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郊知道,风凝让他下的那个罪己诏之后,肯定就是退位诏书了。可如今,朝臣对于风凝上位再没有什么异议,殷郊也大势已去,除了写出罪己诏,再将王位禅让给风凝,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闻仲全程都听着风凝和殷郊的对话,一言不发。 直到殷郊问风凝:“那等我禅位之后呢?等到我写了罪己诏之后呢?” 随着他的话落下,闻仲紧张地看向了风凝。 其实,早在殷郊对风凝下最后杀手,闻仲一脚踢开那內侍的时候,他就已经明显站在了风凝这边。但是,闻仲毕竟是在殷郊的爷爷那辈就入朝为官,也是看着殷郊长大的,随着他问风凝这句话,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两份对殷郊的不忍来,上前两步,对风凝道:“丞相大人……” 不,或许不应该叫丞相大人了。 但是,现在叫大王,明显不合适。 而闻仲,他虽然也在最后站在了风凝的这边,但他连自己为什么要站风凝都不知道,也接受不了风凝真的成为商汤的新王。 于是,闻仲就这样站在那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风凝其实知道闻仲想要说些什么。她没有回头看闻仲,而是直面着殷郊:“好在此次没有闹出人命来。” 对的,幸亏那药只是小小的一瓶,却是全城的人在用。所以虽然发作痛苦,但要人命所需的时间却十分长。陆压和孔宣他们也足够给力,将研制出的解药尽数派发给了百姓们,所以没有出什么大事情。 “如果出了事情。”风凝道:“即使是君王,也是要血债血偿的。” “你的父亲退居羑里,不如大王你,也退居羑里吧。” ……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难处理。 虽然前一天晚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情,但风凝留在王宫,收拾完大殿之后,第二天朝会照开。 坐在上首的还是殷郊。 一夜不见,他昨日里的意气风发已经荡然无存——一晚上过去,风凝将王宫里面的侍卫全部换了一个个,殷郊身边也换了一批伺候的人。他们看着殷郊,一字一句地写下了罪己诏,还有退位诏书。 出乎朝臣意料的是,罪己诏上,殷郊居然写,这次朝歌百姓中毒事件,他不过是受小人懵逼,真正想要伤害朝歌百姓的人,正是躲在西岐的西伯侯姬昌。 而退位诏书上,殷郊并没有将王位传给风凝,而是给了他的亲弟弟——殷洪。 此时系统不在风凝身边。若是在她的身边的话,风凝一定会问上一声:“你看,我像不像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 于是,在这早朝之上,殷郊再次忽然除下了冕旒,将它戴到了在旁边站着,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的殷洪的头上。 当然,一脸懵逼的不只有殷洪,还有在场的其他朝臣。大家都以为风凝这次是要抢过王位自己坐了,谁能想到她还是不肯继位呢? 殷郊如同蚊讷一般在殷洪耳边叮嘱道:“若是她要这王位,就给她,不然,落得兄长这样的下场。” 说罢,他将身上的袍服除去,往殷洪身上一裹,扭身就快步往殿外走去。 早已经有侍卫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少年的君王身上只穿了一层里衣,快步行走起来的时候却身背挺直,如松如竹。别人看了,怕只会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去参加什么盛典,哪里会想到,他此行,正是往羑里而去。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殷郊,直到他出了殿门。 殷洪很乖,前所未有的乖。 于是,他身边的內侍又一次站到台阶前,大声朗读出来:“君王年幼,处理政事艰难。特封丞相风凝为摄政王,许之料理政事,担任辅国之责。” 众位大臣觉得,昨日大殿上的变故已经算得上是风起云涌了,没有想到,今日连着颁布的政令,更是令人惊讶。 当风凝领过摄政王这个职位之后,便堂而皇之地让人在殷洪的王位旁边加了一个座位。 是一个小小的,肯定比不上王座,但是在朝堂之上独一份显眼的太师椅。 风凝坐在太师椅上,沉痛道:“大王曾经也是恭良谨让,颇为贤明。昨日我知道了大王层派人给朝歌百姓投毒一事之后,也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大王会变成如今模样。” 风凝沉痛道。 她刚刚扶上额头,便有侍卫带着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进来,他们的伤是朝歌的百姓们打的,本来就不太干净的衣服上灰扑扑的,大大小小的脚印格外明显。 风凝指着那两人道:“众位大臣可以仔细看看,这俩人,就是当初挑唆大王将毒物放入井水之中的人。” “此两人,本就不是朝歌土生土长的百姓,而是从西岐而来,被西伯侯姬昌派到我朝歌的探子!”、 一时之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当然,也有看得清楚的大臣,知道在风凝和殷郊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西伯侯姬昌硬是插上一脚,帮助殷郊除掉风凝并没有什么好处。这两个人八成是风凝用来栽赃嫁祸殷郊的。但是,大部分的百姓,乃至大臣,还是信了风凝的话。 当然,即使没有信风凝的话的人,也没有明确提出反对。 尤其是在风凝说出下列一段话之后…… 她的眼睛里含了泪水:“想我和大王也算得上是君臣相和。我没有想到,眼见着商汤逐渐变得越来越好,西伯侯姬昌竟然难掩嫉妒之心,派人引诱大王坐下如此错事,才有昨天事情发生。”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当初我们留西伯侯姬昌在朝歌在西岐做客,他就百般不愿,不过在陆大人府上住了三天,就逃回了西岐。当时纣王在政,本已下定决心讨伐西岐,是我们诸位大人,认为姬昌是老实敦厚之人,所以特请大王网开一面。” “等到大王继位,心思良善,更是未曾追究西伯侯姬昌擅自离开之罪。”风凝垂眸:“谁知道姬昌狼子野心,竟然做出如此之事,莫非早起了扰乱商汤朝纲,取而代之的心思?” “我只愿诸位大臣助我,除此狼子野心之辈。” “从此以后,天下山河,只归我商汤!” 风凝说得热血沸腾,底下的大臣也渐渐地听到了心里。 尤其是风凝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自带气势buff。闻仲本就不想面对风凝掌权的事实,一听有在外征战不回朝歌也能报效商汤的机会,于是主动请缨,当即就要请命出兵西岐。 于是,此次朝会先是确定了两代纣王的更迭,又是确定了对西岐出兵,将将中午的时候,才落下了序幕。 风凝出宫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 风凝将殷洪身边伺候的都换成了自己人,越发不怕对方会闹什么幺蛾子了。她将一切都准备好才出门,没有想到出门的时候却见到了一直等在门外的孔宣。对方见到风凝出来,便跟在了她的身边,叹气道:“我以为你会让殷郊直接把王位传给你,你不是想要王位吗?” “想要啊。”风凝道:“但已经等这么久了,我也不急着要了。” 孔宣:…… 孔宣很是无语。 “那你为什么还要封自己为摄政王?摄政王又是什么东西?当丞相还不能满足你吗?” 为什么封自己为摄政王?风凝想了想。不由得在心中笑出了声——大概是特殊的癖好吧。 * 今日,朝歌就准备向西岐出兵了。 因为朝歌终究发生了动荡,为了提高百姓们的自信,以及军队的精神样貌。风凝特意举行了一场军事演练…… 这才距离闻仲带兵回到朝歌几天而已,军队们的武器就又精良了一批。 殷洪坐在高台之上,眉目之间难掩疲态。风凝和闻仲坐在下首。 闻仲看着操场之上步伐整齐划一的军队,终于忍不住感叹道:“大概,这就是我当初选择站在你那一边的原因吧。” “嗯……”风凝没有听清:“什么原因?” 闻仲心想:大概,她是看不出朝歌军士气貌的变化的。 于是,对方又眼神悠远:“王爷放心,此次我再不会让王爷的学生不得重用了。” “我说过,他们毕业之后就和我再没有关系了。”风凝道:“若是他们能有所用,那是百姓和商汤之幸,若是他们没有本事,身居高位也没有用,合该退位让贤。” 闻仲…… 操场演练就要结束的时候,闻仲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下官想要问上一问,风凝大人,你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登上王位吗?” “大概,是因为我怕自己担上谋朝篡位的名声吧。”风凝道:“我先逼着殷郊将王位传给殷洪,然后等两年过去,大家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给淡忘了,再让殷洪把王位传给我。我之前看的话本子上都是这样操作的。” ……殷洪很想跟他们两说,他就坐在他们上首,离他们也不算远,讨论让他退位让贤的时候能不能轻声点。 但是,没有人在意年轻的帝王。 殷洪快要流下眼泪来。 “我不相信王爷是这样想的。”闻仲忽然轻飘飘的来了这样一句。他还在看着场下士兵的演练,没有看向风凝。但是风凝不知为何,就是产生了一种被对方紧盯着的感觉:“王爷不是做这样事情的人。” “你才了解我多久。”风凝笑道:“要知道,多年以前,你还骂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如今怎么成了不是做这些事情的人了?” “总之,王爷不是的。” * 军队演练结束之后,风凝坐在回自己的府邸的马车上的时候,脑子里都是那句“王爷不是做这样事情的人。” 的确,风凝之所以让殷郊把王位直接传给殷洪,而不是自己抢过来,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其中有一两分的原因未尝不是有其他的事情—— 这些事情和殷郊有关。 之前的时候,她没有产生过怀疑,但是等发生了殷郊在井水里面投毒之后,她便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权利,是不是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是不是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不择手段?” 以前的殷郊,虽然十分傲娇,但多少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男孩。虽然到不了什么大圣人的程度,但是绝对不会做出来因为权利的争斗草菅人命这种事情。可是,想要将风凝置之死地的殷郊,因为怕风凝会威胁他的权利,所以竟然能做到将全城百姓的性命压到权利的天平上和她做博弈。 这已经疯狂得比他的父王还要厉害了。 再往之前想,她听比干说,当初的纣王也是一个正直疏朗的好少年。 当王真的好吗?在没有人能钳制她为了朝歌做事情。没有人能扼杀朝歌的发展之后,朝歌真的还需要一个王吗? 如果将朝歌打造成一个低武的世界,如果准备让朝歌的人人人平等,这样的朝歌,这样的洪荒,是否真的需要一个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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