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的交手总算是来了! 了空禅师合上了双目,在心中默念了一声佛号。 净念禅院的净念二字与外面正在发生的白道魔门之争实在是充满了违和感,可惜时局如此,就算是他也得被卷入这一场争斗中。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时年在将这有和氏璧气息的东西交托给他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这么多的东西。 所以此刻在外面掀起波澜的交手,也更像是她给自己选定了一个磨刀的对象。 风雪骤起,人力与天时的对峙中显得格外渺小,偏偏在这一片苍茫之中,她手中薄刀划出了一道,即便他稳坐佛堂中都能感觉到的寒芒。 昼夜交替的风雪被这一刀斩断,那是问天之刀! 宁道奇确实无愧于佛道两门的代表人物。 在时年这一刀疾电骤鸣之时,他人如飞鸟踏入了这风雪之中,仿佛是踩踏在最前沿的刀风之上,又仿佛是将这凌空飞雪都化作了自己的落脚点。 散手八扑的技法在此时以双臂收手各成飞鸟之态。 风中飘动的袍袖与须眉,让这个本来看起来更像是归隐山林的渔樵耕读之辈的老者,在逐风而行的动作中有若天神。 而他的手正是那翼展而起的飞鸟的利喙,以丝毫不逊色于时年手中蜃楼刀的锋芒急转而下, 劲气横流! 即便是先前还在嫌弃这两个人的动手为何如此磨蹭的毕玄现在都不得不承认,他收手得如此果断是在是他做过的最为明智的决定了。 踏空而起的并非只是宁道奇,还有执刀叩问的青衣少女。 原本披在她身上的白氅现在挂在铜像之上飘荡,她自己的青衣在朔风中显出一种异常单薄之感。 可飞刀锐芒如织,她手中那把短刀更是淬着一层妖异的血光,分明便是方才她用来逼退他的阳烈气劲,谁也不敢小视这一刀之威。 现在这种内劲与风雪覆压都不能阻滞的刀气交融在一处,以远胜过那一道道先行的刀光的姿态,迎上了宁道奇的招式。 宛如鸟啄的残影中,谁也说不清这位罕见表现出了异于平常的攻击性的白道巨擘,到底发出了多少道攻击。 而时年的那一刀,或许只是劲风中缥碧之色的一道,又或许每一道厉风中都还藏着一缕刀芒。 在这两人都以全力出手的瞬间,无声湮灭的成百上千道寒光,让人有一瞬间睁不开眼睛,更看不清这两人中到底谁更占据了上风。 只能看到其中一道身影像是飘忽地借助着刀气后撤,从双手如啄转为了负手在后。 他双臂双手用以进攻的飞鸟在此刻远遁,只剩下了他自己以一只凌空的白鹤姿态,接下了对面这青衣少女的凛然一刀。 被逼退的是宁道奇,却并不代表时年在这一场交手中便占到了多少便宜。 散手八扑的道法自然,虚实幻变,让蜃楼刀在交锋的刹那仿佛遭到了无数下攻击。 这刀确实是出自黑面蔡家这个兵器打造的名家,有她的刀气灌注,更就算是片凡铁也能削铁如泥了,饶是如此,她也感觉到了一种刀在手中却几乎要被人给打脱手的紧迫感。 更让她觉得不易应付的是,宁道奇当机立断地从原本的扑啄之态转为飘若浮云,招式的更替中,完全无法预知他的下一招会是故技重施的进攻,还是这若有若无的防卫。 赌一把,是进攻! 时年抬眸之间,纷扬而落的雪花都在此刻陷入了沉寂。 道法通达。 毕玄能引动气流之势,天魔功能以力场为己用,她这短刀之势中又为何不可阻滞天象。 在落地的瞬间,她足下的发力将这白石广场的地面震出了一道道蛛网一般的裂痕。 所以这一刀也要远比此前发作的要更有横绝天下,直入穹苍之态。 那抹白衣道袍化作的流云果然是进攻而非躲避。 宁道奇那天神姿态的须发衣袍皆动之态还未收回,更是在此时挺直了脊背。 如芒似电的刀光面前,他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甚至还不如毕玄方才以炎阳真气催动的一拳来得声势昭彰,却更有一种一拳挥出,万种玄妙精奇的变化都蕴藏其中的观感。 以人之肉身抗衡天下名刀,在宁道奇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没有显出分毫的犹豫来。 也恰到好处地轰击在了方才他以鸟啄手劲试探出的刀锋薄弱处。 蜃楼刀跟随时年多年,还从未遭到过如此的重击。 在那种几乎要断折开来的哀鸣之中,时年仰头所见的正是落雪之中,净念禅院高处屋檐上被震荡的气浪拂去积雪后,三色琉璃瓦中最盛的那一抹孔雀蓝色。 那鲜明而刺眼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阖目的一片黑沉里,她所见的流云百转消失不见,她所见的拳头砸上刀锋也消失不见,只有她手中握紧的那一把短刀,随着这早已在体内流转自如的气息直破对手的无为有为法旨。 那一刀上被宁道奇的拳势转为死气的沉寂,也在此时如同枯木逢春,绽放出了一种星月失色的生机。 人与刀却仿佛在这一瞬间化入了渺茫的飞雪之中。 化作了笼天罩地的刀意。
第228章 (三更) 宋缺才与时年交手不算太久, 比谁都看得分明她这一招中的变化。 上一次压倒他的天刀之威的刀法意境,乃是人为次刀为主。 而这一次,在宁道奇恰好以散手八扑的精华招式扼住了那把刀的时候, 反而促使她踏入了更高一层的境地。 人与刀何必分清彼此。 此刻这笼天盖地的刀锋疾雨,盖过了漫天飞雪,就连这白石广场上最中心的文殊菩萨雕像,都没能幸免地在这场刀刃风暴中化作了灰烬, 还依然在升腾、扭结到了一种几近窒息的地步。 但时年其实没有表露出如此明确的杀意。 她身在风浪之间, 衣袖中的寻常飞刀仿佛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共鸣的刀意吸引, 一柄柄化作了碎屑,唯独剩下那四把蜃楼刀因为有她的内劲灌注留存了下来,此刻化为了那漫天刀光中真正蛰伏的利刃。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宋缺的“舍刀之外再无其他”, 又仿佛并非如此。 她当日寄寓于刀气之中的人间灯火,在此时并不需要再以鲜明的方式展现,因为每一刀都已在这个无光的世界中化作了一盏灯火。 飞雪其实也并没有再被她那嫁衣神功的气劲烧灼到消退。 看似盖过去的气势之中, 实则是那一片片皓白都落入了刀意无声也无形的画卷中。 这个一瞬之间凝结的小世界里,她指尖紧扣的刀锋仿佛无处不可去。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那抹跳跃的孔雀蓝色重新跳入了她的眼帘,风雪之上的阴霾天色也在同时映入了眼中。 她也同时看见了在她面前的宁道奇。 但在时年的眼中,此刻这些景象与人之间都发生了变化。 武者从后天入先天之时, 往往会眼神愈发明亮,目之所及都仿佛被净水重新洗涤一轮一般。 而她此刻的感觉却与这种被擦拭干净了尘埃一般的知觉截然相反。 她觉得自己看什么都带着一层轻薄的雾气,好像这层雾气薄得不过是如同清晨未散的晨雾, 仅仅是稍纵即逝的遮掩而已,又好像这雾气是一层抹不去的纱网。 但当刀锋随心而动的时候, 那些遮掩随时都可以被击破消散。 并不是有东西把它们和自己间隔开了, 而是她一步踏入了更加虚渺的世界之中, 让自己与其他东西之间生出了这一份隔阂。 所以她动了动指尖。 飞刀能有多快,这四把蜃楼刀便能有多快。 四道仿佛隐含雷霆之声的厉芒将这白石广场的地面愈发震荡得粉碎。 紧跟着便是暴雨倾注的刀光将这些缭绕的雾气给撕扯殆尽。 她本该出现在宁道奇的面前,但仿佛只是她周遭的刀光屏障往外扩张了一分,她便已经出现在了另外的一处位置上,而那四把当先落下的飞刀又不知道何时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 时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力场,只是当那层她此前看不破的隔阂被打破的瞬间,她对刀的掌控力已然更上一层楼。 这把刀也不再能够被散手八扑所阻拦,而径直—— 径直架在了宁道奇的脖子上。 若非她在这刀法与武道境界的顿悟中收敛克制得很,现在被摧毁的便不只是这白石广场,还有现在站在碎石之上的白道大宗师。 时年重新手握刀刃的那一刻,她好像突然之间又恢复到了那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状态,可她知道,自己随时可以重新踏入那片未知的虚空之中。 刀芒沉静却仿佛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一点皓白轻轻地落在了刀锋之上。 见到这一幕,宁道奇不由长叹了一声。 “是我输了。施主武道天赋独步天下,竟然还能在此番对战中另有领悟,我本以为散手八扑已经是最为接近天人合一的境界,却还是发觉人外有人。” 时年还没来得及将刀收回去,已经又收到了他紧跟着发出的传音,“施主与慈航静斋之间的赌约,我会从中一力促成这交易筹码的兑现。” 宁道奇果然是个厚道人! 不过恐怕时年就算不催促,慈航静斋也不至于有这个胆子拖欠她的东西。 宁道奇在发觉自己的出招将对方送入了武道精进的状态,其实心中难免还有几分侥幸的情绪。 若是她正好破碎虚空,岂不是也同样是一种方式让魔门再次回归到并无圣君统筹的状态。 然而在游翱天地的蛊惑面前,她居然是退回来了那一步,也要完成这将白道击败的一战。 可宁道奇又哪里知道,时年现在看起来像是因为收回了脚步,处在一种真气内敛的状态,实则她的周身有另外一种更加活跃的真气在游走。 她好像随时可以重新踏入那个全新的世界之中,只要她重新将心神沉浸到那种人刀合一的状态之中,又或者是再来一场如跟宁道奇交手的对战一般水准的战斗。 但魔门还有不少事情没在此间完成。 她若在此地心无牵挂倒也罢了,可谁让她还有个立志要收回魔门天魔策十卷的母亲,她总不能当场就跑了,留下一个魔门圣君与散人宁道奇对战平地飞升的传闻。 到时候李四小姐那边会陷入何种处境,魔门又会否重新进入分裂的状态,时年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 “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宁前辈去做。”时年笑容温和,若非她站在这一片广场的废墟之上,身旁的文殊菩萨像更是只剩下了一个基座,谁也不会觉得她此刻的样子能跟方才那一片刀雨倾注的联系在一起,觉得她有此等惊人的破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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