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隆顿给了女学生们信心,让她们更有动力学习了。斯隆顿也喜欢这些女学生,她们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所以她甘愿在这里做先生。至于军医学院那里,只是偶尔去上一两节课罢了。 除了上课,胤祚和斯隆顿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翻译医书,这次纳兰性德从西洋带回来最多的便是书,包含植物、医学、化学、数学、物理、天文等等方面,涉猎极广泛,自然书籍也极多,八阿哥带着几位传教士和懂西洋语言的官吏一起翻译,进度虽然不慢,但在那么多书籍面前就差远了。 等八阿哥翻译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胤祚又不能让他先翻译医学类,毕竟大阿哥和五阿哥也等书看呢,所以胤祚能翻译的便自己翻译,也是替八阿哥减负的意思。 三阿哥对西洋技术不感兴趣,但他不是傻的,知道百官和百姓会感兴趣,所以专门在《京城日报》上开辟了一个版块报道相关事宜,偶尔也打打广告招招工之类,果真在民间引起不少关注,一座座工厂建起来,少不得许多人手,许多百姓也因此得了活计,每月固定领钱,日子过得更好了。 就连在黄河上忙碌的四阿哥都叫人快马加鞭回京,找皇上要了两位物理和数学学者去。 一波又一波的热度使出使西洋之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许多百姓这才对西洋有了点了解,对这趟出使能给大清和他们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也十分期待。 但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康熙为了工厂的事也愁得慌。 工厂是建了,技术也就位了,但是谁管? 正如前面说的,年纪大些的几个儿子各有各的事忙,太子没管这摊子事,但他要帮着康熙处理政务,根本没有多的精力,七阿哥倒是没事,但康熙问过,他对此不感兴趣。老九只在经商上灵光些,工厂他玩不来,老十就知道跟着老五后边吃。再往下就太小了。 算来算去,竟没有哪个儿子能管事。 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倒是想管,现成的功劳啊,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尤其索额图,当初出使西洋的差事没争取到,平白便宜了纳兰明珠,如今这个一定要争取到! 纳兰明珠原本无可无不可,但见索额图上心,他便也上了心。纳兰明珠比索额图有个优势:他儿子是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做为使团主官立下汗马功劳,朝臣自然更愿意他这一系的人管工厂,若是他能在康熙面前说句话更顶用了。 为此纳兰明珠特意去纳兰性德府上找他。 是的,纳兰性德搬出来住了,原是封爵之后纳兰明珠一直要他为大阿哥效劳,搞得他烦不胜烦,揆叙自觉受了冷落,脸色也不好看,纳兰性德懒得与他们纠缠,干脆搬出来住了。 理由就是皇上赏的宅子空放着不好,纳兰明珠也无话可说。 新宅子距离纳兰明珠府上距离不近,纳兰性德住了这段日子心情非常愉悦,不用看揆叙脸色,也不用听阿玛絮絮叨叨,日常看书写诗作画,日子实在清净舒服极了。 没想到都跑到外面住了,纳兰明珠还不肯放过他,纳兰性德听着纳兰明珠叫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让他这一派的人负责工厂的话,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 但他不是从前的纳兰性德了,在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后,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固执己见的阿玛,故而面上还是淡淡的,甚至点点头:“我会和皇上提起此事的。” 纳兰明珠以为纳兰性德答应了,登时十分高兴,好生叙了会儿父子之情才离开。 纳兰性德隔日进宫,康熙果然问起此事:“朝臣推举的这几个人都不错,你觉得谁合适?” 康熙已经做好了纳兰性德推举纳兰明珠的人的打算,他可能会不高兴,但还是愿意给纳兰性德这个面子的。没想到纳兰性德只笑道:“奴才只知道把这些东西带回来,旁的就不知道了,皇上别为难奴才了。” 康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点头道:“那便罢了。” 纳兰性德突然撩袍子跪下:“奴才有事求皇上。” 康熙亲手叫梁九功扶他起来:“有话说便是了,不必行此大礼。” “多谢皇上,”纳兰性德道沉吟,“奴才阿玛年纪不小了,这两年越发多病起来,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奴才等从前不争气,只能辛苦阿玛,如今奴才该不用阿玛操心了,因此……” 康熙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叫明珠告老?” 纳兰性德说:“阿玛必定不愿意告老,奴才只想着…是不是可以把阿玛调到什么闲差上,叫他安度晚年也就罢了。” 可若纳兰明珠没了实权,明珠党顷刻就该散了。 康熙看了纳兰性德一会儿,叹气道:“叫朕想想吧。” 到底是多年老臣,康熙总想给纳兰明珠留几分体面的。但他确实对纳兰明珠忍耐良多,且纳兰性德如今更得圣心,他的想法康熙也要顾虑。 康熙暂时压下这件事,纳兰性德离开后则去找了胤祚。 胤祚正在奋笔疾书翻译医书,见着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皇上召奴才进宫说话,顺道来给您请个安,”纳兰性德笑道,“还没多谢您呢,若没有您,便没有今日的纳兰性德。” 胤祚摆摆手:“你如今的荣耀都是你自己风里雨里得来的,和我没有关系。” 纳兰性德却不这么觉得,胤祚或许做的不多,但每次都在关键节点点醒了他。若不是胤祚,当初他的病可能会一直拖下去,然后在康熙二十四年或者二十五年不治身亡;若不是胤祚,他还在纳兰府和明珠对峙,或许永远解不开心结,早早郁郁而终。 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和胤祚脱不开关系,但胤祚既然不居功,他也不多说,只把这份感激记在心里,然后和胤祚说起西行的经历。 康熙在意西方的情况,胤祚却对使团在海上的种种趣事十分感兴趣,二人说了一会儿天色便快黑了,纳兰性德提出告辞:“时候不早,奴才该离宫了。” 胤祚还没听够,不由有些失望。 纳兰性德朗笑道:“您要是喜欢听,奴才下次还给您讲。” 胤祚说:“你下次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想到还要等上好几天,胤祚就想叹气了。 纳兰性德觉得好笑,想了想道:“奴才在路上一直写笔记,贝勒爷可要看?” 胤祚眼睛当即亮了:“我要看!” 第二天纳兰性德就送来他的笔记,整整一个小箱子,除了四五本装订好的册子,还有许多散乱的纸张,上面写的都是诗词。 胤祚拿起一张瞧了瞧,忍不住拍案叫绝。 纳兰性德的诗词还是那么细腻生动,情感丰富,但少了几分忧郁凄苦,多了几分舒朗壮阔,读着就仿佛看到了茫茫大海和烈烈阳光。 再看那笔记也很是精彩。 胤祚若有所思:“你有没有意愿将这些整理刊发啊?”
第94章 胤祚还记得当初纳兰性德离京时他和大阿哥去送别,曾经和纳兰性德说过,说不定日后他会成为“大清航海之父”,或者被称为“航海诗人”,带着他的经历和诗词名留青史。 胤祚还请纳兰性德多给他写几首诗词,要名字放在标题里的那种,试图凭这个成为印在后世教科书上的男人。 自然那时只是为了调节气氛的插科打诨,没想到纳兰性德却放在了心上,胤祚翻看他的诗词,发现里面竟真的提到他多次,极尽夸奖之能事,以纳兰性德的文采和情绪感染力,厚脸皮如胤祚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说:“做一本诗集吧,可以交给三哥印,他名气大,发行的书销量都不错。至于笔记想要印刷可能要整理修改一下,你愿意吗?” 纳兰性德没什么不愿意的。他这几年漂泊海上无法和京城通信,回了京城才知道变化之大,旁的不说,《京城日报》他却是期期必看的,当初胤祚拿他的词打响第一战之事也知道,家里下人当时还买了许多报纸支持他,如今他自己也保存着一张第一期报纸呢。 纳兰性德对京城日报很有好感,对三阿哥也算信任。听说三阿哥手下印刷工厂里的师傅曾经负责官学刊物的印刷,包括风靡京城的连环画也是出自他手,三阿哥前面已经发行过几本书,因为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书籍数量并不算多,但每本的销量都很不错。 纳兰性德并不在乎卖多少本书、赚多少银子,只是航海笔记和诗词是他的心血,若要发行,他更愿意选择一个靠谱的伙伴,而三阿哥无疑就很靠谱。至于整理修改…笔记多乃随性之作,太过杂乱,胤祚不提,他自己也要修改的。 二人一拍即合,此事就这么定下了,纳兰性德整理修改笔记,诗词稿则留给胤祚,可以准备整理印刷了。 胤祚抱着一箱子稿件,心说三阿哥这回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才成。 几乎可以预见的,纳兰性德的诗集和笔记会大卖,银子将流水般地流到纳兰性德、三阿哥和胤祚的口袋里。银子是好东西,但胤祚并不是为了这个,他真心喜欢纳兰性德的作品。 纳兰性德文笔不用说,京城顶流的实力不是盖的。他的经历又确实精彩,于是诗词便情感丰沛,读之令人共情,而笔记又跌宕起伏、精彩之极,读者读这笔记,仿佛自己跟着纳兰性德驾船经过了诡谲美丽的大海、到了远在西方的神秘大陆,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谁不喜欢精彩的冒险呢? 没有经历过的胤祚喜欢,同样没有经历的三阿哥也喜欢。 胤祚把这个消息传给三阿哥,当天晚上三阿哥就来找胤祚,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书这般好,可不能埋没了,得想法子叫书大卖!” 胤祚说:“有纳兰容若的名头,还怕书不好卖么?” 三阿哥摇头:“人的野心是会变大的,书好卖就会想着更好卖,你有没有法子?” 胤祚:“没有!” 三阿哥唉声叹气。 胤祚:“……” 胤祚懒得理他,转而和纳兰性德借了笔记来看,他那笔记好几本,纳兰性德整理稿件用不上全部,只要错开他的时间即可。 胤祚还带去与黛玉分享。黛玉果真喜欢,还灵感大发挥笔画了几副素描,她没见过大海,但通过纳兰性德的描写和胤祚的讲述,竟也画出了七八分,胤祚再指导她修改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这画颇为精准地还原了纳兰诗词和笔记中波澜壮阔又神秘的大海,胤祚灵光一闪,问黛玉:“你愿意把这画用来做插画吗?” 黛玉好奇:“插画是什么?” 胤祚给她解释:“就是插附在书中的画,使文字意象清晰具体。譬如说纳兰性德这本书,只看文字知道大海是壮阔、美丽的,但它到底是什么样子,没见过的人很难想象,也很难感同身受。若是配上你画的图便不同了,大家看到这张图就知道大海是这个样子,再看文字便会更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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