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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绯翠绿色的眼瞳在黑暗中仿佛在灼烧：“我们不能停下来……他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他没有胆量放我们走。我们必须抓紧这个时间……把她们送下山！” 四个女孩已经吃下了丹药，雨水混杂着泪水沿着她们的脸庞滑落。看着陌生的少女逐渐变成你熟悉的面庞，你不禁有些发怔。 就在这时, 一点扎眼的火光跃入了你的视线—— ——“不好！”行秋低呼道，“他们追上来了！” “……该死, ”烟绯皱了皱眉, “他们太了解这座山了……阿力一给他们指路, 他们就知道往哪里找人……” “怎么办……怎么办……” 一位少女突然发出了恸哭声。她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整个人都在微微抽搐。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明明没做错什么……” 似乎是被她的绝望所传染，几个强撑着跟到现在的少女们都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与此时的风声、雷声、雨声交映着。 你动了动嘴唇,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当然知道你们现在应该继续往下跑，变换路线、暂时藏匿、孤注一掷…… 就算做什么努力都是徒劳白费, 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但是, 你不能。 她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她们和你同龄, 甚至比你小。也许只是一次轻信于他人, 只是一次疏忽，甚至只是一次善举，让她们被一路迷晕、哄骗，被抓到这里像物品一样的买卖。她们受了伤，浑身疼痛、内心恐惧、头晕恶心…… ……她们只是无辜的普通人而已。 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抬头看向了甄晚秋。 她从行秋的背上轻盈地翻了下来，像一只风筝一样，顺着风滑落在了地上。玻璃碴在她的皮肤上划出的长长的伤口已不再向外涌血，远远望去，她的那身白衣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一样，翅膀上开着一片一片的花。 她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雷鸣之下，不躲不闪。怒雷声把她的脸映衬得格外苍白，她的眼神却一点波澜也没有泛起。 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你惊得回头一看——一个姑娘居然因为惊吓过度晕倒了。 怎么办……？！ 人在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时候，重量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果她晕倒了的话，你们怎么把她带走？！ 不止你手足无措，其他的三个姑娘也一时愣住了。她们俯下身来，惊慌失措地轻轻推着她，小声叫着她，试图把她叫醒。 可是她们细小的声音在雷声中几乎被全部淹没。 就像……你们、她们、无数人的努力一样…… 再怎么挣扎、不甘、哀恸…… ……还是被这座村子，这座山淹没了。 火光越来越近，你几乎能听到他们的怒吼声、叫骂声。 你们…… ……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吗？ “旅行者。” 雷声、雨声、人声、风声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几乎要淹没一切，但烟绯的声音却如此平静而清晰。 “……谢谢你。” 你的瞳孔一缩。在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它在不断膨大，直到那巨大的爪子能够撕碎一切不公，直到那双铜铃般怒目圆睁的双目能够审判世间善恶忠奸，直到那双獠牙能够吞下所有罪孽，直到那对坚硬的翅膀能够带着所有的悲伤和不公冲破横亘天空的黑暗—— 原本的少女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兽。它翠绿色的双眼仿佛灼烧着燃尽一切的怒火，却又在黑暗中温柔地把昏倒的少女们一个个放在了背上。 你们推了推甄晚秋，她却还是怔怔地望着万道雷光。 火光越来越近，叫骂声也越来越清晰。巨兽最后深深地望了你一眼，便俯低身子，用力向前一跃。 与此同时，行秋直接拉着你一起拽倒了甄晚秋。你唯一看到的情境，就是她的白衣在空中高高扬起—— “快！在那个方向！” “快追！” “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章嫂说了，跑了这几个村子的生意以后没人做……” “妈/的，都是那个姓彭的一时心软！” “抓着了看我不把他们给……” “妈/的，要是放出去了，整个村子都得玩完！” 嘈杂的人声在你们耳边响起，慌乱的脚步伴随着咒骂声从你们身边重重地经过。 你们深深地埋在草丛里，几乎要窒息过去。 他们向着烟绯的方向跑去了。 行秋搀着你们站了起来。即使在黑暗中，即使所有的同伴都已经分散，他的那双琥珀色眼瞳中仍充满坚定。 “还能走吗？”他向你伸出手，关切地看向你。 “……可以。”你咬了咬牙，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们三人就这样雨夜里继续赶路。甄晚秋被关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又受了伤，按理来说，她此时也没有什么持续奔跑的力气了。但她只是默默地跟着你们，也不要人背；你们停下来找路时，她便怔怔地看向雷光闪过的天空，并不言语。 唤雨符被撕掉了一张又一张。最后，只剩下你身上的这张了。 你咬了咬牙，用力一撕—— “轰！” 一声巨雷怒吼着在空中炸开，雨势再一次加大。在你们短暂地休息辨路时，你注意到附近的土坑中已经积满了水，让你想起了在这个村庄还没有对你展露凶恶的一面时，那条在树林中潺潺流水的小溪。 阿水牵着绿绿，低垂着双眼，小心而温柔地用水清洗着她的伤口。 ……阿水，你也认同着，这个村子的「正义」吗？ “——你不是这里的人，不要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 你还记得他当时的回答。 但现在，没有人能够回答你。 回答你的，只有无边的雷声。 “……松雪……” 你听到来自身边人喃喃的自语声。甄晚秋呆呆地站在石头上，雨水顺着她枯槁的脸庞向下滑落。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复杂而悲伤，一时让你竟觉得她并没有痴傻，并没有忘记…… ……也并没有放弃。 “糟糕。”行秋把你们用力向后一揽护在了身后，同时直接从腰侧拔出了利剑。 剑光在雨中划过一道白光，一面是行秋的琥珀色双眼，一面则是持着火把的村民。 “草！我说为什么找不到！原来这群人分了好几路！” “妈/的，之前那几个也跑没影了。” “还是村长说得对，果然是要直接下山。” “这不是那个疯子吗？费这么大劲儿就为救个疯子？” “别废话，直接带回去！这五个女的还有这群多管闲事的人，一个也走不了！” 嘈杂的骂声卷杂着雷声，他们肆意地咒骂着、笑着，说着回头怎么处置你们，夸耀着自己的功劳—— ——是啊，在他们眼里，你们不过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还有一个只会花把势的少年罢了。 行秋微微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雨自剑尖滑落，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 「侠」为何物？ 「义」为何物？ 「侠义」一词，释义因人而异。 自由仗义者为侠，善恶分明者为侠，一身正气者为侠…… ——何处读我心，何处问剑意？ 我习古华久，深秘我已悉。 古华枪剑长浮锈，今日溶洗舆尔知。 古华之剑华，若雨若飘华。 飘华人可撷，雨线人难画。 古华之枪华，灼灼兮灯华。 灯华易脆散，复聚如燃霞。 如燃霞，三尺光，何辉煌。 人谓使剑如使指，我言剑光是目光。 游离物外无重量，裁雨者雨，刺明者明。 动如龙蛇捉不住，青眼为剑，侧目为枪。 ——「有时明月无人夜，独向昭潭制恶龙。」 他所挥剑的理由—— 琥珀色的双眼与剑光同时闪过，它像是在黑暗中灼烧一般，随着剑身如雷鸣般裹挟着怒意，孤身向村民们冲去。 “「请从绝处，读我侠义。」” 这就是他的剑的答案—— ——也是属于他的答案，属于他的「侠心」！ “快走！” 行秋的声音与怒雷一同炸开。 他持着剑背对着你们，向你转过头来露出鼓励的笑容：“去吧，离开这里——” “——为了更多人的明天。” 你拉着甄晚秋近乎是疯狂地向山下跑去。狂乱的雨滴扑在你的脸上，顺着你的脸颊流下来，你几乎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是，你可以确定一点—— ——你没有后悔。 你也不会害怕。 就算此时只有你一个人，你也知道，你的伙伴们都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你。 正是因为他们，你才能走到这一步。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绝对不能放弃！ 一道火光闪过，你的瞳孔猛然一缩，脚下随之一滑—— ——一双手用力地抓住了你。 你听到了石块滚落山崖的声音。 这里是…… ……那个山崖。 你惊恐地抬起了双眼，对上了一双同样闪烁着惊慌的双眼。 是甄晚秋…… ……是她救了你。 是谁发现了你们？ 还没等你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仿佛自内心中爆发出了一股什么力量，向前跨出一步，牢牢地挡在你的身前。 你动了动嘴唇，心中有几分苦涩。 你们……已经没有路了。 那点火光跳跃着，你的心脏也随之揪紧—— ——而从树后走出来的，却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阿水举着火把，神情复杂地看向了你们。 “不是说过，不要再回来了吗？” 他走近了你们，却只是静静站着。 “你怎么……”你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他轻笑了一声：“能做出这种傻事的，也只有你们了吧。” 你没有说话。 他抿了抿嘴角：“值得吗？” 你抬起头，看向他：“什么？” 阿水同样凝视着你：“我说，为了救她们，真的值得吗？你们牺牲了这么多，就算你救下了这五个人，就算你阻止了章嫂，就算你阻止了我们……” “……真的值得吗？有无数的章嫂，有无数的村子，有无数的我们。就算你救了这次，难道每一次，你都能救下来吗？” 漫天的雷声不断地炸开，把人间照得一片干净。 你缓缓开口道：“值得。” 你不需要阿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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