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人的协助参谋,时年很快将该置办的东西都添了全,着人随同出海的物资送到了船上。 准备完这一切,她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自己随意逛逛,她打算在这江南街市上再走走,感受感受此地的风土人情。 此地临海,与其说这是街市不如说这是海货的集中处理地方,而提及江淮水上,便必须提到凤尾帮。 近年来丐帮的地盘随着任慈帮主几年前的瘫痪在床,即便有帮中长老维系和南宫灵的主持事务,整体来说还是收缩的趋势,尤其是在南方,凤尾帮的创建时间本就同丐帮相差不多,在行事作风上也与丐帮有些相似,颇有江湖义气,其实日渐取代了丐帮的位置。 所以时年在街市上行走的时候,看到的大多不是丐帮这天下第一帮无处不在的弟子,而是腰上系着七色丝带拧成的腰带的人—— 这便是凤尾帮的标志了。 而此地已临近凤尾帮的总舵十二连环坞,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帮里的总瓢把子,神箭射日武维扬。 时年想着这些的时候,顺手从经过的摊位上买了几颗珍珠,这当然不是什么品相绝佳的珍珠,却胜在颇有几分野趣,就当做是张三这一番海上开船的经费好了。 她正低头将这些散碎的珍珠装进腰间的锦囊里,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了一道极快的黑影从屋顶上掠过。 天色本来就已经擦黑了。 此人一身黑衣,轻功速度又极快,除了她之外留意到的少之又少。 能有此等功夫的人不多见,时年想都没想也跟了上去。 反正她如今也姑且可以算是艺高人胆大的状态,这江淮之间,能察觉到她尾随的人恐怕实在难找。 那前面的家伙轻功与其说是快,不如说是巧,让她有那么片刻怀疑此人是否是跟她师兄有些共同语言,但这人又看上去有些名家传授的提气功夫,更像是哪个江湖名门的子弟,这一点即便是穿着夜行衣也看得出来。 他一路出集市后向北,而后朝着城外的水寨方向奔去。 而那水寨不是别处,正是十二连环坞。 即便已经天色暗沉,作为凤尾帮总舵,十二连环坞也被水寨中来回巡视的凤尾帮帮众举着的火把映照得亮堂,这黑衣夜行之人却好像极其熟悉此地的环境,一路行来分毫也没有惊动此地的哨岗。 水运本就是商路的大头,凤尾帮虽然效仿丐帮帮规行事,若论利益所得,远在丐帮之上。 所以在此地走屋顶绝对是一门学问,毒刹机关、机括冷箭都随时等着外来者。 时年觉得自己倘若不是跟随着那黑衣人而来,恐怕也不能走得就如此轻松,直到黑衣人落在了十二连环坞深处的一座楼阁屋顶上,时年也在空中掠过一道残影贴在了屋檐之下。 屋顶上的那位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本该选个能将黑衣人动静完全收入眼底的角度观察,却发现他实在对此地不是一般的熟稔,那些能看到他的位置,几乎也必定会落入来回巡逻的帮众眼中。 反倒是时年现在的这个位置,蛰伏在阴影之中,虽然只能凭借那黑衣人的呼吸判断他此时的方位,却也保证了自己此时必然身处对方的死角中,而她也同时能透过楼阁开启的窗扇缝隙,看到这亮着灯的屋里的情况。 屋子里坐着两个人。 两人的脸都能被时年看见。 坐在左边的锦衣老者气宇轩昂相貌堂堂,若非是他须发都已经发白了,在他身上展现出的气势其实还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正当盛年之人。 而坐在右边的人,简直完全就是他对面那人截然相反的一面,不仅脸上是黄一块白一块的像是被白色的癣所覆盖,整个人显得异乎寻常的瘦小干枯,眼睛里也因为布满了血丝显得没什么神采。 可时年认得那右边的人,也丝毫不敢小看他。 他这一脸白癣不是癣,而是长年同水上行当打交道,潜入水底时日久了形成的水锈。 这等形貌特征清晰的人,身份也不需多言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江水道神龙帮帮主云从龙。 时年在带着秋灵素托运棺木去君山的时候,在长江上其实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因为当时各有要事,不过互通过姓名知晓身份而已。 此地又是凤尾帮十二连环坞的最深处,那在他对面的人身份也呼之欲出了,正是时年方才还在想着会否见到的凤尾帮帮主武维扬。 当年凤尾帮意欲抢占长江水道地盘,武维扬不敌云从龙,却也凭借一手五百石巨弓引十三根凤尾箭击断了神龙帮十三艘船的主帆,这才让凤尾帮虽败下阵来,却是与神龙帮划分水道而处,彼此各退一步。 按照江湖上的传闻,这两人本应该是互为对手仇敌的身份才对,可看这二位此时同桌共饮,又不像是在谈什么地盘买卖,俨然是私交不浅。 或许是为防隔墙有耳,这两人纵然在这样酒过三巡举杯尽欢的情况下,声音也极轻。 换做旁人或许便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了,时年却能听得见。 云从龙身形矮小,喝酒的豪迈气度却不缺,他一掌拍开了酒坛上的封口,倒满了一海碗后说道,“别人都道你我二人乃是水上仇敌,自从当年一战之后王不见王,哪里知道,你我也算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可惜神龙帮执掌长江水道,凤尾帮督视江淮与海口,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好。” “云兄说的是。”武维扬慨然痛饮,“先前我同你说的,让你安些人手进凤尾帮你想的怎样了,你我人手交换,在互通消息的时候也方便些。” “我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云从龙答道,“不瞒武兄,我也早有此念头。你我这等江湖上混口饭,刀口舔血的,能遇上个知己着实不容易。我也素来是知道的,水上的营生要坐稳这个总瓢把子的位置,非有德有能之人不可。 要我说,光是让你我的心腹去对方那里还不算什么,我已经在帮中暗藏了一道密令,倘若我出事身亡,这长江上的生意,神龙帮的帮众和地盘都归武兄所有,绝不便宜那些个水匪。” 他眼中让眼睛显得无神的血丝同样是因为长期在水中所致,这些病症并不影响他在说出此话的时候那种豪气干云的气度。 无论是藏在屋檐下的时年还是坐在云从龙对面的武维扬,都看的出来,云从龙说的并不是一句假话。 这本该是个下一步便是这两异姓兄弟、水上英豪彼此执手盟誓,一同共醉的感人肺腑场面,然而偏偏有些不太识相的人。 屋顶上的那个黑衣人在此时又有了动作。 时年透过窗缝,正看到屋顶的瓦片有一道被人在此时移开—— 一封请柬一般的东西从这缝隙中被人抛掷了下去!
第90章 (一更) 云从龙和武维扬不愧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两。 在顶上那道请柬扎下来之时, 武维扬抬手就把手中的筷子对着请柬飞了出去,他那足以拉动开五百石弓箭的膂力,此时甩出的是筷子便更是来势惊人, 将请柬直接横推而出钉在了墙上。 谁知道这看起来是请柬的东西里面有没有藏匿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武维扬从水贼混到这凤尾帮总瓢把子历经了数十年,什么手段花招没见过,自然不想在这里栽跟头。 与他这脱手的筷子同步进行的, 是云从龙那瘦小的身躯从窗户翻了出去,一双捕捉动态尤其敏锐的眼睛飞快地注意到了那窜逃出去的黑影。 云从龙的反应确实快, 但他的水上功夫江南无人能及,轻功却未必。 那不知道是另有所图还是只为了送信而来的黑衣人的脚力便远在他之上。 念及神龙帮总算与她手下的势力又利益往来,时年便也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总比眼见了个不明不白要好得多。 然而她刚有动作, 发觉她存在的云从龙看向她并认出了她是谁之时,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机锁定了她的后背。 这足以让人后背发凉的锋锐所指,正来自屋内。 她想都不想凌空折身, 一支七色凤尾的箭骤然从她的耳边射了过去。 那是武维扬的箭! 他将自己和那黑衣人当成一路的了! 这千钧一发之际, 时年反手便握住了这支长箭, 若非真气外附, 这来势惊人的一箭足以将她的手上刮掉一层皮。 “武兄且慢动手!”云从龙连忙高喝。 然而武维扬这有神箭射日之称的神射手已经将第二支箭发动了出来。 云从龙立马舍弃了追击那黑衣人,转而朝着时年这边掠来,以图替她挡下这绝对是误伤的一箭,可他眼见的却是这青衣少女的另一只手对着那支剑抛出了一串再普通不过的珍珠。 箭矢的锋锐在这瞬息之间将一粒粒珍珠击成空中的白沫,然而那裹挟着劲气的珍珠连贯而来, 居然真将武维扬的这一箭拦截了下来。 还不止如此,她抬腰而起之时, 人如一道拉满后释放的长弓, 将截获的这一支弓箭, 宛如流星踏月朝着那黑衣人狠狠地掷了出去。 丁枫原以为自己来执行公子安排的任务,有早已经将十二连环坞的地形描绘清楚的探子送出来的情报,应当并不是一件难事,还能制造出这请柬的送信人神通广大的效果。 否则以武维扬此人精明深沉,处事老辣,又如何会按照他们的邀请抵达一个他并不知道的地方,进而掉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然而武维扬有个客人,这个客人还是素来被认为与他不合的云从龙,这已经是一件让他意外的事。 在场的居然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甚至躲过了武维扬在何等近距离之下发作的一箭,又将这一箭射来穿透了他的胸膛,这更是他万万不会想到的事情。 这一箭并不致死,却足以让丁枫被这射日一般威力的箭矢拖拽掼下,径直砸向了地面。 在他落地之前,一只手已经按住了那贯穿伤口上的箭,而后一下提箭的动作让他下落的速度一滞,那只手的手指便趁势点在了他背后的穴位上。 一连串的动作足可以称得上是行云流水。 丁枫浑身僵硬地落在了地上。 此地的动静吸引来了十二连环坞中巡视的帮众注意,他眼看着这群人看向了他身后之后相继退去,便知道是武维扬到了。 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极端的恐惧。 并不是怕这位名震江淮的掌舵好手,会对他进行什么严刑逼供,而是他耽误了公子的计划…… 他深知公子是何等可怕的人,知道他如此不堪重任后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处罚。 与其等到自己也变成和那帮人一个样子,他还不如自己先来求个痛快。 时年刚揭下他的面具,便看到这张英俊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铁青色。 她立马松手后退,只一瞬这少年的七窍之中已流出了乌黑的血,还不止如此,这些血液所淌过的地方顷刻之间便被腐蚀了个干净,让这张脸,这个夜袭的黑衣人,在几个呼吸之间变成了一摊血水,渗入了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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