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飞鹰到底不是真正的野性难驯天生天长的鹰。 它们在空中一番盘旋,确认这些硬骨头确实难以得手后,只能悻悻相继离去,而没有选择继续拼到底。 鹰群一走,空中很快恢复了平静。 看危机解除,镜子松了口气,眼见柳无眉的表情也放松了几分。 只是她那似笑非笑且倨傲的神情依然让曲无容觉得扎眼得厉害,也让明明与此事没什么关系的时年看着怪难受的。 “怎么,时姑娘要把她也带回神水宫?”柳无眉理了理袖口,开口道,“你可得想好了,她父母双亡一事只出自我口,她信不信尚且两说……” “就她这种沉闷的性格,不被当成石观音派去神水宫的卧底才怪。” “倒不如……” 倒不如杀了为好。 柳无眉话还没说完便停在了那里。 她突然闷哼了一声,呛出了一口血沫。 深色的衣物也挡不住从她的胸前探出的那一片爪尖,在月光下一层鲜血一层寒光。 她以为自己突然听见的是风声,可那又好像是贴地而起拍打翅膀的声音。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背心一阵剧痛,一只尖锐的爪子从背后掏入,像是整个五脏六腑都被五把利刃扎入其中,搅和成了一团。 “……”柳无眉努力张了张嘴,却只感觉到更多的血腥味在疯狂往外涌。 在她残存的一点清醒中,视线里披着无花伪装的少女,在意识到发生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后,毫不犹豫地一鞭扫了过来,将她终于明白是什么东西——那只明明中毒倒地却突然暴动的飞鹰——跟她捆在了一起,而后…… 曲无容的长剑像是大漠夜间沙上那一点霜白,模糊成一线,穿透了她的身体。
第16章 这一番惊变任是谁也想不到。 柳无眉那双总让人觉得绵里藏针的眼睛里,神采逐渐暗淡了下去。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毒雾会失效,或者说为什么会持续的时间这样短,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又好像能猜到,师出同门,长孙红饲养的飞鹰也多少会沾染到一些毒素,自然也对她这种只是导致昏迷的药物有些抗性。 因果报应…… 如果说这就是她野心勃勃击杀长孙红的报应的话,那她也认了,只不过来的太快了些。 曲无容拔剑动手的时候靠的是本能反应,剑刃在穿过柳无眉的身体的同时也穿过了后面那只死里逃生,又陡然发动袭击的鹰的身体。 有时年的长鞭牵制,对方在濒死之时的挣扎被束缚又紧跟着被长剑钉死,最后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鸣啼。 等不再有动静传出,曲无容慢慢地将长剑抽了出来。 眼看着柳无眉的尸体倒在沙地上,曲无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感慨同门师姐妹出来,最后变成了眼前这个局面,还是应该去探寻柳无眉口中所说的,关于她的父母之死和石观音联系的真相。 “先把她们埋了吧,离这里远一点。” 看她有点愣神,时年又往沙漠客栈的方向看了眼,刚才窝在窗口看戏的人,显然不再像是有生命威胁的样子,越发来了当看客的兴致。 虽然说不定眼前的这一幕场景被传到石观音的耳中,就会是她那个好儿子领着一个徒弟私奔,另外两个徒弟追上来,其中一个被私奔的所杀,杀人的又被飞鹰所杀,最后剩下的一个徒弟和她儿子却没打起来。 再添油加醋一番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奇怪的样子。 倘若无花不回来做出个解释的话,可能连他挑唆三位反目,最后跟曲无容远走高飞的传闻都得有了。 至于地牢里少了个人什么的,客栈里的吃瓜群众又没看到“时年”的本来面目,难保是不是趁乱逃走了,也是说得过去的。 石观音是铁定要头疼了—— 时年却没有继续被人围观的心情。 曲无容没有回答她,但她脚下一动,折回去从石山上抱起了长孙红的尸身,又朝着正在将柳无眉的尸体放到马背上的时年过来,便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紧跟着又牵来了一匹马。 “走吧。”她淡淡开口。 比起时年,她对大漠里的环境要清楚得多,比如说此时,要找到一条规避开商路的路线显然就不是什么难事。 从找地方到挖坑,再到将两人下葬,立上一块简陋的墓碑,曲无容都显得有些平静过头,但在墓碑上她刻下时间而没有留下这两人的名字之后,她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茫然。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时年问道。 掘墓下葬的地方正是沙丘背风面,在曲无容放下代表墓碑的石头之前,她已经找了点枯枝石块把火升了起来,此时她坐在火堆边上看向对方。 或者说是曲无容唯一裸露出来的那双眼睛。 “回石林洞府去。”曲无容回答道。 她也跟着在火堆边上坐下。 在沙漠里能有什么吃的都能将就,时年懒得从客栈里找吃的,在离开之前割下来一块鹰身上的肉,架在火堆上炙烤。 没有调料,鹰肉显得腥而柴,时年算是打小没吃几顿差的,但一番缠斗之后能有顿吃的补充消耗,口味实在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她一边把熟肉分了一半递过去,一边摇了摇头。“你不会回去。” 时年这话说的很笃定,曲无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如果你打算回去的话,着实没有必要把柳无眉和长孙红埋在这里。以你的本事,要把这两人的尸身送回石林洞府并非是件难事,有长孙红身上的小剑和柳无眉的伤口作证,再有半天风的客栈那么多双眼睛作证,你要撇清干系并不难,可你孤身一人回去,却要难解释得多了。” 曲无容神情怔怔。 时年说的确实不错。 如果她还想着回去的话,她早该跟这个引发一切的姑娘分道扬镳,而不是在此时围着火堆和平共处。 柳无眉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提,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话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倘若此事是真,这也说不准是石观音心里的一根刺,一根她可能随时会反水的刺。 “而且不瞒你说,”时年又开口说道,“就算你想回去,恐怕也回去不了了。” 曲无容依然沉默,在石观音身边听命多年,以她的脾性自然是能少说则少说,总归不会出错。 于是此时她明明想问的是为何这么说,却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拨弄了一下火堆,让这簇驱寒的火烧的更旺了些。 “柳无眉说,她杀了不少洞府中的弟子。” 时年说到这句话的着重又注意了下曲无容,看她虽然不言却无声透露出毫不知情的眼神,时年盘算了下时间差,有了些别的想法。“我原本以为她是直接动手的,但是你当时追了出来,应该只是留意到我们出来的动静,而不是洞府中出了什么状况。” “不错。”曲无容回答道。 “柳无眉要在你在外面的情况下,杀人却无一丝动静的可能性太小了,或许她所说的杀人,不是毒就是火,而且发生在我们离开之后。”时年继续说道,“你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去,且不提她留下的陷阱会不会还在生效,石观音在盛怒之中,是否会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 是毒的话,时年不知道曲无容的水平,或许能解决。 是火的话,只是烧的洞府之中也同样不足为惧。 但如果是石林洞府之中的那一片罂粟花海被点燃,时年虽然此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毒物,却下意识地觉得不太妙。 而只是死了一两个人,以石观音那种唯我独尊的性格,也不过是少了个打手而已,可死了一屋子,那就是明摆着在打她的脸了,曲无容有看护不力的罪责在,只有她一个回去覆命,恐怕得不到好下场。 她确实感念石观音的教养之恩,却并非是个不懂得变通的愚忠之人。 还不等时年说出她早想说的“你跟我走吧”,曲无容就已经先一步问了出来。“你要我跟你回神水宫?” “不是神水宫。”时年回答的时候脸色镇定,毫无此刻揭穿自己身份的歉疚感和原本其实该有的危机意识,“神水宫是用来保命的幌子,我现下明明白白地同你说清楚——” “你若跟着我离开,并没有神水宫这样的保护伞来庇护我们不被石观音发现行踪,更没有一个强如水母阴姬的人能够让石观音心存忌惮,但我手里有些势力的根基,重新发展起来,在所在的地方总归是能与石观音伸过来的爪子相抗衡的,而我还能保证的一点是……” “我会尽力帮你查清楚你父母的死因,到底是柳无眉的杜撰还是诚然出自石观音之手。” “如果……” 如果是前者我可以放你自由。 时年话都在嘴边了又收了回去,因为她很难得地听到曲无容发出了一声轻笑。 打从在龟兹王城遇到她开始,时年就几乎没有听到她笑过。 简直没有比白色更加适合她的颜色了,就好像冰封雪覆,又好像是永远透着几分寒意的月光,但她突然笑起来,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柔和。 “你都这么说了,也不怕我一剑刺过来……” 曲无容此时心绪繁杂得很,柳无眉与她一起长大,就这么殒命,她一点也不心痛是不可能的,来路去路都有种被斩断的感觉同样不好受。 眼前这个姑娘明明没有给出什么有力的承诺和乐观的前景,她却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好,我跟你走。” 曲无容的眉峰动了动,“不过,既然要走,我也不想瞒着你。” “我这张脸,都说师父的弟子里美人多,可我……” 她的指腹在脸侧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慢慢揭下了面纱。 这张被完全毁掉的脸,时年之前借着镜子的投影画面已经见过一次了。 但现在的阴影与火光和越发冷寂的月光,都让它显得越发可怖了起来。 时年却认认真真地端详过去了她脸上的每一寸沟壑和破败,直到停留在她始终漂亮的一双眼睛上。 “你看我像是以貌取人的样子吗?” 柳无眉和长孙红各有各的漂亮,却都已经埋尸大漠,也迟早变成一抔黄土,她们的师父石观音堪称是人间极致的风情与绝色了,但时年就算不是在小命遭到威胁的情况下,也未必有这个欣赏的心思。 “美丑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评判,何必当做是自我贬低的一条依据呢。” “我请你同我一起走,欣赏的是你的心性与实力,我若只是想要面前坐着个美人,让自己多吃两碗饭,大可以在你我之间竖一面镜子,岂不更好?”有了曲无容的应允,时年放下了大半的心,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不过看了眼手上还没吃完的鹰肉,她又装模作样苦了下脸,“可惜呀,就算现在有镜子在手,吃的是这没滋没味还腥苦的鹰肉,让我多吃我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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