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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的这个厨娘不错，甚至比玛莎还利索一点。 不仅已经依照她昨天列出的单子买回了所有需要的菜，还按她的吩咐全部洗好，切好，处理干净。 曼丽走到灶前，打开上面小火煨着的一个陶罐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牛肉香气扑鼻而来，让厨房的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吞了口口水。 为了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曼丽是费了功夫了。 她早上不到七点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 用从日杂店里拿回来的香叶，大料还有冰糖，配上自己带来的酱油，还从舅妈那里讨要了一杯葡萄酒，早早就将牛筋给炖上了。 此刻已经炖的软烂，看样子就知道，吃起来一定软糯Q弹。 曼丽又掀开了另外一个灶上用小火慢炖的陶罐盖子，随着一阵白雾腾出，那种鸡汤所特有的鲜香扑鼻而来。 她将头凑到罐子口看了看，汤上面已经飘起了一层厚厚的黄油，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如果不跟人说，谁会想得到用来炖这锅汤的并不是两只肥美的母鸡，而仅仅是两只鸡的鸡架，鸡脚，鸡皮，鸡脑壳这些平时都会被弃用的零碎？ 看着炖到连鸡皮都仿佛要化开了的鸡汤，曼丽又想起了早上舅舅看到她们姐俩从楼上下来时，那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 让她忍不住的暗笑。 唉，还是对她们不了解啊！ 舅舅怎么也不会猜到，在他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厨房待了快两个小时，而姐姐也已经写了长长的一篇旅游随笔了。 脑子里胡乱的想着，但是并没有耽误工作，在看过了牛筋和鸡汤之后，曼丽再次返回了台案前。 此刻台子上用各种盘，碗儿，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她要求的东西，而厨娘则站在一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这种眼神儿曼丽太熟悉了，曾经在吉蒂和玛莎的脸上看到过无数次。 舅舅家的厨娘，是当年陪着舅妈一起嫁过来的，也是跟了多少年的老人了。 曼丽不介意教她几手。 “我们先来做牛筋，这个越炖越有滋味，不怕时间长。”她轻声说道。 厨娘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又转过头去看向那个陶罐。 这，不是已经炖好了吗？这么香……还要再怎么搞啊？ 曼丽像是没有看出她的疑惑一般，先示意她将整块的牛筋从卤汤里捞了出来。 然后将牛筋接过来，熟练的在案板上切成了小块。 接着她又将一根洗干净了的胡萝卜麻利的切成了略大些的滚刀块。 一把韭菜切成了两段长的小段。 起油锅，煸香了葱姜蒜，放入小块儿的牛筋爆炒，再次调味，加水，开锅后放入胡萝卜小火煨煮…… 起锅的时候再把韭菜段放进去就好了。 这一次，又和刚才的味道不一样了，不再只是单纯的牛肉的香气，更多了一些复合调料所产生的浓重的异香。 这才是曼丽要的效果。 酒香还怕巷子深，一个饭馆，想要打出名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菜香味美。 她不相信在寒气逼人的冬日，饥肠辘辘的人，能够完全无视的从这么一罐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还香味浓郁的炖肉前走过！ 将牛筋继续放在火上煨着，曼丽拿起让厨娘事先片下来的一只鸡身上的鸡脯肉开始切丁。 这一次她要做一个宫保鸡丁。 宫保鸡丁这个菜啊，是公认的外国人最爱的华国美食，当然除了这个之外还有糖醋里脊。 猪肉不好买，可曼丽也不想错过，在把宫保鸡丁做好之后，她又用了另外一只鸡的胸脯肉做了一个甜酸肉。 因为事先经过了捶打，再加上这个时候的鸡也不是吃饲料长大的，肉并不会柴。 所以做出来虽然不会像是糖醋里脊那般看上去就肥甘甜美，都让人垂涎欲滴。 但色香味也可谓俱全了。 至于事先留出来的鸡腿，鸡翅，则直接被曼丽和另外几个剥了皮的煮鸡蛋一起，放在事先调好的卤汁里煮熟做成卤味了。 这些菜说起来都是要炖煮的，可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早上。 而真正需要炒的其实都是一些快手菜。 所以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果不其然，热气腾腾的牛筋炖胡萝卜，酸甜适口的甜酸肉还有宫保鸡丁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连卤鸡翅，虽然不如鸡腿还有卤蛋一样人见人爱，但因为煮的时间长了，早已经脱骨，基本上盛到盘子里就能立刻剥离出肉来，三位先生一人吃了一个，也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曼丽让仆人给每个人都端上来了一碗清鸡汤。 鸡汤香气四溢。 但将汤匙伸进去舀了舀，除了一些青菜碎，没有一丁点鸡肉。 嘉丁纳太太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 那样子明显是以为自己家仆人早上买菜的时候没有买够。 连嘉丁纳先生的表情也变得讪讪的，郁闷的看了曼丽一眼。 似是觉得她在客人面前让自己失了面子。 曼丽没有解释，而是笑嘻嘻的望着众人说道：“大家不要小看了这锅汤，我可是看着厨娘炖了整整一上午呢，味道很不错的。” 说着，第一个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众人也随着她一起，尝了自己面前的鸡汤，甚至还吃了几口青菜。 大家都觉得曼丽说的没错，汤的味道很好。但是——连一丁点肉都没有的鸡汤，怎么说也有点太寡淡了。 曼丽不说话，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一点要说明的意思也没有。 虽然是她留这两位先生吃饭的，可在曼丽的心里，那俩人其实也就是个顺带。 她今天做这一桌子菜，最终目的是做给舅舅看的。 要开快餐店就必须要核算成本，小本生意，怎么可能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给你使劲往上造？ 可这些话，待会儿和舅舅再说也来得及，没有必要在饭桌上说给外人听。 但吉恩却慢慢的品出味儿来了。 刚才他试探着和嘉丁纳先生交流，说到兴起，嘉丁纳先生就说到了这一餐饭其实曼丽是做出来给大家试菜的，他们有点想法想开一个快餐店。 嘉丁纳先生说者无意，充其量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外甥女有多优秀。 毕竟他在之前的谈话里已经确定这两位先生并不排斥女孩子为家族谋利，也很欣赏她们的聪慧。 但听者有心。 吉恩在听说曼丽有意思要在伦敦发展，那颗心啊，就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扑腾扑腾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至少短期内这姑娘不会回家， 那，他是不是就多了一点靠近她的机会？ 他若有所思的将面前的所有菜都打量了一遍，在心里慢慢盘算了一下，开口问道：“曼丽小姐，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么多菜，你总共只用了两只鸡，对吗？” 所有人都惊讶的抬起了头，学着吉恩的样子在桌子前看了一遍，然后又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嘉丁纳太太羞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自己家什么时候穷得只买得起两只鸡了？ 而嘉丁纳先生也反应过来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做日杂店的，什么东西什么价格心里都有数。 他在心里数了数，两只鸡，一块牛筋，几个鸡蛋，一些蔬菜，都是不值钱的。 可让曼丽这么做出来，满满的几大盘啊！那价格，得翻多少翻！ “这就是你说的开店要做的菜？”他惊喜的问道。 曼丽愣了一下。 再看看旁边那两位一点也没有惊讶表情的客人，一时间有点闹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去了一会儿厨房，舅舅到底都跟人家说了什么？ 可舅舅都既然说出来了，曼丽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再次指了指碗里的鸡汤：“这是用鸡骨架熬出来的，可以当做每天的例汤奉送。当然，也可以在里面放入更多的蔬菜熬煮，单独卖。这样价格就可以定到很低很低，一两个便士那种。这样，那些学徒或者街头的穷人也能够买上一碗暖暖身子，或者配上从家里带的黑面包，也可以当一顿饭吃了。” 曼丽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今天能够坐在这里的，就没有穷人。 就算是嘉丁纳夫妇，虽然作为商人地位有点低，但是也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 所以他们平时里绝对想不起来去考虑那些最底层的人是如何度日的。 听了曼丽的话，简想起了之前在成衣店门口看到的，蹲在马路边乞讨的残疾小孩儿，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而嘉丁纳太太则想到的更多了。 那些冒着大风大雪卖报纸的报童，那些被黑手党控制，在街上小偷小摸，偶尔也能帮忙跑跑腿的小混混。 还有，她非常熟悉的，数目众多的，在店铺里做学徒的小伙计们。 他们通常七八岁就被家里送来当学徒了，几年下来，赚的那点工钱在交给家里以后，恐怕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让他们中间可以再加一顿餐的。 但是如果早上从家里带一块儿黑面包出来，一便士换一碗浓浓的蔬菜鸡汤……又暖身又能够吃饱还有营养，恐怕还是有很多人会愿意的。 想到这里，嘉丁纳太太望向曼丽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敬佩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不愧是被天使吻过脸颊的，能够不忘弱小，是有一颗善良而纯净心的人。 其他人大概也由此想到了很多，此刻一个个望向曼丽的眼神都变得肃穆了许多。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 曼丽还真压根没往慈善方面去想。 她想的是——废物利用。 清鸡汤，可以说基本上是无成本了。 最多也就是柴火，蔬菜，还有费一点人力，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于快餐店来说，它可以变废为宝！ 如果卖，按一碗一个便士，一大锅下来怎么也得有上百碗了。 看着不起眼，可一锅锅的卖着，支付店铺里伙计的薪水肯定是足够了的。 就算不卖，送。 大冬天谁喝了这么一碗又香又暖又开胃的鸡汤不得赞一声好？ 第二天不得再来？ 快餐店做的本来就是熟客生意，要的是口碑。 一碗汤换一个熟客，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儿吗？ 再加上，她还有一个更长远的打算，那就是送餐。 曼丽想和舅舅商量，让街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小孩子们来给他做送餐员。 她知道他们可能背后有组织。 但就算是那些组织，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孩子冻饿之下熬不过冬天吧？ 一碗热汤送一次货，多送几次还可以再给一块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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