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猜测,但大半就是这麽回事了吧。 所以当时握住的是她的手,距离更近的灵魂却是幸。 巫女木着一张脸。 很快,相互连接的手绳就要编织成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而偏偏是这个时候,咒灵却已经掌握了新的术式延展,刀片样的肢体直接从他的头上变形,将所有的构成物斩断。 “是我拘泥于人类的观念了,原来是这样,咒灵的话,本来全身都可以是手脚,可以是武器啊——”它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变形出的刀片从脸上消失,“喂——那边的人类,谢谢你。” 它的道谢发自真心。 “恶心死了。” 即便是被负面情绪不停冲刷着大脑的善子也很清楚不能让这个家夥继续成长下去,现在她能不落下风多半靠的还是还是咒灵对自身术式和战斗方式都不够熟悉这一点。 再这样下去不行。 这咒灵是绝对的对人类特攻。 但很不巧,善子也是对人类特攻。 善子一手拿起加茂幸的太刀——又在已经止血的伤口上补了一下,在咒灵和自己之间构成了无数的手臂陷阱。 “你才出生不久吧?恐怕等你继续成长下去,我就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真是万幸啊。” 这不是谎言,因为自身的术式限制,善子现在能达到的差不多就是自己的肉|身极限,也因此她才会将术式的开发方向转变到对式神的召唤和构成——而对于和这个咒灵的对战,再用不痛不痒的招式也只是给它喂招。 这麽想着,善子不再犹豫。 她直接双手交握,比出了地藏王手印[1]:“本来是需要生者和死者的手交握的,现在反而变得简单了——” 她语气半是自嘲半是憎恶。 “这都是多亏了你。” “不用这麽客气。”那咒灵笑嘻嘻地接下了善子的讽刺。 而巫女的脚底已经开始向外蔓延出了黑色的夜泉。 这一瞬间—— 如同本能一般,那咒灵直接感觉到了这份威胁,真人下意识就要往结界外逃去。 但太晚了。 “领域展开·不渡祸津阳[2]。” 然後善子放任自己沉入水中。 神乐铃和某种山间的轰鸣声逐渐响了起来,然後,是在夜间反常出现的夕阳,赤红色的不详在滑雪场所在的山间突然亮起,像是逢魔之时的再现。 夕阳悬挂在夜间的半空中—— 于此同时,本该是墓地的结界内已经变成了某个不知名的湖岸。 此刻,守护分隔此岸和彼岸之结界的巫女已经沉入了水中,二者的差别不再分明,黑色黄泉倒影中的辅助监督闭上了眼睛,而水面上站着的则是本该存于倒影中的式神们。 ——共3名一级,23名二级,40名辅助监督,和27名窗相关人员。 这是存于现世的彼世,死者们的战场。 但这次展开并非给死者们提供舞台。 只见式神们为真人让开了道路,而在湖的正中心,与沉睡的辅助监督倒影对上的,则是一个打开的黑色匪箱,那本该是属于加茂幸的归处。 还没有习得领域的咒灵根本没法将自身隔绝在善子的领域外,而在真人在转身看见悬挂在山间的夕阳的一刻术式便已命中。 这是直接对灵魂的领域,如果有任何一个水笼当地人在场都会做出如此的警告——‘哪怕做梦也不要看向那渡口,不,就连睡觉时候脚也不要朝向日上山的方向[3]’。 但这对咒灵来说太晚了。 它的灵魂不再受到自己控制,摇摇晃晃地往匪箱走去。 即便到这个时候真人仍在拼命挣扎,它的身上不停分出细枝,像是手又像是勾爪想要抓住岸边的白色西沙丶碎石丶哪怕是水。 既可笑又卑微,像个小丑。 但挣扎无用。 夜泉只是一点一点地腐蚀着它的灵魂,从腿丶到腰,夕阳引着它的灵魂一步步往水中走去。 不管愿意不愿意,真人一脚直接踏进了匪箱。 它很快就将被关入匪箱…… “——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直到某个凭空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善子的领域展开。 同规格,不丶甚至更高规格的领域在巫女的‘日上山’中拔地而起。 那是由流着血泪的雕塑和怨灵拼接而生的‘树’,因为领域的相互抵消和强度差,只凭借存在的本身就直接冲散了善子的领域。 只见那是个头顶缝合线的中年术师,他慢条斯理地穿过结界。 “看来运气是站在我这边的。”他笑眯眯地说,“还好来得够晚没有被那个领域命中——要是继续让你成长下去,我可真的要烦恼了呀。” 不知道在暗处听了多久的中年人将善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看上去术式很强,唯一的短板在于式神的强度吧,只有一级是有点可惜了。” 好为人师的家夥如此评论。 而善子已经明白了,这是个再简单明了不过的黄雀在後。 虽然说是救了真人一命,中年人上去对咒灵也没有什麽关心的模样。 ——那边的咒灵狼狈得要命。 即便是被打断的领域,那效果也已经生效了一半,真人的灵魂与巫女已经建立了不可违逆的契约,而匪箱更是已经关闭——即便没有将咒灵的全部灵魂封闭进去,他的整个下半身也已经处于完全不可恢复的状况了。 善子很清楚。 胜负已定——她赢了那咒灵,但很快就会被这个黄雀捕杀。 于是浑身湿透的辅助监督扶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咳咳丶看来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啊?”此刻善子正处于领域展开後不能使用任何咒力的熔断[4]阶段,且咒力业已大半用于制服领域展开的花销,而中年术师的领域却还在持续生效中,“看来这家夥只是个小卒啊?最没用的那丶咳咳丶那种。” 而咒灵明显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管是灵魂的缺失还是被斩断的痛苦都让扭曲的缝合脸只能发出愤怒地嗬嗬声,他还不死心,想要尝试修改自己的身体结构,但只能造出更多的手。 “不过丶咳丶万幸主人还会来救你啊,摇摇尾巴吧。”善子看向了那凄惨的咒灵,“这不是还有手吗?” 她根本没理会进来‘救场’的中年术师,这种喜欢用脑子的家夥多半有着很强的表演欲和倾诉欲。 ——和辅助监督一样。 而她可太明白怎麽恶心这种家夥了。 于是善子只专心对着咒灵说着垃圾话,她满意地看着咒灵欲杀人的眼神:“以後学着爬吧,虫子不就该以这种方式活着吗,你要相信你的学习能力一定——” 加茂幸的太刀直接被中年术师丢了过来,刀刃穿过善子的心脏把她钉在了旁边的墓碑上。 “呃!” 黑发巫女直接吐出了一口血,她举起手|枪,被夜泉泡过的武器早无法|正常发射。 而远处残留的构成物试图抓住男人的脚,也失败了。 头顶缝合线的男人还是站到了善子的面前。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他话倒说得挺客气,“你是故意无视我吗?有这麽生气?” 而被钉在墓碑上的巫女这才擡头正眼看他。 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了片刻怔愣。 “……”头顶缝合线中年人摸着自己的下巴,“水笼生的是女儿吗……” “我……可没有旧跟你这种中……中老年人叙丶咳咳丶照照镜子吧。”善子有些呼吸困难,可能是刀刃也划伤了肺部,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嗬嗬的气声,“咳丶咳咳看你捡便宜倒是挺顺手的,怎麽,这会儿不躲,自己上了?” 中年人看上去并没有被善子的垃圾话影响,他微微弯下身,握住刀把,一下子将太刀拔出,脸上却露出有些怀念的神情:“哎呀,差点忘了,除了大柱都姓水笼,不过为什麽会是黑沼?我还以为她会让你姓加茂呢。” 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辅助监督倒在地上,但要她闭嘴是不可能的:“……我对这种陈年八卦不感兴趣,我可丶咳咳丶可还没到想当年的年纪。” “诶——我和你母亲可是旧识。” “那你早该死了。” “……会咬人啊?” “你可以试试我的牙齿。” 善子伸手想抓住男人的腿。 被躲开了。 “确实是没有预料到那里还能有活着的残次品,你居然在为咒术界工作?明明就是他们干的好事吧。”他面带微笑,手上毫不留情,但说话却彬彬有礼,“居然是日上山的人,这样就说得通了,不过你的脸很好辨认呢,和你母亲真的很像。” 像是认出了善子的面容,他没有给辅助监督触摸到自己的机会。 “……”善子没接茬,只是努力积蓄着力量。 “虽然你已经注定死在这里了,但我可没有被巫女‘看取’思念和情感的打算。”然後中年人这才像是想起了什麽,“啊,所以才是黑沼啊?我记得你们的大柱会被赐名黑泽来着——确实是个不错的假名,形式和本质相似的话应该还能加强咒力获取呢,你很努力啊。” 他面带安慰。 “不过再努力,残次品就是残次品。” ——内容却是再直接不过的挖苦。 善子咳着血,嘴巴一张一合。 头顶缝合线的男人凑了过来:“怎麽,还有遗言吗?” 但巫女却只说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正站在我的血里?杂碎。” 後退已经来不及,善子的熔断时间将将结束,虽然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但现在仍有能做的事情——术式构成不过一秒,地上的血里直接伸出了十数只手。 善子将感知灌注进构成物。 只要有一只……! 其中一只手的一根手指碰到了男人的胳膊,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接触,但巫女的看取仍是瞥见了他内心的只言片语。 虽然是再短不过的两个画面——她看到了男人的术式情报。 那也是成功的反击。 “咳咳丶你的术式丶咳,怎麽跟个寄生虫一样啊!只剩个丶咳!” ——而那边,因轻敌而被她扇了一巴掌,不,以力度来说那也许只是蚍蜉撼树的中年术师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倒谈不上生气,反而像是有些欣慰般地一脚踩上了善子的头。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放弃二字怎麽写啊?” 善子的声音闷闷的,侧脸被迫贴在沾血的泥地上,语气却很冷静:“啊,据某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巫女说的,脸像她,但是性格更像父亲。” 男人笑了起来,震动顺着鞋底传到了她的脸侧:“啊,还说过那种话吗,不过确实,不是说女生的性格都会像爸爸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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