。 “再来一杯。” 他看向安室透的表情很是微妙,像在压抑着愤怒和挑衅,但这样的情绪正好符合了贝尔摩德所知的传闻。她凑到安室透耳边,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态:“哎呀,你好像被不得了的警察给记恨上了呢。” 安室透揭开龙舌兰瓶盖,熟练地将金橘色酒按比例倒入杯中。他无所谓地耸肩,笑笑没有搭话。 毕业那天在被黑田兵卫秘密带走时,他就想过自己肯定会被关系极好的几位同期们——特别是脾气向来糟糕的松田阵平给记在必须狠狠揍一顿的大名单上。更何况刚才安室透可是当着松田阵平的面跑去和井上千束聊了半天,毫不掩饰自己对井上千束的热切和喜欢。 看着松田阵平略带不爽的表情,安室透反倒坏心眼地觉得痛快。明明他才是井上千束的正牌男友——不告而别时夹在巧克力里的辞别信被安室透选择性遗忘在脑后。虽然当初离开时安室透以绝对理性和清醒的状态思考得很清楚,不管千束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默默支持并给予尊重,但现在他决定反悔。 绯闻对象什么都快点通通消失好了,他才是真正的正牌男友。 回想起黑田兵卫似有若无的隐瞒和井上千束的配合,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一切,既然这样那就将计就计好了。 人都是卑劣的,区别只在于程度不同罢了。安室透希望井上千束能远离黑暗和危险,在光亮处盛开绽放。但如果井上千束已经被拉入了深渊,被迫站在黑暗里和他肩并肩,那么给井上千束带来幸福的那个人又凭什么不能是他。 所以安室透决定了,在井上千束有所察觉前,他会一直伪装下去。痴迷的、眷恋的,以深情款款的姿态注视着她,跟随她,保护她。 装傻的行为虽然很卑劣,但不失为一项选择。不会放手的,井上千束依旧会是警察厅优秀公安降谷零的女朋友。 时钟指向十一,苦等了两个小时的井上千束终于坐不住,一脸不耐地拍拍裙子站起身离开。桌上那杯安室透一手调制的美酒,井上千束一口未喝。并且因为静置太久,杯中漂亮的颜色分层已经融为一体变得浑浊。 这场看似无人赴约的邀请,早在安室透回到吧台时就已经完成了赴约。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安室透,他们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无论是调查关系还是洗清嫌疑。 井上千束离开酒吧半个钟头后,松田阵平便也结账买单起身离开。他倒是喝了好几杯,还点了些吃食,尽职地扮演着酒吧顾客的身份同时又保持清醒。除了起初盯着安室透时脸上挂着些许不爽,在喝下第二杯龙舌兰日落后,他便心事重重地单手握拳托住下颚,一言不发。 目送着在警校时期就和自己是情敌的卷毛同期转身离开,安室透将洗干净的杯子倒挂在吧台顶,面上挂着标准的商业微笑,小声对贝尔摩德耳语:“虽然没能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既然你不放心,那么我去追求她,怎么样。” “然后找个机会窃取她手机或者电脑里的资料。” “诶~?”拖长的尾音转折了几个音调,伪装成男酒保的贝尔摩德说话时口吻带着戏谑的嘲弄:“可是她警惕到连你调制的酒都不愿意喝一口,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接近她?” “哼,”回答她的是安室透的一声冷笑,他目视前方没有回头,却如同已经咬紧猎物的恶狼:“当然。” 稍作沉默,贝尔摩德便不再干涉。 “随你的便,记得把资料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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