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哦不福晋如今新婚燕尔自是无妨。待日后色衰爱弛,这些便都是过错云云。 听得阿灵阿双眉紧皱,心头火起:“这是头一遭,爷念你是福晋陪嫁嬷嬷,若新婚次日便遭贬斥未免带累了福晋颜面故不做惩处。下次再敢如此僭越,莫说爷亲自登门将你送回乌雅府去。” 还在苦口婆心的费嬷嬷:!!! 就,万万没想到新姑爷突然出现,把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还勃然大怒,直指她僭越。 吓得她战战兢兢跪下,连声冤枉都不敢为自己喊。 倒是淑宁无奈摇头,唤了声七哥哥:“你别吓嬷嬷啊!就算她言语间门有些不恰当,但出发点是好的。你知道的,我生母早丧,嬷嬷就是她留给我的老人儿。主仆多年,她忠心无二。甚至十几年相伴,把我当成自家骨肉一般,唯恐有半点不妥……” 阿灵阿最受不住她这温言软语,当即和缓了脸色细细听着。 心想福晋到底年纪小,心肠也软。 难免被人所欺,亦容易被刁奴所制。他还是得宠着些,多帮她立立威。好叫旁人都知道他的态度,心有顾忌,未敢蹬鼻子上脸。 于是,素来冷漠寡言不喜与旁人解释的阿大人破天荒细致起来:“好好好,为夫的宁宁最心善,不忍苛责忠仆。只为夫是个宠妻的,断不能忍旁人对你横加指责。” “如今我为一等公,你便是一等公福晋,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女主子。府中上下只有你精益求精,再没哪个有资格嫌弃你。婆子小厮的多着,也不需你勤快。比起七早八早伺候我上朝,我更愿意你在里侧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 逐条说明,把费嬷嬷刚刚的说教一一驳斥掉。 直让费嬷嬷老脸通红如滴血,彻底明白了枉做小人四字当何解。 刚嗫嚅着要赔罪,姑爷,哦不,公爷却瞧都不瞧她一眼,直接打横抱起了她们家姑娘。两人说说笑笑往净房,洗漱后,公爷还亲手帮姑娘,哦不福晋,亲手帮福晋搭好了衣裳。 小心翼翼地帮着画了眉,被打趣是画了多少个姑娘才练就这般好手艺时,还略有些慌乱地解释:“那可没有,好宁宁莫误会。为夫初婚是你,初次也是你。这画眉么,唔,大概因为为夫虽是武将,但也算有笔好丹青吧。” 嗯,皇上都夸过呢,还给十阿哥画过相。 贵妃称一模一样。 淑宁惊喜,两人又就这个话题聊得亲亲热热。直到丫鬟端来了早膳,阿灵阿才止住话将人领到桌边:“咱们家族大,人口众多。光是认亲敬茶就得许久,宁宁先垫垫,免得一会饿过了。” 知道新妇面皮薄,定不肯用许多汤汤水水免得频繁如厕。阿灵阿还特意着人准备的蟹黄包、萨其马、枣花酥等不带汤水的。 收到这份好意的淑宁眉眼含笑,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小夫妻你谦我让地略用了点,这才携手往巴雅拉氏所在的寿喜堂而去。 而彼时,寿喜堂里已经人头攒动。 上首的檀木八仙桌旁左右分设了一把檀木太师椅,巴雅拉氏自坐了首位,舒舒觉罗氏次之。 一些堂亲、族亲的长辈、平辈们按着行次分坐于下首。 晚辈们都得自己找地方站着了。 无他,钮祜禄氏实在枝繁叶茂、子嗣众多。远的不说,光是阿灵阿玛法额亦都就生了十七个儿子。除了幼子索索晖费扬古夭折外,其余俱长成。这十六个子又都生子,子又生孙。叠加起来,数目可不就略显惊人了么? 阿灵阿自己都笑:“玛法十七子,阿玛行十六。阿玛七子,我行七。只咱们这一支的大排行,我都得排到近百名,还不算那些个夭折未续齿的。最大的堂兄图海家的孙子年纪都与我仿佛。” 淑宁失笑,倏然想起那句萝卜不大,全长在辈儿上的俗语。 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进门就已经当了祖奶奶系列。而按例,敬茶这日,新妇给长辈请安会得到赠礼。 被晚辈请安后,可是要给人看赏的。 想想那数以百计的晚辈们,淑宁就忍不住为自己的荷包疼得慌。相关准备,费嬷嬷有做足吧? 被目光垂询的费嬷嬷规规矩矩行礼:“福晋放心,夫人早就交代好了,再误不了事的。” 如此,淑宁才满意点头。 夫妻俩继续前行,一路到了寿喜堂。但见偌大厅堂内座无虚席,人头攒动,淑宁才第一次直观地了解了人丁兴旺四个字的意思。 天呐,这可太兴旺了。 见他们进来,舒舒觉罗氏赶紧笑着招手:“好孩子,快过来。敬茶之前,先让这个醉鬼与你道个歉。” 被点名的法喀媳妇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再不见昨晚的飞扬肆意,只红着眼睛屈膝:“昨晚是嫂子多吃了几杯,酒后无德冒犯了弟妹。还请弟妹大人有大量,抬抬手,饶了我这无心之失。” 梦里这家伙就是这般作态。 淑宁念着两人好歹是妯娌,日后还得相处。自己又没吃亏,太不依不饶的,反而容易给长辈们留下小心眼容不得人的不良印象。 所以只淡笑,道了一声无妨。都是自家妯娌,嫂子不必过于介怀。 结果好心被当驴肝肺,请安刚结束,这货又换了花样挑事儿。既然如此,又何必给留脸呢? 淑宁浅笑:“嫂子既然知道酒后容易无德,日后还是谨慎吧。毕竟您不但是元后娘娘的妹子,还是继后娘娘的弟媳。更得谨言慎行,免得给两位娘娘抹黑。” “你……” 赫舍里氏咬牙,刚待发怒,就听着上首端坐的婆婆轻咳了声。生吓得她到了嘴边的质问变成赞同:“你说的对,是我鲁莽了。多谢弟妹提点,我以后一定注意。” 淑宁特别淡定地受了这份感谢,并说自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互相帮助。 俗话说独木不成林嘛。 此言一出,在场赞同者众。部分年长者甚至借此敲打后辈,唯恐他们蹈法喀福晋对覆辙。 被教导的人都连连点头,表示会认真吸取教训。 只有当了反面教材的赫舍里氏憋到脸色酱紫,一口气出不来也下不去。 但谁管她呢? 连她亲婆婆舒舒觉罗氏都随便挥了挥手,让她边儿站着去,莫耽搁了新人敬茶。 阿灵阿的玛嬷和硕公主穆库什下降时,额亦都便已近天命之年。年纪最长的儿子都三十出头了,其父遏必隆是实实在在的老来子。他本人也是幼子,母为三继妻。 种种原因造成巨大的年龄差,以至于阿灵阿的嫡亲伯父皆已仙去。只有十四伯娘、十五伯娘还健在。 淑宁瞧着年纪得有七十开外,她唤一声叔爷都不亏的,竟是阿灵阿的堂兄。 大排行第二三十位的那种! 好多年近花甲的老人家都不用行礼,对方还得喊她一声七婶子呐。以为是小侄儿的,利利索索就给她行礼:“给叔祖母请安。” 甚至有人指着虎头大小的孩子,教他对淑宁喊曾叔祖母。 淑宁:!!! 小脸呆滞,原地震惊。 那可可爱爱的小样儿逗得巴雅拉氏直笑:“我当年大婚时也这样,阿灵阿家的熟悉了就好。咱们家人丁兴旺,是繁荣昌盛之本。正是这一代又一代的亲族相互扶持,才有了如今的钮祜禄氏。” “你做为这一代的一等公福晋,当与族人们多多亲近。该扶持的扶持,该教导的教导,拿出你公福晋的气势来。” 喝过媳妇茶,给了满满一匣子见面礼后,巴雅拉氏如是说道。 那话语里分明的放权之意吓得淑宁一激灵,赶紧聆听教诲之余说自己还小、经验甚少,正需要额娘多多教导的时候。 言下之意是您可千万别忙着急流勇退呐! 一脸的没您,儿媳真滴不行。 直让巴雅拉氏笑不停,也让法喀福晋差点儿气炸了肺。心说到底隔层肚皮隔层山,一样的一等公福晋。她进门的时候,嫡婆婆虽也没少给赏赐。但半点不说放权的话,只让她先加把劲儿,先生下小世子再说。 因昨夜那梦,淑宁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赫舍里氏呢,自然把她这怒火欲燃的样儿看在眼里。 心中暗暗提防着。 连稍后给舒舒觉罗氏敬茶的时候都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有什么茶太烫直接摔碗或者洒那位一身等等糟心事。 结果丫鬟刚移动蒲团,舒舒觉罗氏便笑着摆手:“别介。我虽因先皇后与贵妃娘娘故,被皇上多敬重了几分、被老福晋多给了几分颜面。在今儿这样的场合还能大大方方地坐在主位之一,但侧就是侧,规矩不可乱,可当不得阿灵阿两口子一跪。” “蒲团就莫移了,只行个福礼便罢。” 还在想一个理由,琢磨着如何能不与这位当朝最牛侧福晋跪拜的淑宁:??? 梦里不是这样的啊! 淑宁诧异,旋即微笑:“长辈有命,晚辈自是不敢不从,便依您的吧。” 接着就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奉上茶盏。舒舒觉罗氏含笑接过,直接一饮而尽,比巴雅拉氏都痛快。出手也相当阔绰,整整一套极品羊脂玉首饰。 瞧着比法喀继福晋敬茶那会子还要隆重些。 赫舍里氏:!!! 要不是不敢,她都想狠狠掐法喀一把,让他瞧瞧他那好额娘了。有这么厚此薄彼,胳膊肘专门往外拐的不? 只今儿是新人专场,在座的也都个顶个人精儿。 再怎么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也绝不敢多给她一个眼神。免得被误会成她同伙,平白受了挂落。生让赫舍里氏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只在稍后淑宁敬茶终于敬到她们夫妻时,笑着撸下了腕子上的梅花图样赤金镯。 淑宁一愣,继而微笑:“嫂子与储秀宫妃不愧是姐妹,竟心有灵犀至此。知我素喜梅之高洁冷傲不同俗流,竟都送了梅花图样饰品来。” 嫡、亲两重婆婆刀子般锋利的目光下,赫舍里氏头皮都好阵发麻。 强笑着道了句弟妹喜欢就好。 有了她这个反面教材,老四颜珠福晋佟佳氏、老五富保福晋瓜尔佳氏跟老六福晋富察氏俱都乖乖巧巧,瞧着和善极了。 在场所有亲戚都认过,该敬茶的敬茶,该赏的赏后,太阳已近中天。 所有人等饥肠辘辘。 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的赫舍里氏笑:“按理,新妇次日便该为婆家人洗手作羹汤的。七弟妹又是个厨艺出类拔萃,连太皇太后都夸过的。不如趁此机会孝敬嫡额娘跟额娘一回,让咱们也尝尝?” 来了来了,梦中那一幕它来了。 淑宁淡笑不语,只鼓励地看着阿灵阿:来吧七哥哥,你保护新媳妇的时机到了! 昨晚就憋着一口气,对这不知所谓三嫂子特别不满的阿灵阿皱眉,张口就要给她一顿好听的。结果舒舒觉罗氏一个刀子眼先飞过去:“哪儿来的好大脸,什么都想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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