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好像丝毫也没被上官金虹表露出的威势所震慑,她回答道:“上官帮主,你身边的那把剑不应该把剑拔在你的前面吗?” 荆无命跟随上官金虹的意义便是替他剪除对他的威胁,自然不可能不出手,所以这一对一也明白得很。 时年跟上官金虹打,阿飞跟荆无命打! 上官金虹本想说她身边的少年绝无可能是荆无命的对手,可当他的目光从这青衣少女的身上转到她身边的少年身上的时候,他突然陷入了片刻的语塞。 他陡然意识到,尽管这两人一道出现的时候,第一个被注意到的一定是时年,阿飞却始终有自己不容被人忽视的一种气场。 在他眉宇间蛰伏的那种宛如盯上猎物的凶兽之感,被残阳血色浸透出一种愈加侵略性的意味,他同样搭在窗台上,却可以随时转回去握住那不像样的剑柄的手,此刻也是个随时会伸向自己目标的姿态。 他的剑一定很快,这是上官金虹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 他和荆无命也是天生的对手! “好,好胆魄。”上官金虹确实是个枭雄,他在此时露出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将手伸向了上官飞,“去,把你的龙凤双环拿给我。” 免得时年来提醒什么她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 “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比试的地点,便在城外湖畔,那里四野开阔,绝无可能有金钱帮的人埋伏,是输是赢你都可以走脱。” 上官飞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这样的姿态。 他一直都知道父亲是个天生的枭雄。 他可以让自己的房间朴素得还不如一个客栈,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而已,他不会让自己坐下办事,更不会给自己消遣的空间。 上官飞此前跟着进去过,几乎被那逼仄的空间和只有一道高窗透入的一点光亮给逼疯。 所以他时而憎恨荆无命,时而却对这竟然能够跟他父亲一起待在这样的房间里的家伙感觉到一种无端的敬畏。 而他的父亲手都不曾抖动分毫,站着将卷宗一本本翻阅过去,当时的他脸上是一种要登凌绝顶的冷肃与强势。 现在他在让自己表现得更强—— 因为这次他是要突破冲撞斩断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阻碍! 上官飞快速地上楼取来了自己的那对龙凤双环,递到了早已经多年不用这武器的父亲手中。 他感觉到了一种决绝之色从那张他见了快二十年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他还来不及看清父亲眼中更加深重的颜色,来不及分辨他到底对这场对战有无把握,便突然听到从这个他又恐惧又敬重的父亲口中发出了一声“请”字。 下一刻,那刚才将他踩在脚底的青衣少女如一道暮色中的青烟掠过,直奔上官金虹口中的城外湖畔的方向而去。 上官金虹的金色长衫几乎完全化入了那逆光的金红色之中。 上官飞也直到此刻才知道,为何先前的交手中,他会如此轻易地被对方捕获。 那青衣少女也不知道是踩着风还是踩着夕阳投落的光线,总之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轻松地踏空而行,像是抓着日光的尾巴,青衫拖拽出一片搅乱暮色的泼墨。 “少主,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金钱帮的弟子朝着上官飞问道。 他怎么知道! 若是不曾见过时年的本事,他一定当即召集起来金钱帮门下去给父亲助阵,可是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父亲或许也在期待有这样一个对手将他的战斗欲给唤醒,也是从父亲口中说出了他的对手可以随时离开的话。 这是一场他没有资格插手的对决,即便它是从自己被捉住触发的。 但—— 上官飞咬了咬牙:“带几个人,我们去城外。” 他似乎极力想要让自己不要总是想起他连插手这场战斗的机会都没有这件事,他继续说道:“去给荆无命或者他的对手收尸!” 父亲怎么会输,打赢他的那个家伙也不能输,上官飞还心存了一分天真的想法。 然而事实上,当时年和上官金虹抵达了比斗的地点,朝着对方看去的时候,都已经清楚这对其中一方而言是更上一层楼的契机,对另一方来说却是死亡的归宿。 因为双方的眼中都已经有了对对方的杀气。 这跟时年前几日与李寻欢的较量绝不相同,此刻的上官金虹看似坦然给对手留出了退路,实则是势必要将她斩落来证明,他这声势浩荡崛起的金钱帮绝不容许有人表达挑衅。 而时年也不会忘记,接近此地的一路上她所听到的金钱帮一步步壮大中,那些被他们蚕食的势力都落了个怎样的下场。 时年看向了上官金虹手中的武器。 这是上官飞的龙凤双环,对他来说却并无所谓是否适配的问题。 “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你我都是用短兵的,应该清楚。”时年手中的飞刀不再转动,而是将渐沉暮色中依然寒光一现的刀锋朝向了上官金虹,“我听人说龙凤双环是这江湖上至险也至绝的兵刃,希望上官帮主不要让我失望。” 上官金虹和柴玉关不同,他的身上朴素得让人很难看出一个统率大势力的枭雄的打扮,可当他握紧了自己最为擅长的武器的时候,谁都必须承认,他绝对配得上这兵器谱第二的位置。 “你确实是我遇到的极少用短兵的对手,也是我遇到过的最年轻的堪配对手之称的人,所以我不拦着你继续大放厥词,之后你也没这个机会说了。” 他话音落定,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先动。 时年没有被上官金虹的这句话所激怒,上官金虹也同样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比两人慢一步抵达的荆无命和阿飞看到的便是这看似开阔的场地中交织着一种宛如风雨欲来的气势。 一方的刀气引而不发,却好像附着在草上,在展露一线的暮色中悬系在飞刀尖端的一点余光中。 一方的金衫在风中浮动—— 荆无命已经多年不曾见到他持着龙凤双环,可他此时锋芒未露却比当年让他心悦诚服跟随的时候还要可怕得多。环上利刃伤人伤己不假,但他已经将自己化为了一道铜墙铁壁。 这是一种无声的试探和对峙。 他好像看见了远处的长亭中有一点烟斗的火星时而隐没,时而泛起一点红光。 但他还来不及探究那个人是谁,突然感觉到一把剑突兀地横插到了他的面前。 阿飞的动作打破了僵局。 正在他拔剑刺来,剑锋果然如上官金虹猜测得一般快,丝毫不在荆无命之下的时候,时年的刀也到了上官金虹的面前。 她才懒得跟对方玩什么谁比谁定力好,输的那个先露出破绽的游戏,所以她让阿飞一到便动手。 如他这么个谁看了都觉得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的剑客,沉不住气直接想着先解决对手再正常不过了。 在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这一声剑刃相碰却足以让人猝不及防地不自觉分神。 只要有这个契机便已经足够了! 这抢先一步发作的刀光发作在已经升起的夜幕中,好像是一刀又好像是许多道刀光交织成了一片密密匝匝的刀气之网,兜着泼天的凶横之气斩下。 那本是一把让人觉得美得写意的刀,她的轻功也是流风回雪之态,她先前击杀的数人更是死在她仪态风流的招式之下,可现在她一反常态地宣告着自己击碎这春日黄昏的宁静,刀光昭昭刀气纵横。 分明是在说—— 这是一把霸道之刀! 上官金虹还是看走了眼!
第149章 (一更) 她出刀确实很快! 可显然快并不是她最值得称道的长处, 而是狠与准。 已经从明转暗的天穹下,刀光疾锋飞落不再带有她轻功之中的翩然之态,分明是势若烈火, 动若雷霆。 一道道零碎的刀芒宛如振翅青羽,汇聚作击破长天的凶悍刀光。 上官金虹怎么会错过她唇角依然飞扬的一缕笑意,甚至比之方才她在酒楼之上那种气定神闲的微笑还要肆意张扬得多。 她到底是什么人教出来的! 这或许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刀锋压境,她出刀更是抢在他被那莽撞的小剑客拔剑声响干扰的瞬间,俨然便是奔着抢攻威慑的目的来的。 她显然很清楚,要如何才能在这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算太大的情况下, 拿到压倒性的优势。 不, 那甚至不是个莽撞的小剑客。 他清楚自己不是荆无命的对手——不过同样是快剑,他此刻要心无旁骛得多。 那把铁片长剑与荆无命同样轻薄的长剑在瞬息之间已经交手了数次,却大多并未以硬抗的方式相击, 而是展现出了让人觉得本不应该在这样一个看起来甚至没多少江湖经验的少年身上该有的狡猾。 荆无命的剑术在江湖上素来以诡异迅急著称,更不用说他在发觉上官金虹赫然处在了下风之时, 他那一手手腕发力出招怪异至今的剑法,让他那把由古大师打造的长剑, 以寻常剑客绝不会做出的自下而上的出招袭向了这个在他看来实在是不要命的少年。 可对方赫然在快剑之中打出了纠缠之态。 荆无命一点儿也不想打成拉锯战。 他无法不去关注上官金虹那边的情况。 湖边的夜风还带着一股春日初至特有的凉意,但更冷的是那劈山断岳的刀锋。 明明在那奇特的短刀上流转着一层真气外放的薄红, 却好像所有压制性的温度都倾泻在了上官金虹的身上。 其余四散而去的风凝结着一股让人血脉几乎要冻结的温度,让他忽然觉得手中的剑有些沉重。 他怎么会看不出自己那个对手的剑招中, 只有直来直往的快剑是他最擅长的那一种,就仿佛是跟他一样从山林野地的泥泞之中爬出来,充斥着近乎直觉的应变,而那种更加狡猾, 却也隐约契合了他捕猎者身份的剑招,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熟悉。 可是当一个人在担忧而另一个人只有决绝地进攻的时候, 便将原本不对等的斗剑拉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 荆无命的剑比阿飞的更好—— 一把没有剑锋的剑在铸剑大师的手上变成了薄而不脆,轻而不钝,专为了荆无命而生的剑。 他练剑的时间比阿飞也要长—— 跟随在上官金虹的身边,他面临过无数次的生死险境,击杀过不知道多少昔日的水平在他之上的对手,可活下来的是他,让他的剑法更上一层楼的人都已经丧命在了他的剑下。 可是他也必须承认,这少年衣衫破旧,武器不像话,却有着他所见过的剑客中最强的直觉,以及最强的可塑性。 在两人错身而过之际,荆无命的长剑像是他此前无数次做过,也几乎已无活人知道的那样,以匪夷所思的方式从他的肋下穿出,反挑而上,本应该可以扎入阿飞的后心,却被阿飞用曾经千百次从野兽的利爪之下活命的经验,闪躲过了这过分古怪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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