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键时候自然是能忍得住发作的。” 现在果然,两人从金风细雨楼中一路来此,到一道在神侯府中落地现身,他看上去都像是一个正常人。 只是脸色中的病气纠葛, 与一般寻常的病人大有区别而已。 院中的藤蔓花架之下, 已经坐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比起七年前,他的五官已经越发长开了, 更多了千尺寒冰凝结作霜花的清冷, 也或许是因为近年来四大名捕破获的案件愈多, 他们所见过的事情多了,身上更多了份阅历的沉淀。 他没出声,只是在见到两人进来后伸手指了指里面,示意两人跟着进后面的院落再说话。 等进了厅内,无情这才开了口,“之前就听闻你回来了,只是你回到京城就去了神通侯那里,我也不便打扰你们的计划,到今日才有机会见上面。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还算不错,多谢大捕头当日的轿子。”时年回道。 铁手是知道她并未失忆的,也知道她与戚少商等人一道行动,无情既然将轿子借给了苏梦枕,显然也是清楚其中内情的,也不必解释太多。 他这数年间大约依然没能找到医治双腿的方法,不过时年有听闻他以和天/衣居士相同的破气神功来施发暗器的手法越发高明了,算起来也已经自成一家体系。 提到轿子反倒不是对他行动不便的提醒,而是对他这标志性的“武器”的夸奖。 “那你可能还得谢我一点。”无情往苏梦枕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又收回了目光泰然自若地说道,“前阵子铁手返京的时候,将之前未拿下的那三个人也给解决了,王命君等人手里的那三宝葫芦,原本是应该放在六扇门里的,但世叔以第三只葫芦太过危险为由,将其收了过来。” “有人说你之前用的雷山神蛛游丝,比起这三宝葫芦中的梦幻天罗还是差了些,想找我们讨个方便,将这只葫芦里的丝线换出来。” 这个“有人”自然是苏梦枕。 “梦幻天罗?”时年留意到了无情口中的称呼。 “你是不是奇怪为何这东西也叫梦幻天罗?”无情笑了笑,“这跟迷天七圣盟如今的那位关大姐可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能说刚巧都取了这个名字而已。” “倒是梦幻天罗的丝线更加无形,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六戊潜形丝,配合你的蜃楼刀,应当比之雷山神蛛游丝,还有世叔说你在宫中装神弄鬼的时候用过的另一种丝线,都要更符合你的招数一些。” “神侯肯将这个让出来吗?”时年朝着身边看去,她虽问的是梦幻天罗的名字,却也从无情的潜台词中听出了找上他来商量三宝葫芦归属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梦枕。 虽说金风细雨楼与神侯府是合作的关系,但像是三宝葫芦这样的东西,神侯的徒弟也难保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换到手的。 “世叔原本是想让这东西最好压箱底,永不见天日,但你做了件挺对世叔胃口的事,你杀了九幽神君。其实九幽神君和他的几个徒弟,江湖上知道他们手中案底不少的人不在少数。” “但一来旁人敬畏常山九幽神君的名号,二来官府要给蔡京面子,自然不能抓捕九幽门下,好在这群人直接被你先斩后奏,这江湖上也算是能少上一些风浪。” “再则,六戊潜形丝,比之雷山神蛛游丝之流更趋于无形,没有本事的人拿在手里,反倒是个害人害己的东西而已,倒是在你手中,说不定能让这些东西不再由三宝葫芦引动,发挥出一些别的效用来。” 无情本以为时年听到他说的话,会听懂话中神侯对她的看重,却发现她有些心虚地讪笑了声,“那希望神侯一会儿听到了别的消息,不会收回这个想法。” 从厅堂转入后堂便见到了诸葛神侯和他的另外三个徒弟。 七年过去,诸葛神侯好像还是当年的那副样貌,看起来有种时间在他身上定格的错觉。 时年在宫中此前跟他有过短暂的交手,虽然是避战却也看得出来,此刻这渊渟岳峙的长者,在浓艳枪在手之时的爆发力丝毫不容小觑。 “不知道小友想说的是什么消息,竟然会觉得让我有必要收回成命?” 诸葛神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明明来得已经够快了,却因为并未抓到那个在皇宫中出没的“幽魂”,成了皇帝大失颜面之后的迁怒对象,被就这么关在了神侯府中,好像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值得他心思消沉的地方,反而在脸上有种谁见了都能读得出来的悠然自在。 因为连带着四大名捕都一道被关在了府中,说不准他还觉得是个教导徒弟的好机会。 时年和苏梦枕上前对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拱手作了个礼。 她开口回道:“请神侯恕罪,令师弟元十三限昨日死在了我手中,算上发现甜山上出了事,再到将消息传递回到京城中,应当也就是明后日的事情了。” 年龄最小的冷血的表情一变。 他陡然意识到有客人在此,他不该如此沉不住气,又抱剑而立垂着眼睛,只是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担心神侯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反应,用余光留意着师父脸上的神情。 诸葛神侯抚摸着自己胡子的动作一顿。 他突然问道:“你觉得,我收到这个消息,应当是什么反应?” “神侯和元十三限当年同门学艺,若说心里完全没有波澜,简直就是自欺欺人的事情,但要说神侯要替师弟报仇,我却也不大相信。 神侯与舒无戏先生坐镇朝中,与其说是为了那些个名利富贵,不如说只是因为有些人做得太过分了,需要有人位居中央来做个表率,将这些人给压下去,恰好,元十三限就是站在与神侯处在对立面的人的立场上。” “元十三限这数年间确实不得起用不假,可六合青龙按照白楼中所探查得知,在这数年间却做了不少充当打手的事情,若非蔡京生怕这六合青龙大阵在针对神侯做出什么有效的限制之前,先有了折损,不敢让他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恐怕他们手上的案底要比今日还多。” 时年总不能当着诸葛神侯的面说什么,作为师兄的他在发现师弟走上歧路的时候,发现无法规劝,早应该一枪戳过去清理门户了事。 但想想自己又不是自在门的人,不知道他们门中是否除了那师父教给徒弟的招数不能自己再用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限制,又将这话给咽了回去。 另外也是因为苏梦枕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点到为止。 她轻咳了声,做出了一派正襟危坐的样子。 诸葛神侯怎么会没看到他们在下首的小动作,他反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师弟的事情而迁怒于你?” 他洒脱地笑了笑,“冷血,去把东西拿来。” 他自然也看到了小徒弟的隐忧,现在他笑了出来,这屋内的气氛便也正常得多了。 冷血将那三宝葫芦拿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师父和金风细雨楼的两位相谈甚欢了。 “我倒是没想到苏公子有此等魄力,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将她从原本的黄楼主持提拔为副楼主,无疑是对外宣告了金风细雨楼立场。”看到冷血回来,诸葛神侯抬手做了个示意,让他将三宝葫芦送到时年的面前。 “金风细雨楼的立场一直都很坚定。”苏梦枕回答道。“身为应州苏氏的后人,驱除鞑虏保家卫国的志愿始终未曾改过,何况我苏梦枕并非是刚接手金风细雨楼之时,阿年也不是个需要我来替她撑腰才能证明自己本事的人,如若有人对我的意见有何不满意的地方,不妨直接提出来。” 诸葛神侯闻言一笑。 “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金风细雨楼中上下都服你,时年小友的本事我也见到了,何况并无证据指向她便是杀了元师弟和方小侯爷的凶手,就算是朱月明这位刑部老总和我们六扇门都无法对她有所限制。 唯一要防备的也就是那位向来只听命于官家,秉公执法的刘捕神,他现在是去追另一路人了不假,却很有可能在返回京城后被人请出来查验此事。”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冷血正朝着时年他们走来,骤然听见其中还涉及到方应看这位神通侯的事情,不由又吃了一惊。 而他发现,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时年的脸上也有几分不太自然的表情,好像是在苏楼主以阿年的称呼喊她的时候有的片刻变化,不过在接过三宝葫芦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这第三只盛有六戊潜形丝的葫芦上,便成了一派没什么异样的模样。 “刘捕神这个人跟朱月明不同,朱月明是京城里人人尽知的和事老,当然重案面前他只是油滑而不是让步,否则也不会得到官家的青眼一路高升,刘捕神却是无论大小案子都喜欢计较真理,如若他来经办这件事情,有一个地方你得注意些。” 时年手中握着葫芦,却没错过诸葛神侯话中的信息。 她开口接话道:“可是毁诺城?” “不错。”看时年反应如此之快,诸葛神侯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金风细雨楼能得到她的投效确实是一件幸事,或者说她站在道义的立场上,本身也是一件幸事。 苏梦枕说的不错,若有人不满于她坐在副楼主的位置上,不妨亲自来试试她的本事。 “你掩盖自己失踪数年的去处选择毁诺城这个地方确实明智,毁诺城易守难攻,更是多年来独立世外,只有外面的消息被她们得知,少有城里的消息传出去的,就算是小侯爷也难获知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这才在时局过快的发展中来不及发觉你的来历有异。” “但刘捕神连带着他那六名属下,便能打开毁诺城的防守,进城一点点探查过去于他而言并非是难事。” “光靠着息城主和唐二娘秦三娘的本事恐怕是拦不住他的,你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诸葛神侯话锋一转,又指了指她手中的葫芦,“先不提刘捕神了,他要返回京城都还需要些时日,时年小友不如先看看这六戊潜形丝,能否派得上用场。” 时年闻言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从葫芦中飘出的一缕缕光凭眼睛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在她伸手去碰的时候惊觉上面有种奇怪的黏性,但当内劲附着在指尖的时候拈着一缕,又好像感觉不到这种特性了。 而当她以内劲灌注在这轻丝之中的时候,发觉这东西的韧性和强度恐怕比之雷山神蛛游丝还高。 她已经能想到这东西该怎么用了。 即便在点着灯火的室内,要捕获到每一道六戊潜形丝的踪影,也实属不易,倒是以她如今的眼力还看得分明,不至于让这东西在派上用场的时候先伤到了自己。 “用得上,还是大用。多谢神侯肯割爱,这六戊潜形丝,确实当得起梦幻天罗的名号,不过如今在京城中,免得与关大姐的名号相冲,还是用它的本名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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