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自己拒绝与伊芙切割关系,坚持她是自己妻子的时候,尤里就已经想到自己可能会遭受的一切,但是事到如今,还是会感觉到疼痛。 毕竟他自己就是秘密警察,尤里对于这一套流程还是非常熟悉的。他尽力保护着身体最致命的几个部位,虽然头破血流、鲜血四溅,就连手臂也脱臼了……但是总体来说,已经比他当初想象得要好很多了。 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被送回监牢的尤里一瘸一拐地坐在监狱冷硬的床铺上,他小心地不让鲜血滴在被子上,然后熟练而淡定地给自己正骨,咔哒一声就将脱臼的手臂正回了原位。 就连门外看守的士兵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看了一眼尤里心想这可真是个手脚利落的狠人。 尤里用冷水给自己止血。深冬的水管时常冻住,尤里接了一点水就发现水龙头里结冰了,于是他只能用沾水的毛巾贴在冰冷的金属水管上,然后将伤口隔着毛巾怼上去。 作为从前的秘密警察新星,东国保安局的监狱里有不少尤里的老熟人。 接连几天吃亏的经验告诉尤里,他必须要赶在饭点之前尽可能地处理好伤势,不然等到自由活动的时候,他很可能无法对付那些一拥而上报复他的叛国贼们…… 而就在这时,金属的栏杆外有人抓着门上的铁锁,慢吞吞地在金属门上叩了几下。 尤里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 熟悉的雪茄烟草香味,还有那一成不变的秘密警察军装。 尤里眯着一只被打得青肿的左眼看着昔日的上司,随即就听见了男人用因为咬着雪茄而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报出了他的监狱囚犯号码:“XXXX号,移监……不对,啧,瞧瞧你这狼狈的样子。要不然去那之前,还是先把你洗刷打扮一下吧。” 这话说得活像是□□,打算把尤里卖到什么地方去当家禽似的。 尤里真的合理怀疑在自己被踢出保安局的这半个月里,局里因为他闯祸太多、资金捉襟见肘,不得不开发出了什么灰色地带的新业务。 尤里被稀里糊涂地收拾了一番,洗了这大半个月来第一个热水澡,从头发到衣服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在他上车之后,中尉甚至掏出了自己的古龙水,打算给尤里喷两下——不过他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等尤里反抗就选择了作罢。 “哦对,差点忘了……这小子也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孕妇好像是不能闻这些的。” 中尉一边有些遗憾地放下古龙水,一边嘀咕着。 靠在车后座上,原本就像一条死狗一样懒得动弹,任人摆布的尤里耳尖一动,整个人瞬间弹了起来! 他用一种近乎袭警的速度一把拉扯住了昔日上司的领口,将中尉从副驾驶座位上硬生生地拉过来面朝自己。 “中……不对,长官你刚刚说什么?!” 尤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中尉却远远没有尤里那么激动,他只是冷冷地与曾经最看好的后辈对视着,半晌,才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盖着东国保安局戳印的信封递给了他。 “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伊芙小姐和我都争取了很久,你小子,最好别再给我出状况。” 他们说话之间,深黑色的军用吉普在一栋尤里颇有些眼熟的房屋前停了下来,门口神色严肃的卫兵站着,他们认真检查了中尉等人的通行证,再三确认了车上所有人的身份之后才允许他们通行。 尤里下了车,重见天日的感觉让他觉得阳光都有些刺目,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伊芙跟他结婚之后一起来看的那栋,他短时间内很难负担得起的房子。 精致小巧的庭院,鲜花盛开的草坪。 一楼客厅直接贯通了庭院的阳台上,微微摇晃着的一张藤椅上,金发碧眼的美貌女子坐在花丛间正低着头认真翻看着什么,在她的身侧,站着几个唯唯诺诺认真记笔记的白大褂医生。 尤里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他忍不住暗自咬了咬唇,感觉到那真实的疼痛传来,他才找回了向前行走的勇气。 “总统阁下一就职,便第一时间开始着手与西国首脑展开关于东西两国和平协议签署的相关事宜。作为被扣押的间谍,伊芙小姐在协议正式签署之前只能在我们的监视下活动,不过作为她给几位大人物诊治并且同意成为巴林特大学医学院外聘教授的友好补偿,她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选择一个对她而言较为舒适的环境。” “比如,房子要地处市中心的地段,附近有可以散步闲游的公园,距离医院也很近……” 中尉在尤里的身后说着,他的声音仿佛被这冬日里难得灿烂明亮的暖阳也熨烫出了温度,隐隐带着笑意。 “以及,绝对不可以在她孩子出生时缺席的,孩子的父亲尤里·布莱尔先生。” 中尉的话音刚落,坐在阳台上的伊芙似乎有所感应,她突然顿住了正在给人递文件的手臂,转过头,一眼就与尤里的视线对上。 意外、喜悦,以及难以言说的激动从她漂亮的蓝眸中流转而过。 她一下子站起了身,脸上真切地流露出了属于二十岁不到年轻少女的雀跃,对着尤里的方向一边跳着,一边远远地挥舞起了手臂。 “尤里!” “伊芙……” 只要一看到伊芙,尤里的唇角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上扬。 他被对方的情绪感染,抬起手臂刚准备迎上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等等……她是怀孕了吧中尉?不要跳啊笨蛋!我这就过去,你就在那边不要动,快点坐下……!”
第125章 番外 沐浴着和平的鲜花(一) 伊芙女…… 番外沐浴着和平的鲜花 列车呜鸣着穿越绿草如茵、广阔无垠的原野。 从列车车窗向外看去, 远处是峰峦叠嶂、高耸入云的雪山山脉,近处有纵横交错网格状的农田,幽蓝静谧的河流无声地流淌着, 整个画面犹如一幅工业与童话交织的油画。 列车车厢内, 广播里好听的女声循环播放着这趟列车引以为傲的政治历史渊源。 “……为了纪念东西两国的和平结盟, 前副总理、现任东国总统的德米特里厄斯·德斯蒙总裁主动提出了东西国全境通行列车所有的建造费用以及未来二十年的运营成本都将由德斯蒙集团全部承担, 并由时任东国总统的兰尼斯阁下亲自命名为‘和平’号。” “XXXX年,和平号列车在东西两国的共同见证下正式竣工。以东国首都巴林特为始发站,西国首都博恩特为终点站, 宛如一条维系着两国永恒友谊的纽带,昼夜不息地往返穿梭于那片曾经被战火焚烧的边境土地。” “以此为契机,两国之间的经济贸易以及科学教育沟通越发通畅。两国冷战期间被扣押的人质也经由这首发开通的旅程得以返回家乡, 其中就包括在伊甸学园以及巴林特大学等高等院校都任教过,并且在国际医学界享有极高学术荣誉的西国国籍教授伊芙·布莱尔以及她的家人们……” 列车停靠在巴伐利亚州的慕尼黑站。 原本一望无际的乡间风景瞬间转变为了红顶白墙的古朴风情建筑, 傍晚的灯火在这座现代化程度极高的巴伐利亚州首府暮色中星星点点地燃起, 远处素白色的阿尔卑斯山雪峰悄然屹立。 一串轻盈而又悦耳的笑声在站台门外响起, 将原本背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黑发青年克里斯托法唤醒,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转过头朝着车窗外看去,只一眼就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串笑声的主人。 那是一个背着深色滑雪板包、穿着慕尼黑工业大学短袖文化衫的金发少女,利落柔顺的头发在脑后高高地扎成了一束俏皮的马尾辫,伴随着她轻快的脚步还有侧目说笑的动作在慕尼黑的晚风中轻飘飘的摇曳晃动,从克里斯托法的角度无法看清楚她的面容,只能看见她扭头时白皙的小半张脸颊以及微微翘起,玫瑰花瓣似的唇角。 这个背影与他记忆深处那个几乎改变了他一生轨迹、同时也是他养父至今还摆在书房的那个相框里,念念不忘的金发女子实在是太过于相似。 刚刚小睡结束的克里斯托法在那一刹那并没有多想,只是本能地想要看清楚那个少女的面容——时过境迁, 十八年过去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绝不可能一成不变,以她糟糕的身体条件,更不可能去挑战高山滑雪这种野外的极限运动,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确认什么。 金发少女转过身,面朝着列车准备上车。 克里斯托法身体微微前倾,按着座位前方的小型折叠桌神思不属地朝窗外探出了半个脑袋,就在他刚刚看清楚金发少女脸上那双石榴色绯红的眼眸时,他突然听见了“咔哒”一声,仿佛是螺钉崩坏的声音! 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 这件事大概可以列入他人生最丢脸的事情之一了。 克里斯托法摔倒在因为螺丝钉松开而崩坏的列车座椅以及小折叠桌之间,面无表情地抽着冷气。作为前方一个身材足有他一点五倍的肥胖男人扭过头,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身材标准、西装革履的黑发青年。 如果说还有什么更让克里斯托法觉得头皮发麻的事情的话。 那位刚刚上车的金发绯瞳女大学生跟她的同伴们刚刚一踏上列车就听到了这样石破天惊的声音,纷纷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过来。 事到如今,克里斯托法唯一庆幸的就是,那个金发少女并不知道自己几秒钟之前探头打量他的事情了。 列车长是知道克里斯托法的身份的。 德斯蒙家族的大少爷在自家赞助的列车里坐到了坏椅子(而且还摔得如此狼狈、四仰八叉)的感觉,简直就犹如西门子工业给自家少爷送了个电视,结果电视当场爆炸还把少爷家爆破了一样。 长期过着安稳的摸鱼工作生活的列车长欲哭无泪,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德斯蒙集团的遣散费入账让他滚蛋的叮当声。 他一边用袖子擦拭着他那颗发量稀疏、光洁锃亮的脑门,一边战战兢兢地解释。 “快要到运维检修的周期了!一般不会这样的,这是个意外,真的……列车上的运维工人今天上午刚刚因为急事请假回家,非常抱歉!……” 克里斯托法只觉得摔倒撞到的地方像是车祸一样疼到麻木,他木然地看着眼前紧张到语无伦次的列车长,中年男人似乎只顾着用他那双颤抖的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全然忘记了眼前的大少爷还需要人扶一把。 穿着普鲁士蓝的西装外套的黑发青年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手,刚准备自己起身就感觉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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