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在街道中央持刀站定,脊背笔挺,姿态优雅如竹。他浑不在意地掀开了些衣摆,让童磨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腰带上镶嵌着的东西。 “毕竟这可是主公留给我的特上刀裝,你的攻击,在主公的灵力下,也不过就是簌簌细雪罢了。” 鹤丸国永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雪白的衣摆再度飘然垂下。踏着厚厚的靴底,他朝着童磨的方向俯身疾冲而去,在离童磨不过几步远时,忽的纵身跃起,避开了脚下猛然席卷而上的雪涡,干脆利落地挥刀斩下。 当! 银刃与金扇相撞,嗡鸣颤动,白橡木发色的恶鬼眼眸晶亮,像是流淌着碎裂的彩虹,他的笑容单纯如稚子,口中却隐约露出了尖利的咬齿,像是下一刻就要咬断眼前这只白鹤纤细的脖颈。 鹤丸国永在半空中后倾,被黑底金纹长靴紧紧包裹住的小腿猛地发力,足有几公分厚的靴底狠狠踩在了童磨的胸口,将他踹出了几米远,直接飞进了一户人家院落堆积的杂物里。 两米多高的杂物哐啷倒塌,砸在了童磨的身上,长年累月堆积的沙粒与尘埃四散飞舞。 童磨躺坐在杂物堆之间,唇角带着斑斑血痕,但上弦鬼惊人的修复力只一瞬便已经让他的伤口愈合了。他半垂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很快他便抬起了头,两眼发亮地看向了站在街道间的鹤丸国永。 “呀!我想起来了!”他跳起来,毫不在意地拍掉了身上的灰土沙粒,手中的金扇合拢,敲了敲脑袋,“我见过你,在十几年前,那个时候你砍掉了我的一只手,还有我的半个脑袋,然后……” “——你把一个女人从我这里带走了。” 他微微眯起了眼,嗓音沉了下去,七彩瞳孔中细碎的光亮好像也一并落进了黑黝黝的深渊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鹤丸国永颇有些吊儿郎当地摊了摊手,语气里依旧带着轻快的笑意,“我的主公吩咐过,没有审神者的命令,作为刀剑的我们不能杀死鬼,只能稍微救救人。” “否则的话……”他的笑容也沉了下去,嘴角勾起的弧度敛起了些许,“斩杀恶鬼,可是刀剑的本分之一呢。” ——作为刀剑的我们。 ——刀剑的本分。 童磨敏锐地捕捉到了鹤丸国永说出的这两句话,眼前的剑士似乎并不单纯只是个猎鬼人,他口中所说的“主公”是谁大概也有待推敲,至少这么多年下来,他可从未听说过产屋敷一族的哪个家主有着制作所谓“刀裝”的能力。 并且——他总觉得,他好像并不仅仅是在十五年前见过鹤丸国永和他手中的刀,在记忆更深处的某个地方,似乎还存在着这把刀曾留下的印记。 童磨自认为自己的记忆是很好的,哪怕是数百年前他仍为人时的事情,他也还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他的“父母”在他诞生后是多么的喜悦,包括他最初是如何被父母包装成神明、成为极乐教的教主,包括父母最终是怎么起了争执、疯疯癫癫地死掉。 可他却实在是想不到,除了十五年前那一次差点被鹤丸国永砍下脑袋的过去以外,他究竟是何时还与鹤丸国永有过交集。 或者说…… 难道,那并不是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印记吗? “算了。” 童磨忽的又笑了起来,后跃一步跳上了房顶。 “既然如此,那还是趁着你的‘小主公’没有改变主意、要你砍下我的脑袋,我还是先逃走好了。反正今天我也只是来取新的血珍珠的,既然珍珠已经拿到了,我也该回去了,要是我死了,那些还苦苦等着我拯救的信徒们可就太可怜了呀~” “只是可惜,以后恐怕很长的一段日子,都没法拿到这么好的、新的血珍珠了呢。” 冰冷的月光映在他瓷白的脸上,更衬得他的笑容毫无温度。血珍珠串成的坠子挂在他的一柄铁扇上,动作间轻轻碰撞,发出了嗒嗒轻响。 童磨转身跳下了屋顶,消失在了寂静的夜色之中。鹤丸国永不再上前上前追赶,只是动作利落地甩掉了刀上脏黑的血,将刀收回了鞘里。 “白色的衣服染上污迹可是很显眼的,等会儿得让小主公帮我手入一下才行呀……”
第40章 “呜呜呜无一郎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啊……” 蹲在时透无一郎的面前,鹤见川一边哭唧唧的掉眼泪,一边扯着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侦探社的兼职社员多少也算是个危险职业,作为社医的与谢野晶子也曾仔细教过鹤见川如何处理各种伤口,但时透无一郎被童磨用血鬼术割伤的伤口明显是中了毒,流出的血迹都隐隐有些发黑。 鹤见川根本不懂得解毒这种高技术含量的工作,她对于毒理唯一的一点了解还是不久前蝴蝶忍给她上的紫藤花毒理课,那点知识显然不够用来解无一郎身上的毒。 “呀、小主公,那个鬼已经被我赶跑了唷!” 大大咧咧地扛着本体刀,鹤丸国永绕过街角,一眼就瞧见了靠着墙坐在地上的时透无一郎,还有他家拿着绷带泪眼汪汪的小主公。 鹤丸国永猜想他的这个小主公大约是被吓到了,和那位鹤见大人不同,鹤见川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胆子似乎也很小,鹤丸国永看着她,就好像是看见了主公当年的那个小孙女一样。 他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哄小孩的语气,抱着刀在鹤见川边上蹲下,抬手摸了摸鹤见川带着些天然卷的蓬松黑发。 “怎么啦,小主公,坏家伙已经被鹤赶跑了哦,女孩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呀。” 鹤见川还没开口说话,坐在地上伸出手给鹤见川包扎的时透无一郎就抬头瞥了鹤丸国永一眼,他的眼神冷冷淡淡,和平日里一样毫无波澜,但正在被鹤见川缠绷带的手却拉住了鹤见川的手腕,让鹤见川往他身边靠了点。 鹤丸国永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凑巧,他的实力强大,连上弦之二也能轻松击退,可他却对着鹤见川好声好气地哄着。 鹤见川是产屋敷大人另眼相待的人,即使时透无一郎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他还是对鹤丸国永提起了必要的戒心,把鹤见川这个又笨又弱的家伙往身边护了点。 “无一郎中毒了……” 鹤见川瘪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看着无一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肩膀上的那一处贯穿骨头的伤口血肉模糊,就算鹤见川再怎么不懂医理,她也知道这么严重的伤肯定会影响无一郎以后拿刀了。 她拿着绷带,一下子又想起了还在小豆丁刀匠那里的不动,他们离开刀匠村的时候,不动也还是那副断刀的样子,被小豆丁刀匠放在画着结界的松木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鹤见川顿时抽抽噎噎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无一郎、你不要死啊……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训练,我不会偷懒了呜哇啊啊啊……下次爬山我一定不会躲到小豆丁刀匠家里偷懒吃点心呜呜呜……空挥也不会再跳数字了呜哇啊啊……” 时透无一郎:……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叫个隐的人负责监督鹤见川的训练。 “进村之前我已经让鎹鸦传消息给蝴蝶了。” 时透无一郎试图收回自己被鹤见川抱着痛哭流涕的左臂,但肩膀上的伤口让他几次尝试失败,他也只能木着一张脸看着鹤见川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的袖子上。 “她很快就会带人到这里了。” 这个村子里幸存的人身上也都被种了血珍珠,唯有把蝴蝶忍叫来,才能对他们进行治疗,因此早在进村之前,他就让鎹鸦传消息回去了。 …… 但是鹤见川怎么这么能哭。 时透无一郎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袖子陷入了沉默。 鹤丸国永看了看年纪尚小却冷静从容的时透无一郎,又看了看自家明显岁数要大些却气势微弱的小主公,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好玩。 鹤见川的长相同她的先祖,那位鹤见大人,已经不是十分相像了。 鹤见川的长相要秀气可爱许多,软软的,就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幼崽,而鹤见大人的样貌却清隽而英气,带着一种男女莫辨的美。哪怕是同样的蓝瞳,鹤见川的眼眸看起来也像是清澈的涓涓小溪,不似那位大人平静深沉如汪洋大海、止水无波。 便是样貌差异都如此之大,更不必提二人全然相反的性格了。他可从未见过他的那位主公落泪,可鹤见川的眼泪却和不要钱似的,说来就来,哭起来偏偏还不是美人娴静、弱柳扶风,而是孩子一样毫无修饰、纯然天真的大哭。 可鹤丸国永还是觉得十分亲近。 哪怕他只是这么蹲在鹤见川一步远的地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如同流水一般清澈微凉、又带着盎然生机的灵力,一点点地从鹤见川的身上朝他靠近,流淌进他这副付丧神的身体里。 即使相貌不同,性格迥异,可那份鹤见一族的灵力,也千年未改,依然是如此熟悉。 鹤见川抽抽噎噎地打了个哭嗝,抹着眼泪要给时透无一郎继续包扎止血,边上却突然伸过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的绷带。 “从最近的镇子到这里来,即使是以柱的脚程也需要差不多三个钟头。” 鹤丸国永将半捆绷带高高抛起,又随手一捞便接在了手中。他笑眯眯地看向了鹤见川,纯白柔软的眼睫细长浓密,交叠在一起,让人想起毛绒绒的羽毛扇。 “等到医疗队来的时候,这个小子肩膀上的伤口可就彻底没法痊愈了。即使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废掉的左肩也会让他在以后的战斗里饱受掣肘。” “小主公,如果你想要帮他的话,不如为他「手入」如何?” 他自认为自己给小主公出了个好主意,在这个世界,将用于修复刀剑付丧神的「手入」施展在人类身上,能够得到与治疗付丧神同样的效果,当初鹤见大人发现的这一点,整个本丸里也只有几个付丧神知道。 鹤丸国永颇有些洋洋得意地准备迎接小主公崇拜依赖的目光,然而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鹤见川的嘴巴一瘪,刚刚缓和了几分的表情立刻无缝切换回了委屈的大哭。 “我都说了我不会手入、你们还为难我……呜哇啊啊啊……” 鹤见川又想起了因为她不会手入,所以本来一天就能好、现在却要生死未卜的在小豆丁那躺四个月的不动行光。 她哭的更凶了,宛若一个踏上高考考场却发现自己没有学物理必修二的升学考生。 ——为什么她遇见的总是这种超纲必考题。 ******* 鹤丸国永万万没想到,作为稀有四花刀的他,有一天也会扛起初始刀和狐之助才会肩负的审神者新手教程重任。 鹤丸国永在被初代鹤见大人召唤出来时,他的这位主公刚刚就任了三个月,但却已经以惊人的天赋成为了时之政府最强审神者之一,跻身与溯行军交战的开荒最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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