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不动,劝不了。 于是,她离家出走,寻访各处的能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请来左慈。 左慈有多难请?这么说吧,两千多年里,她只见过左慈三次,下一次遇见左慈之前,她大概要先再死个几十回。 所以,陆绩对于她,恩情,确实算是有——就一颗水珠那么大吧。仇怨,那可真的是血海深仇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报仇雪恨。 ——虽下定了决心,但这两千多年的生活让她养成了亿点点拖延症。 所以,在报仇雪恨之前,她在舒县养精蓄锐,咸鱼躺了一个月。 到了第二个月,她还没开干,孙策从前线回来了。 她哥哥孙策刚满二十一岁,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因为常年征战皮肤略黑,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他风风火火穿过前院时,院子里的两棵橘子树都因为他带起的风轻颤起来。 孙婺正坐在前厅门槛上悠闲地吃橘子,她家的橘子有一种柠檬的风味,橘子果肉一小粒一小粒地在嘴里咬破,一只橘子可以吃一下午,这是她消磨时间的神器。 吃到第二十六粒果肉,她抬头就看见了孙策。 上一世孙策按史实死在了公元200年,实际上到如今他俩已近十年没见。此时看到他,孙婺硬是装成了刚分别不久的样子,擦擦嘴角,“大哥,皖县攻下了?” 去年,孙策领袁术命攻打庐,其间颇费周折。庐江治所舒县,也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去年已被拿下。可庐江太守陆康是个有气节的,在庐江的陆家人有百余,如今死了约一半,他仍带着剩下的人退守皖县,拒不投降。 陆康就是陆绩他爹,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就是他死期。 果然,孙策将佩剑递给过来服侍的奴仆,同孙婺道:“陆康那老头已经病得不行了。待他一死,皖县不攻自破。” 这事儿对于孙策来说虽是喜事,他脸上却没多少喜色,只一边卸下铠甲,一边又说:“求封太守的信我本已写好,袁术却在这时候召我回寿春……这小人,怕是又要出尔反尔!” “嗯。”毫不意外的剧情。 他们父亲孙坚死后,孙策将母亲与几个弟弟妹妹安置在了曲阿,只带着她前往寿春投奔袁术。 袁术这人反复无常,之前答应任命孙策为九江太守后又反悔,这次答应待孙策攻下庐江,便给他庐江太守的位子,却还是要食言。 脱下铠甲,有仆人端了水过来,孙策洗了手擦了脸,又说:“阿婺,你自小聪明,你便也猜一猜,袁术这次是派了谁来。” 来的人肯定是来接手庐江一切大小事务的,同样的剧情发生过一百多次,这问题没有难度。孙婺分了半个橘子给他,回答道:“袁公路手下那批心腹老将也不多……我猜,论功行赏该是轮到刘勋刘子台。” “哈哈哈哈。”孙策大笑着,一口吃掉半个橘子,“我就知道,连你也不可能猜到。” 居然猜错了? 当然,游戏并不完全遵从历史,会产生一些随机事件,换个太守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于是孙婺想了想,从纪灵到桥蕤到陈兰,将袁术手下大将说了个遍,孙策却一直摇头。 “别……别猜了……是袁耀。”他被橘子酸得龇牙咧嘴,吐着舌头缓了许久才继续说,“……袁术果然是老糊涂了,袁耀这些年来毫无功绩,就算他是袁术儿子,来了庐江叫谁能服气。” 袁耀是袁术长子,如今未及弱冠,年纪小也不曾带过什么兵,打过什么仗,这一下子当庐江太守,确实很离谱。 但看孙策这淡定看好戏的神情,她很奇怪。 按孙策的脾性,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现在已经驾马冲回寿春讨说法了。 “袁耀抢了你的官位,你怎么不气?”孙婺好奇问他。 “哈哈哈哈,为何要气?” 他不仅不气,甚至命人搬来一架梯子,顺着梯子三两下爬上屋顶。 “阿婺,你上来。” 行吧。 孙婺捏着自己剩下的半个橘子,也跟着爬了上去。 站在屋顶往四周望去,触目是已恢复秩序的舒县,因战事而歇业许久的钱庄、酒家、粮铺又重新开张,各色幌子在风中招展,吆喝声远远传来。 孙婺怕屋顶要塌,不敢乱动,孙策却踱了几步才停下。 明明没喝酒,明明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怀义校尉,他已经开始指点江山,“阿婺,在这庐江,如今我虽只有脚下这一点立足之地。但迟早,这庐江将是我的!” 停顿片刻,他手指指向北方,又说:“那里,寿春,也是我的。” 孙婺知道,这就是她大哥了,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无比自信地要征服整个世界。 但实际年龄两千多岁的孙婺早早过了中二期,她吃了一小口橘子,很煞风景地提醒他,“这脚下立足之地不是你的,这房子是周瑜借你的,你别不识好歹占为己有。” 孙策毫不在意,“他的不就是我的?” 说完,他热血上涌,当场表演了一个低空跳楼。稳稳落地之后,他又抬头看向孙婺,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阿婺,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这么高兴吗?” 看他这挥斥方遒的样子,孙婺一瞬间福至心灵,猜了出来:“周瑜给你写信了?” 孙策又朝她露出一个笑,点头道:“公瑾和我想的一样,从历阳渡江,吴郡、会稽、豫章……先定江东,再图天下。从前我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不能像父亲那样……可公瑾肯来帮我,我觉得这事儿一定能成!” 孙策眼里激动地泛起了水色。孙婺坐在屋顶居高临下看他,既悲哀又羡慕。 ——如果他发现一统天下之后,他得到的不是千古留名,而是从头再来,可能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单纯而坚定。 他所求的不过虚妄,在孙婺眼里其实还没一刀砍了陆绩更让她爽快。 孙婺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很奇怪。在从前无数次的重生里,周瑜确实会给孙策写信,但都是在孙策离开袁术到达历阳之后,这一世他写信的时机有点早。[1] 思索间,底下孙策又说:“说起来,公瑾在信里竟十分关心你。” “他说什么了?”孙婺好奇地看向他。 “若我带兵离开袁术,袁术定会留你为质牵制于我。公瑾说,阿婺你这次便别回寿春了,搬去与他母亲同住。他说的也对,周家是庐江世家大族,袁术轻易也不敢招惹。” 周家其实就在对门,但周瑜很久之前便只身去了丹阳郡,并不在家。 在孙婺眼里,周瑜当然是瞎担心。 刚来这个世界的前几世,她确实被袁术囚禁虐待过,过得还确实有些惨。但后来的她不仅熟知了避开各种憋屈情节的方法,而且剑术、骑术、射术都已经历过千锤百炼,小小袁术早不被她放在眼里。 可是,不管是袁耀的事,还是周瑜的信,她怎么总觉得这次重生有点怪怪的呢…… 这时候,有兵士进了屋子,没注意到屋顶上的孙婺,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孙策禀告道:“将军,细作来报,陆康已亡,陆家女眷将携几位小郎君于明晚从皖口渡江,逃归吴郡。” 孙策如今的心思早已不在陆家身上,他随口回道:“知道了,随他们去吧,明日我们便回寿春。” 怎么能随他们去呢! 坐在屋顶的孙婺不再思索这一世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报仇雪恨就在明天! 作者有话说: [1]历史上是孙策给周瑜写信,这里是私设
第3章 按史实年纪来说,陆绩比孙婺小七岁,今年不过还是个八岁的小朋友。真·陆八岁。 上一世的记忆还很新鲜。孙婺在陆绩十岁的时候就住进了陆家,对他相当熟悉。 他是陆康的老来子,小时候锦衣玉食十分受宠,唇红齿白皮肤娇嫩,眼睛乌溜溜,像个玉娃娃。再加上他还有点奶声奶气,总的来说就是相当可爱了。 这种小孩骨头软,竖着砍应该能把他一劈两半,但如果砍一下就把他砍死了,其实并不能感受到多少大仇得报的爽感。而且这一世报了仇,下一世大概还得求他帮忙进行水解祭礼。 其实不如这一世先折磨他一番,等他到了二十岁再武力逼迫他帮忙。 至于究竟怎么折磨他…… 想法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挑哪个,还是先把他抓回来再说吧。 于是,当晚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她送走了孙策。 孙策临出发之前仍劝她搬去周瑜家住,孙婺当然不愿意,敷衍了过去。 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大家族,家里小孩子肯定不会少,然而小孩子真的太烦人了。 就拿他们孙家来说吧,他们家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不算孙羌、孙静两个叔伯家的,就她父亲孙坚这一支就有七个孩子。她,作为孙坚家的老二,有一个大哥孙策,还有四个弟弟孙权、孙翊、孙匡、孙朗,以及一个妹妹孙尚香。 幸好她这群弟弟妹妹都在曲阿玩泥巴,没跟她在一起,不然她每次一重生都得疯。 送别孙策,她便支开奴仆,带了把腰刀,单枪匹马直奔皖口。 舒县与皖口同属庐江郡,放到现代,一个在安徽省六安市,一个在安徽省安庆市,相距两百里,算不得太远,她骑马一天妥妥能赶到。 这里的人口密度、建筑密度也远不及现代,她在郊外一路狂奔,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大别山脉,层峦叠嶂下,稻田与荒草地交错,偶尔能见一些小规模的自然村落。 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皖口倒是建起了一座小型城镇,孙婺抵达皖口时已是傍晚,因是战时,城门岿然紧闭。 她绕开城镇,顺着皖河而行。在到达渡口之前,遇到了个卖茶和饼的小摊子,摊子边三个人席地而坐,就茶吃着点心。 朝不远处望去,岸边系有几只走舸,落日西斜的景象和她水解失败那日一般无二。 渡口边尚无人影,陆家人似乎还没出发。她干粮已经用完,便在摊子边停下,买了些吃食。 为了骑行方便,她穿了一身男子布衣,头发用发带扎了个马尾辫。十五岁的她桃花眼,弯月眉,有一张精致的美人脸,一身男装给她添了些英气,却也很少有人将她认作男子。 大概因为敢独自骑马远行的女子少见,席地而坐的三人里,最年轻的一位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待孙婺给他一个眼刀,他才自觉唐突收回了视线。 警告完他,孙婺坐在地上喝茶吃饼。吃完,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橘子,补充维生素。 旁边老中青三人正在闲谈,很巧,谈话内容就是陆家。 其中的中年男子十分同情陆绩,“……陆家小郎君也真是可怜,如今也不过稚龄,先后失了父母兄长。小小年纪,如何支撑陆家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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