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罗切斯特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着睡得香甜的伯纱,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没想到,上帝如此恩宠他。一个小时前,他以为自己活在绝望的地狱,而现在,却一下子恢复了生机。 早春的桑菲尔德已经生机勃勃,窗外的树林已经发了新叶,路上的野蔷薇孕育出了花骨朵,在嫩绿的小草中娇羞而笑。 第二天伯纱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在转头的一瞬间,她顿时皱眉。 罗切斯特怎么会在这里? 在床边的座椅上,罗切斯特正倚靠椅背睡着,看起来睡得很沉。 难道他昨天晚上都守在这里?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就拉了拉铃铛,希望仆人能给她一点提示。 法尔克斯脚步轻盈地进入房间,一脸喜气盈盈,对她说话的语气格外小心,好像生怕惊吓到什么一样。 “法尔克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她坐在床头问。 法尔克斯好像才想起什么,笑容更大了,她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夫人,恭喜你,医生说你怀孕了。” 伯纱验证了猜测,昨天晚上医生果然来过了。 她下意识笑了笑:“真的吗?这真是件喜事。” “喜事,当然,这是件大喜事。”法尔克斯开心极了,“不过最高兴的,应该就是罗切斯特先生,他昨晚高兴得睡不着觉,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呢。” “为什么不让他回房间睡呢?”伯纱看了一眼罗切斯特,发现他动了动,好像要醒过来了。 “我说了,不过他却怎么也不肯呢,说一定要看着你才安心,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先生。”法尔克斯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好像为她有一位这样的先生感到高兴。 伯纱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法尔克斯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正要询问,就看见罗切斯特坐了起来,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伯纱,你醒了?”罗切斯特看着伯纱,眼睛发亮,“你觉得怎么样?” 伯纱看见他一脸高兴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顿时觉得那脸上的笑容很碍眼。 “法尔克斯,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说。”伯纱对管家说。 管家立即退下了,伯纱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罗切斯特,眼神带着一种隐晦的恶意。 罗切斯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罗切斯特先生,你好像很开心,因为我怀孕了?”伯纱靠在床头,表情绝对说不上高兴。 罗切斯特不笑了,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是,伯纱,我很开心。你,不高兴?” 伯纱讽刺地笑了笑:“高兴,你大概忘记了一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在罗切斯特惊讶的视线里,眼眶微红:“你大概忘了,我有家族遗传病。” 罗切斯特眼睛微微张大,这件事他的确没有想到,他太开心了,根本没顾上这些。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仿佛意识到什么,眉头微皱,低声道:“伯纱,他是上帝的礼物,我们不能杀死他。” 伯纱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带着一种估量。 罗切斯特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上身前倾,带着一丝焦虑:“伯纱,这太危险了。生下来,就算她生病了,那也是上帝的安排。” 伯纱目光在他脸上打量,意外发现他真的不嫌弃,不禁挑了挑眉。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遗传一知半解,不可能知道有的病在性染色体上,因此他应该不知道男孩不会遗传伯纱的病。 “就算她发疯?”她带着一丝疑虑看着他。 罗切斯特听见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刺痛,声音沙哑道:“是,就算她发疯,我也爱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她,好像说的不是孩子,而是伯纱。 因为熬夜,他眼底泛着血丝,看起来很真诚。伯纱在他这种眼神下,也有片刻的触动。 也许,罗切斯特是个好爸爸? 和他说的一样,打胎太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伯纱也没有勇气拿生命冒险。 可是孩子如果是个女孩,非常有可能遗传精神病,她可不像自己有精神力,注定是个悲剧。 精神力…… 它可以转移,仅限于亲子之间。 伯纱想到这里,顿时头晕脑胀,顿时干呕起来。 罗切斯特看见她痛苦的样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靠近又怕让她更难受。毕竟,她从来都很厌恶自己。 不过幸好法尔克斯这时上来了,她看见伯纱的反应,顿时放下手中的餐盘,轻拍她的背。 伯纱用清水漱口,稍微休息了一会,才感觉好一些。 “夫人,吃点东西吧?”法尔克斯看见男主人的眼色,转头轻声问。 伯纱看了餐盘一眼,顿时反感地转头,压制住想干呕的欲望,摇摇头。 法尔克斯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男主人,等待下一步指示。 罗切斯特握了握拳头,仿佛汲取了些许鼓起勇气,对着床头低声道:“伯纱,那你想吃什么?” 伯纱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孩子是两个人的,还是因为他的无耻才怀上的,凭什么只让她痛苦? “我想吃一种中国菜,叫麻婆豆腐。”她说出口的时候有一丝不自在,特别是在那双黑眼睛微微发亮以后。 “当然可以。”罗切斯特急切地答应,然后又有些窘迫地问,“再说一遍,是什么菜?” 这个菜名伯纱是用中文说的,他没有听懂。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伯纱会说中文,大清在此时的英国人眼里,还是一个神秘的国家。 伯纱又重复了一遍,其实心里并没有抱什么期望,在英国找中国厨子,无疑强人所难。 罗切斯特立即记住了这个名字,马上跑下了楼,脚步声渐渐往书房去了,应该是在写信? 伯纱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情意外变好了一点,理智主导她又一次看向餐盘。 “法尔克斯,把鸡汤给我。”里面最有营养的就是这个汤,不管孩子是不是精神病,让它身体好一些总没有坏处。 管家听见她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一边服侍她喝汤,一边笑道:“夫人,你刚刚是故意支开先生,让他不要担心吗?” 伯纱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喝汤,点点头,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吧。 新生命给桑菲尔德带来了很大的变化,罗切斯特一改往日阴暗的样子,变得越来越和善,仆人们欢天喜地。 伯纱在怀孕第二个月的某一天,突然恢复了食欲。在那一天,桑菲尔德的厨师第二次得到了男主人的奖赏。 在轻松愉快的环境里,伯纱的心情也会受到影响,没那么消极。但是在表面的和谐下,总是隐藏着一丝危机。 她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女孩,她不敢赌。因为如果真的生下一个女孩,等于害了她一辈子。 但是打胎已经被否定了,留给她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一种。 将一部分精神力转移到孩子身上。 可是,精神力对她的意义非比寻常,而是她的命。 “伯纱”随时会出现,她需要抵抗精神病的侵略,原有的精神力也只是够用,并不富余。 如果分出去,她将面临十分危险的局面。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她必须作出决定。伯纱的痛苦无处诉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罗切斯特看在眼里,却无从得知真相,只能猜测她在担心孩子的健康,不停地保证和安慰,却收效甚微。 到孩子五个月的时候,有了胎动,伯纱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的行为非常冒险,但是相对于危险,她更怕悔恨。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伴随着仆人们的期待,父母的焦虑中,孩子终于顺利出生了。 伯纱躺在温暖的卧室里,听见法尔克斯说“是个男孩,夫人”,顿时舒了一口气。 一个男孩,应该不会遗传精神病。 孩子出生了,桑菲尔德有了继承人,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伯纱的精神状态。
第92章 = 桑菲尔德的冬天再一次降临,窗外的树木和一排排墓碑一样萧条,呼啸的寒风将树枝吹得噼啪作响,带着令人厌烦的节奏。 室内的壁炉日夜不停地燃烧,将房间烘烤得十分沉闷。 仆人在婴儿床前打盹,里面是一个呼呼大睡的婴儿,在不远处的床上,女主人正呆呆地看着这边。 不知道想起什么,伯纱突然掀开被子,快步走到婴儿床边,弯腰往里看。 她静静地盯着孩子安详的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恐,立即伸手放在婴儿的鼻子前,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后,她才松了口气。 罗切斯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婴儿床前发呆,不禁皱起眉头。 伯纱这段时间总是精神恍惚,令人提醒吊胆。 “伯纱,你怎么了?”罗切斯特走到她面前,发现她并没有发现自己,不得不出声提醒。 伯纱回过神,转头看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开,安静地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罗切斯特跟着来到窗边,发现外面已经下了起雪,此时已经将大地染上了一层霜色。 这时,伯纱突然抬起手,似乎想把窗户推开。 罗切斯特立即握住她的手,疑惑道:“伯纱,外面在刮风,你想开窗吗?” “我觉得很闷,想让风进来。”她说着想再次开窗,却被罗切斯特紧紧握住了手,顿时十分烦躁,“放开我。” 罗切斯特仍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带了一丝担忧,轻声说:“可是外面很冷,伯纱,劳伦斯还小,他很怕冷。” 听他说起儿子劳伦斯,伯纱甩手的动作一顿,不禁回头看婴儿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劳伦斯出生后,她总是觉得情绪低落,对什么都不敢兴趣,还总是容易发火。 她常常怀疑是“伯纱”出现了,想用精神力压制,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因为这些想法是那么自然的产生,好像是她自己的想法。 这种看似平静的现象恰恰是最危险的,因为她的敌人好像一下子从“伯纱”变成了自己。 就像刚刚要开窗的想法,好像是突然产生的,她并没有用理智思考,下意识就做了。 这时被罗切斯特提醒,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不正常。 她转头看向罗切斯特,却发现他正站在身侧,眼神带着一股隐晦的观察,也许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伯纱一瞬间紧绷了神经,她移开目光,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毯。 “伯纱,能和你谈谈吗?”罗切斯特低声问。 伯纱抬头看他,发现那双黑眼睛带着一股她看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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