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鼓何用重锤? 小外甥媳妇本就不是特别聪明,又利令智昏。如今还在皇上那边挂上了号,嫡姐万般无奈之下,才简单粗暴的。 她们家可用不着这个。 这不,点心才摆好,糖渍梅花才在热水冲泡之下,于玻璃壶中绽放成曼妙鲜艳的花朵。淑宁这个话也刚刚起了个头,格佛贺就先惭愧而笑。 “刚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儿媳妇就琢磨着跟几个弟妹碰碰头,彼此嘱咐勉励几句。千千万万引以为戒,莫一不小心之间自误也误了全家。结果儿媳还没酝酿好,额娘就先说了。倒是我这个做长媳的不是,让额娘跟着操心了。” 她这个调子一起,胞胎的媳妇们也都纷纷起身。 言说自己愚钝,竟还让额娘这般担心。与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来教导她们。并让淑宁放心,她们虽驽钝,但胜在乖巧。 再不会那般胆大妄为,更不会因旁人别有用心的几句吹捧就飘飘然。 淑宁微笑点头,接着就把问询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小女儿。 晴晴眨了眨与她一样的杏眼:“怎么这里面还有女儿的事情吗?额娘放心,女儿那些个闺中密友都已经先后成婚。如今不是新婚燕尔,就是刚刚得了娇儿,且腾不出来时间与女儿说这些呢。女儿最近除了练练骑射、学学剑法之外,也就是教教侄子们了。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没有机会误人误己的。” 淑宁:…… 不算不注意,一算吓一跳。 如今康熙五十七年,十八年底生的晴晴如今已经赖二十虚岁了。与她仿佛的,可不就都已经成婚了么? 只有自家这丫头整日里疯疯癫癫,淘气到没边,让她恍惚间有种女儿还十四的错觉。 因为前面皇上曾经跟弘晖戏言,可惜晴晴与他差着辈分、又血缘太近无法婚配故。阿大人连夜跑到御前,表示自己心疼爱女,想多留她几年。 淑宁也怕康熙乱点鸳鸯谱,想着等他…… 大外甥上位了,再好好给闺女选个好姻缘。两口子都是为了闺女好,却没有问过闺女的意见。如今听孩子一说的小闺友们都陆续成了家,只有她还小姑独处。 淑宁就不免担心,生怕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所以该敲打儿媳妇们的敲打好了之后,就不免把爱女留下来说话,小心翼翼试探。 晴晴瞠目:“女儿的亲额娘啊,您怎么会有这种顾虑?长生天啊,女儿都不知道多盼着能一辈子留在咱们府上。怎么可能因为阿玛额娘疼爱,多留几年而心生怨怼?” 那‘额娘您不应该,实在太不应该了’的埋怨眼神瞧得淑宁脸上一烫,尴尬轻咳:“这不是怕你自觉错过花期,再找不到条件适合的好夫婿了吗?” 提到这个,晴晴就叹。 守着自家阿玛和哥哥们这样优秀的男子,她的婚事本就不容易呀。 毕竟因为长得跟额娘相似,她打小就是五个孩子里面最最受宠的。父兄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还有贵妃姑爸爸、德妃姨母与几个皇子表哥宠着。 自家大哥还早早就给她求来了自由婚配的特权。 方方面面比起来,她这小日子比宫中某些不受宠的公主来得还要滋润些。 想跟她们家攀亲,做她夫婿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可这其中,又有几个能如阿玛和哥哥们一样出身显贵、长相出挑、才华横竖都溢,还能一心一意只守着原配嫡妻呢? 多半都是才成人,就被家中长辈安排了晓事儿的丫鬟。有那不讲究的,在娶妻前就立侧甚至拥有庶子庶女。 让新婚妻子还未过门,就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个子女。 那种货色,她才瞧不上呢! 至于说什么花期不花期? 晴晴笑:“过早生育不利于母子健康,皇上爱重女儿,公主们多半都过了二十一二才成婚。额娘也疼疼女儿,别七早八早的就考虑这些吧?横竖,比女儿大些、或者同龄的优秀未婚男青年不好找,那也可以考虑下小点的啊。” 谁说男大女小才是正常? 古人不也云女大,抱金砖么! 若将来尘埃落定,真是四表哥雀屏中选的话。依着表哥表嫂对她的喜爱,自然会与她好生张罗、细细挑选。 实在不行,就抱两块金砖呗! 年龄稍稍放宽一些,选择可就大多了。 淑宁一整个被震撼住,再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竟能出如此狂言。只阿大人闻听之后嘿笑:“好好好,不愧是爷的种,就是不走寻常路。这就对了,如今世道女子多艰。婚事选择简直如二次投胎,一个不谨慎,甚至头一次投胎的福气全都能祸害光,当然宁缺毋滥。” 他家爱女长得好,是当世第二美人儿。骑射过人,还耍的一手好剑法。会针线,懂厨艺的,一手算盘打得连积年老账房都得说一个服字。 更童子军小元帅般,把家中大小孩子都训得服服帖帖。 优点简直多到数不完,但凡他放出风来要给自家女儿择婿,那排队的小伙子就能从京城排到盛京…… 淑宁扶额:“所以你这家伙根本就不姓钮祜禄,是姓王?” 可真会自夸。 阿灵阿难得跟自家福晋瞪了眼睛:“怎么就王婆卖瓜了?爷说的都是事实!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下第一美女,晴晴像足了你,当然能排第二,也只能排第二!” 淑宁:…… 虽然一把年纪了还被这般小情话,但这并不能说某人就没有过分夸张。 不过,自家大外甥跟外甥媳妇一直视晴晴为救子小恩人。这么些年来,一直对她疼爱有加。日后她的婚事,那两口子断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她倒也确实不必过于担心。 时光匆匆,转眼大行皇太后梓宫就已经入了地宫,彻底入土为安。过了百日之后,京城内外除了不能嫁娶、饮宴外也就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恭送太后梓宫入地宫的次日,胤禟就急匆匆赶赴广州,继续他的海贸大业。 非得亲自出海去浪一把,瞧瞧大清之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广大,又有多少亟待他发掘的商机? 十四也归心似箭。 恨不得肋插双翼地奔赴回前线,跟他虎威表哥一道光复藏地,将策妄阿拉布坦那不长眼的混账王八羔子返回京城来朝天子。 可惜,那个什么龙袍事、代批奏折事,到底又把他皇阿玛给气到了,过了年在汤泉行宫足足将养了一个多月的龙体又回到以往。 天颜癯瘦更胜往昔,稍微早起些就头昏。 略微激动点,就心跳如擂鼓,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根本无法胜任长时间的劳碌。 偏偏西边战事,全国春耕、各地水利、八旗生计等等,大事小情的,悉数得报到君前来。让他每日里忙碌不休,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将养身体。 久而久之,自然难见好转。 诸皇子与文武大臣们频频恳求,再不想放权的康熙也不得不为了活命允许几位成年皇子轮流入侍。帮着念折子并草拟,他再酌情决定是否予以通过执行。 这其中,老大、老二、老八、老十是沾不到边儿的。老九远在广州,老十直接就给自家皇阿玛跪了:“常言说得好,知子莫若父。皇阿玛这么些年一直关注皇子皇孙们的功课,自然也知道儿子在文课上如绣花枕头——一包糠。非是儿子不愿卫皇阿玛分忧解劳,实在驽钝,怕帮忙不成反而又给皇阿玛增加了负担啊!” 同样学习不怎么好的五阿哥:??? 怎么他就没想起这招儿呢!如今慢人一步,就慢了整个世界。再跪下不但有东施效颦之嫌,还容易被皇阿玛当成出气筒。 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这不,他还在思量之间,老七胤祐就跟了一波,成功被皇阿玛骂到狗血淋头也依然没有摆脱这个苦差。 无奈何之间,只有几个成年皇子打替班。 老、老四、老五、老七、老十二、老十四,六个兄弟组成班。互相配合,也互相监督。而十五及十五以下的阿哥们,甚至连参与一下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弘晖跟弘旻这俩当孙辈的在御前存在感高呢。 无奈何之间,十四几乎日日在佛前祈祷。 求佛保佑他家皇阿玛能早日康复,也好放他早点回西边战场上,让他沾一沾这旷世奇功,混个铁帽子王干干。 可惜康熙还没彻底好整,胤礽福晋就宣布不治了。 自打五十四年那个矾书案后,瓜尔佳氏就如那惊弓之鸟,又惊又惧还有些个生无可恋。 想她康熙二十几年就被皇上指给太子胤礽,没多久,太皇太后驾薨,她们家里也是丧事连连。连她那年富力强,前途远大的阿玛都…… 以至于婚期一延再延,没等大婚胤礽就有了爱妾,一进门就有人管她叫嫡额娘。 顶着热孝,还未从失去阿玛痛苦中走出来的瓜尔佳氏以为这便是人生的最低谷。哪里想着,太子还能因为坐久了太子而迫不及待,还能荤素不忌呢? 而后更有两立两废,两度被禁锢在破落的咸安宫中。连生病都被胤礽借机谋事,让她受了无尽牵连。若不是念着唯一的女儿待字闺中,没有个归宿,瓜尔佳氏早就不想活了。 可惜又苦苦坚持年,胤礽也没有再度复起的希望。 皇上也没想起自己唯一的嫡孙女儿来,倒是她这个破败的身体彻底熬不住了。 无奈之下,她也只有用尽最后的力气想着给女儿求一点出路。 瓜尔佳氏眸中含泪,用自己瘦如枯枝般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诀别信:“皇阿玛万安,儿媳瓜尔佳氏顿首百拜……” 康熙五十七年四月底,废太子妃瓜尔佳氏卒于咸安宫。 消息传来之时,正在府中用膳的乌拉那拉氏失手打碎了手中汤匙,泪盈眼眶:“再想不到,二嫂子居然会是咱们妯娌里走得最早的那个。” 同样的唏嘘,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也有。 但她身边的胤禔却只道胤礽不做人,好好的福晋被他连累成那个样子。 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白瞎了皇阿玛为他百般挑选,并命人仔细教导。为将瓜尔佳氏培养成一个合格太子妃而费的诸般心血。不像他,爱重福晋,听得进去福晋的劝,所以才夫妻和睦至今。 而不像梦中一样,早早失去福晋,为斗倒老二而呕心沥血。结果大事才成,转眼就被淘汰出局。人家胤礽还有两废两立,只他被皇阿玛各种责骂,死死的圈在大阿哥一辈子不得出。 醉生梦死,不停生孩子,宛如被圈养的种猪。 伊尔根觉罗氏不知道他那可怕的梦境,自然也不明白他为何都到这个程度了,还不忘时时处处与胤礽比一比。 比烂么? 万般唏嘘感叹之间,瓜尔佳氏那封信终于被递到了畅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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