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去找——先找柳无眉。” 柳无眉在石林洞府中住得距离无花所在的房间不算太远,都是接近石观音住所的核心地带。 时年小声扣响了房门。 她易容换颜花费的时间不少,此时已然是半夜时分。 但大约是在等着时年行动,柳无眉打开房门的时候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信号,衣着齐整,还握着一把翡翠色的小剑。 “无……” “是我。”时年声音一出柳无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易容成无花是要点本事的,但这位“出自神水宫的水母阴姬亲传弟子”掌握的本事多一些想来不那么奇怪,到底是被派到神水宫外来提升实力的,有几门生存的学问才更有大派弟子的作风。 更何况她此时的风仪气度,也完全不像是个寻常人。 “我长话短说。”时年小声开口,“一会儿我去找长孙红,你尽管装作巡视正好到能从她的房间到出口的路线上巧遇的样子。” “好。”柳无眉展颜一笑,“我会见机行事的。” 柳无眉再怎么看起来有过沉不住气的时候,能在石观音手下讨生活的人,观察力绝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她都没在原本就可以说的上是心存防备的情况下,看出眼前的无花并不是本人,时年又多了一分骗过长孙红的信心。 长孙红确实没有怀疑这个在深夜敲响她房门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无花。 石观音几位倚重的徒弟之中,曲无容冷硬,柳无眉病态,长孙红则看起来有种本不应该有的烂漫。 她梳着两条辫子,一身红衣,腰上缠着一把鞭子,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的时候,眉目间漾起了抑制不住的欢喜。 如果不是她红衣上的血渍让她显得有种近乎天真的残忍的话,她看起来真像是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 “你怎么回来了?”她鼻尖微动,夜风里的熏香和伤药的气息传了过来,又让她卸下了几分戒备。 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能进入石林洞府已经是难上加难,能伪装成无花的样子还找到她这里就更难了。 “别多问了。”时年模仿着无花的声音开口。 镜子转播出来的只有廖廖几句话,势必是与真正的有些区别的,但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语气急促,俨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就算听起来和平日里有些区别,也并没引起已经自己说服自己的长孙红的怀疑。 “走,用你的鹰船,我们去龟兹。” “好。”长孙红应声道。“师父那边出了问题?” “这不是你该问的。”时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涉及石观音,长孙红不敢多问。 长期在石观音的阴影之下,她本能先往坏处想了想,也不知道师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才让无花在此时骤然折返,万一龟兹那边极乐之星的秘密没能到手出岔子了……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脚下带路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不,不能这么想。 无花从来聪明,他既然紧急赶回要借用鹰船的行进速度,便已经有解决的法子。 她这么一瞎想,也顾不上在出门的时候,柳无眉以要为师父分忧为借口跟上来了。 时年也终于见到了出地牢之后遇到的那两人口中的,依靠鹰来驱动的船。 这是一艘极其狭长的船。 船底用光滑而坚韧的巨竹搭建了两条细长的滑板,为了减轻船身的重量,船的甲板和船舱,但凡是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大半都是用竹子做成的。 沙漠里哪有竹子,要建造这样的一艘竹船并不容易。 更难的还属驾驭此时伏在甲板上的一群鹰。 随着长孙红解开腰间的长鞭横扫出去,被惊醒的鹰群被她接二连三的落鞭精准地再一次打中,驱赶向了应当飞往的方向。 鹰的爪力足以抓起一只羊,现在数十只鹰一同飞起,爪子的末端用带子连接在竹船的前方,这力道让船滑动起来绰绰有余了。 下一刻,竹船在平滑的沙地上滑了出去。 但还没出两步,便有一道白影破空而来,落在了船尾,为求站稳的足下发力让船身都发出了一阵轻晃。 时年朝后看去,正看见来不及裹足白纱,一双眼睛星辉璨然的曲无容。 “我也去。”
第13章 一艘狭窄的竹船上,同时出现了石观音的三位份量不轻的徒弟。 曲无容,柳无眉,长孙红—— 时年觉得纵然是无花亲自在这里,能凑的这么齐整怕也是少有了。 毕竟这三个人之间怎么看都有种相看两相厌的气场。 在曲无容落下的时候,时年敏锐地察觉到甲板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石观音的压迫居然没能让这些女弟子出现抱团,反而彼此猜疑打压,归根结底还是有些性格因素在,但这不是现在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星月之下的大漠夜晚,只有朔风吹动沙丘的声音是主旋律。 此时的竹船正好是顺风而行,若不是曲无容登船足够快,恐怕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这些半夜被唤醒的飞鹰,在长鞭驱策和鲜肉投喂这一棒子一甜枣的组合下,也得了疾飞的动力,径直从风中穿行而过。 翅膀拍动的声音,竹船底下的两根滑板与沙地之间发出的摩擦之声,拴在飞鹰身上的绳索绷紧又松开发出的声响,以及船上装饰用的摇铃拨动的声响混杂在了一处。 若不是有这些声音的存在,在沙漠里以起码两倍于奔马的速度在行进的竹船,便会如同沙漠之中的一条幽灵船一样。 无怪乎时年经过的大漠小镇里有鬼船的传言。 长孙红吹了声口哨。 空中飞行的鹰群便训练有素地微微调整了个方向,避开了前方枯木丛生的地带。 石观音的其他徒弟嫉妒长孙红有此等傍身且晋升的技巧,但想到在沙漠之中以竹船和鹰群结合在一起,也是要点本事的。 既要眼力,也需要点胆魄。 时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看向长孙红的目光,顺势留意到曲无容看向她的眼神透露着几分打量。 不过曲无容倒应该不是认出了她的身份,而更像是在思考无花这个莫名的举动中,到底是真在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还是另有图谋。 免得她看久了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时年干脆掀开了竹船的帘子走了进去,在进去之前,又借着袖口的遮掩,对柳无眉做出了个示意她跟上的手势。 和她猜想的一样,船外不过是竹制的船身配合上飘飞的白纱,船内却很符合石观音在石林洞府之中的奢华装扮。 船舱两侧的窗口悬挂着的宝石珠帘,随着船身被带的时而不太稳定的起伏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是白天的时候,大约便是日光穿过白纱,又被各色的宝石折射出多彩光辉的模样。 和无花的房间很像的是,此地的夜间照明靠的也是夜明珠,不过不止一颗,层层交叠的辉光将船舱内在竹上作画雕镂的纹样映照清楚,也照亮了船舱之中的卧榻桌椅。 【你打算怎么脱身?】镜子憋了半天怕打断她的演戏,现在总算是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就算镜子不问,柳无眉也要问。 为了让这出戏看起来更真一些,柳无眉晚了一步才进船舱,在进来之前还对着长孙红投了个八成算得上挑衅的眼神。 长孙红可不是个太沉得住气的人。 偏偏“无花”催的着急,平日里她带在身边跟着一起驾驭飞鹰的小童并没来得及跟着,让她就算气得要命也只能原地跳脚。 她很快便听得进了船舱的柳无眉说,“前阵子红姊开着这船经过了半天风的沙漠客栈,拿刀又砍了几个人的手,后来那地方的人便说,纵然是烟雨西湖上的画舫,又或者是月影笼纱的秦淮轻舟,也比不得红姊的这艘鹰舟。” 说到这里,她发出了声轻笑,“瞧他们说的,被红姊砍了手说违心话倒也罢了,怎么还用这些个比喻,师父听到了必然不开心。” 这话里又是添油加醋又是拱火的意味可不要太重。 长孙红咬紧了牙关,暗骂了一声。 可她看不到的是,船舱里的柳无眉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木桌上写着—— “何时跳舟,两人监视,不利。” 她说到半天风的沙漠客栈自然也不是白说的。 那地方倚靠石山而建,沙漠里最容易迷失方向,这处正在石林洞府和龟兹之间的地方自然是个好用来定位的坐标。 长孙红驯养的飞鹰也定点了那处坐标。 人多的地方便能搅浑水了。 时年也是这么想的。 她学着柳无眉的样子在桌上写,“石山,断舟,抢马。” 而她在口中依然模仿着无花的声音,用着足以让长孙红听清的声音说道,“与其这样比,不如与楚留香的那艘海上船相比,瀚海也是海,能行舟如平地,便是第一流的好船。” 长孙红听无花说起过—— 他与楚留香喝过三天三夜的酒,下过五天五夜的棋,也论过七天七夜的佛理。 在无花看来,这世上能称得上是他看中的对手的人不多,显然楚留香就得算一个。 楚留香的船既是船更是他休养生息的家,这一句话里将她这艘竹船与楚留香视为“家”的船相比,从长孙红的角度,是带着几分温存安抚意味的。 曲无容眼见得这位方才还有拔刀冲动的同门师姐妹,直接变成了柔情似水的样子,虽然她冲着空中的飞鹰挥鞭的动作依然果断而狠辣。 她这条鞭子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曾经驯服不得的飞禽的血,对这些已然被她驯化的鹰群是有绝对威慑作用的。 挥舞鞭子与美人含笑之间的反差不可谓不大。 于是在船舱之中,镜子又一次惊呆了。 她装扮像也就算了,怎么连解决情感矛盾也这么在行。 时年却暂时没有这个关心镜子心路历程的时间。 后背的伤口即便上了药也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在她此时蹲下来观察着船舱底板竹子的拼接的时候,那道伤口更是被紧绷着像是要撕裂开。 柳无眉对她的举动心领神会,为了掩盖她摸索时候难免发出的细微动静,她在此时持着杯盏斟茶,发出杯盘碰撞之声,也确实成功模糊掉了时年用锋锐的飞刀挑开了竹子间捆缚的一道绳索的声响。 竹船在此时沙漠行船因为轻便得到了多少益处,也就有多容易遭到破坏。 柳无眉是个聪明人。 尽管时年在跟她不算多的相处中总觉得她把聪明用错了地方,但在此时她无疑是个好帮手。 时年坐回位置的时候,看见她已经在方才的举动缝隙间,用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了简单的地图。 论起对大漠的熟悉,时年再怎么对地图倒背如流,也不如石观音的弟子来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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