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应该能猜到了。”只剩下了一个残片在这里,被时年一句“这不太好携带”给气得够呛的镜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做出解释,“我是常春岛的器灵。” “常春仙岛漂浮在东海之上,上面的气候却堪比南海,这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不是吗?”镜子继续解释道,“但我的能量越来越少了,谁知道有一天我会不会彻底沉睡过去,而这座能投影在各个世界的岛屿便会沉入海底了。” “那你每次上岛的时候还装得挺逼真的,一副从没来过的样子。” 时年将这片剩下的白玉残片放进了自己的荷包。 按照镜子的说法,他在每一个世界的常春岛上都分散了一片,等时年多拿到几片他就能够重新自己拟态成一个镜子了。 “因为我的意识并不完整,我每上一个不同世界的常春岛,便能多获得一份记忆和力量。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第一次登上常春岛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时年想到了在陆小凤宫九等人所在的世界,她在登上常春岛之时听到的那声仿佛什么东西卡嵌吻合一般的动静。 “那是我第一次从其他的世界获得与自己相关的记忆。我第一份意识醒来在距离现在的时代很远的将来,一个偶然登上常春岛的青年将我给带了出去,在他偶然出了意外后我想起来了自己有带着人穿梭时空的能力,可惜他在那个不大寻常的隋末乱世并没有能活多久。”镜子的语气不免有些唏嘘。 “我凭借着不想消亡的本能夺走了和氏璧,也就是宁道奇见到的我带着和氏璧跑了,谁知道杀出来了个你把和氏璧抢走了大半,造成的时空乱流将我们两个一起带到了另外的世界。好在,我们后来又见面了。” “你此前以为是因为你的实力提升了造成的传送时间削弱,对也不完全对。其实是我消化不同世界的器灵残片后在逐渐恢复原本的实力,而当你破碎虚空将我也带入虚空之中的时候,这种不是因为和氏璧的乱流也不是因为我自己构建的单向通道的位处虚空,让我直接联系上了所有的常春岛。” “它们有些已经沉入了海底,有些也快到了如我当时那般可以自救的时候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同一个器灵了。”镜子突然又得意了起来,“你别看我现在还只是个碎片,但我现在的本事,可要比之前大多了。” “比如?” “比如说,我可以带人与你一道破碎虚空。再比如说,我可以带你回到你破碎虚空后的那个时间点,免得你此前的努力化为乌有。” 这倒当真是个有用的功能。 被向雨田整的这一出意外,让时年破碎虚空的时间提前了不少,慈航静斋或许会顾忌她只是没有消息,谁知道是不是又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可时间长了总归是要出问题的。 更何况魔门中人如今只是依靠着她的武力震慑和画给他们看的扭结了以襄阳、飞马牧场和竟陵为大三角的势力地盘,进而支援李阀谋夺天下这个大饼,这才暂时达成了一统,一旦她久不露面,以祝玉妍的实力还不到能将局面镇压住的水准。 时年带着这片的确比之前的气息要强盛不少的镜子回到了金风细雨楼,却得知苏梦枕和宋缺打算来个文斗。 “何为文斗?” 向雨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解释道,“说是文斗,不过是文雅一点的武斗而已。你和宋阀主之间的关系让他虽然对这个女婿看起来还像是个病秧子不大满意,但又不能直白发作出来,只能打着替祝后考校的旗号。至于你这个未婚夫,他又不想把老丈人给开罪了,我瞧着他在京城里处事雷厉风行的,在感情面前倒是不大一样。干脆给他们提了个建议。” 他被时年在破碎虚空之前以蜃楼刀所伤的伤势摆明了还没有好转,却先看上戏来了,当真不愧是能做出假死之后看徒弟内斗的家伙。 “我建议他们切豆腐。” 别人是不是人时年未必能确定,但向雨田是真的狗。 用红袖刀和天刀切豆腐比刀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红袖刀占了便宜,但这东西占便宜好像实在没什么好得意的。 好在—— “邪帝有考虑回去原本的世界再走一趟吗?”时年问道,“阁下破碎虚空而去,若不再去吓唬吓唬自己的徒弟,岂不是如同锦衣夜行,无人知道你的风采?” 向雨田本能地觉得她的态度不对。 可她自海外回来,明摆着又有什么收获,甚至与苏梦枕一道商量着暂时离开一阵子。 为此金风细雨楼里那位杨总管没少发愁楼主会被拐走不回来了。 所幸暂时代理楼主之位的王小石还算是个实诚人,京城里又已经称得上是风平浪静,自打蔡京落马、方巨侠返京之后,朝堂上的争斗到底是哪一方占据上风,就算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甚至比起金风细雨楼的运转,对苏梦枕来说最大的问题大约是,他应付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老丈人都感觉有些吃力了,应付祝后这位岳母岂不是更要拿出比对敌时候更强的抗打击能力。 既然这带人去见祝后的事情并非作伪,想必邀请他向雨田重回故地,也只是个正常的邀约而已。 毕竟邪帝重回圣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壮大圣门声威之势。 然后他就见到了何为翻脸无情。 时年毫不犹豫地在将人骗上了回去的旅程后,一脚把人踹进了时空乱流之中。 以向雨田的本事,顶多就是换个世界玩耍而已,但对时年来说,眼不见为净果然是痛快了许多。 而她领着苏梦枕和宋缺抵达原本破碎虚空位置的时候,夜色依然深沉,天上也依然在落雪,地面的深坑甚至还残留着大宗师交手的气息,就仿佛她离开在金风细雨楼和海外常春岛度过的几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她的身边多了个苏梦枕。 有大宗师,或者说是即将破碎虚空的大宗师在此地交手,周围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远遁而去的武者也依然没有能敢前往此地观摩情况的,所以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完全没引起什么人的关注。 时年如此前与大江联约定的一般登上了他们准备在此地的船,不过在船上的并非只有大江联接头的人,还有婠婠。 白衣赤足的少女从船上跳下来,衣摆上的金色飞刀在她这轻盈的动作中微微晃动,她落到了时年的面前,那张轻灵秀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喜色。 “师尊担心你的安危,自己又暂时不便离开襄阳,便遣我先来此地等着了。好在圣君是如约回来了,否则婠婠怕是要上洛阳走一趟。” 她仿佛心有余悸一般看向了时年他们落脚的客栈方向,“昨日夜里那边交手的气息实在可怕,我明明相距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但凡我再靠近一些,恐怕都要被撕碎。圣君可是遇到了什么强敌?” 婠婠说到这里又自己笑了出来,面前的时年说是给她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也不为过,如果说当日她与祝玉妍联手齐攻的时候还感觉,倘若侥幸是有机会赢下的,那么现在她便是彻底无从评估时年的水平了。 这又怎么会像是遇到强敌出事的模样。 时年那双眼睛里流转着一层清波,但清波之下却藏匿着一片以神光之词都不足以描摹的光彩。 这种神韵让她纵然压住了几分存在感,却让婠婠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她理当配得上圣君二字。 而天刀宋阀主,给她的感觉与时年的情况有些相似,只是稍稍弱一些而已。 “不是强敌。”时年摇头回道,“或许你可以理解为,天降了个人给我。” 婠婠错愕地朝着苏梦枕看去,她认真评估了一番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觉得可能自己能打赢。 她又紧跟着听到时年问了一句,“你看他可担得起圣君夫人的位置?”
第232章 (二更) 婠婠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位此前并未见过的青年。 在他和时年之间相处的氛围与气场上, 她陡然意识到,或许时年说的并非是一句玩笑话。 至于这天降了个人的说法, 如她们这种知道破碎虚空存在的人而言, 好像也并非是什么不能接受的理由。 而对方远比容貌出彩的无疑是那双眼睛。 这是一双一旦认定便不会更改目标的眼睛。 她的指尖拨弄了两下腰间的飞刀,本想说句俏皮话,诸如什么圣君看我如何, 但最后只是唇角微扬, 回答道:“圣君喜欢便好。” 至于能不能过师尊那关,那是另外的事情。 “婠婠是我母亲的徒弟。”进了船舱之后, 时年开口解释道。 打从她成功在武道上踏入破碎虚空之境, 到重新与苏梦枕见面,总觉得其中戏剧性的意外太多,又加上要处理镜子的事情和重回隋末解决后续之事,她几乎没什么时间和对方单独相处。 现在在这条大江联为了拉拢魔门圣君, 或者说是为了顺应时势而提供的船上,她好像才总算有时间享受一会儿二人世界。 冬日的寒气被船舱隔板阻拦在外, 更有舱内的炭火盆,时年窝在苏梦枕的怀里,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他那只病势消退后, 不复嶙峋之态, 却依然因为执刀而显得修长秀美的手指。 “我看她的态度还不错。” “那你可真是放心的太早了。”时年将手指穿过了他的指缝,他掌心的温度依然要显得比寻常人低一些, 在这个十指相扣的动作中,彼此间的温度差让时年觉得再没有比这舒服契合的了。 “母亲不是这么好应付的, 她有过数段失败的感情经历, 虽说如今她已经走了出来, 更是将自己的人生目标放在振兴魔门上, 但是……” 时年恶趣味地停顿了两下,想在苏梦枕那张脸上看到什么神色的变化,却发觉他只是面色柔和眸光坚定地看着她。 看来宋阀主的刁难果然让他多了不少承受能力。 “你放心吧,我有准备。” 此地没有金风细雨楼,他无法证明给祝玉妍看他在江湖武林的争端中的手腕。 祝玉妍以阴后之名坐在魔门八大高手之首的位置上,虽然多少有石之轩相让的首位的关系,却也已经足够她证明自己的实力。 非要算起来的话,苏梦枕的实力可能介乎婠婠和祝玉妍之间,而婠婠并不受限于天魔功的突破条件,极有可能突破十八层。 单纯以武道实力来说,他也很难跟祝玉妍证明自己有足够的本事。 但于时年而言,这些都不是必要的条件,只要合适便好了。 而苏梦枕清楚这双向选择的坚决,他连金风细雨楼在京城里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又怎么还会惧怕这风雨过后的挑战。 他亲了亲时年的发顶,眼波柔和,“其实我已经比自己想象中的幸运太多了,我本以为你这次离开又会过去不少时日,好在只是半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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