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发生的事,又怎会改变。而这孩子,也还不知未来等着他的,到底是多么可怕而残酷的命运。 “姑姑只是同你说句玩笑话罢了。”怜星笑了笑,接着道,“你大姑姑今日出关,可能会想见你,你快些去收拾收拾。至于你这婢女……借我一会儿可好?” 虽是问句,可怜星却已径直走向阿眉。花无缺担忧地看了阿眉一眼,除了她乌黑浓密的发顶,实在瞧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阿眉她……” 还不待花无缺说完,怜星转过身,犀利地盯着他道:“不可以?” 花无缺知道怜星脾气,若是此时他说一个不字,恐怕阿眉连今夜的月亮都见不着。他摇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说,阿眉她今晚要给我准备莲子羹,姑姑你借完人,记得提醒她一句。” 怜星望着花无缺离开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淡了。她转过身盯着阿眉,冷冷道:“我当初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 “奴婢不敢忘。”阿眉头垂得更低,仿佛不堪重负般道,“奴婢一直记得二宫主的话,同无缺少爷只有主仆之谊,再无其他。” “呵~”怜星从鼻中轻哼出声,柔软丝滑的衣袖突然缠在阿眉脖颈上,慢慢收缩。阿眉心头一惊,下意识去扯脖子上的袖子。 可惜,怜星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哪怕她再用力,那团袖子仍是纹丝不动地缠在她脖颈。就在阿眉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时,怜星突然收手了。 她冷冷瞧着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的阿眉,淡淡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否则,就算我今日不杀你,以后也会有人动手要你性命。” 阿眉根本无法回答,她低着头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待听不见怜星的脚步声时,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才渐渐散去。 天边滚滚乌云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恐怕风雨欲来,却不知何人可依…… 花无缺坐在屋里喝茶,阿眉候在屋外看月,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并非无话可说,而是这移花宫本就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阿眉,明日她们出去采买,你若是有想要的,便跟她们一道去。不用担心银钱不够,我帮你。”花无缺放下把玩许久的茶杯,忽然开口道。 阿眉眼神一顿,却没问他这个从来不管这些的人,今日为何要说这么一句。只望着天上的月亮,低低应了一声:“嗯。” 雨后的月似乎更加明亮,那风雨后的人呢? 第二日,阿眉果然跟着移花宫的人一同出去采买,花无缺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练字。本来已经熟练的字,今日不知为何总写不太好,不是这里顿得太早,便是那里提得太晚。 “心不静,写再多也无用。” “小姑姑!”花无缺这才发现,怜星不知何时已立于桌旁。他忙将笔放好,躬身行礼。 “听说,你今日让那丫头出去采买了?”怜星拿起他写坏的字,漫不经心问道。花无缺心头一跳,嘴上却云淡风轻地道,“是。” 怜星见他如此坦白,不由顿了顿,抬头盯着他道:“你大姑姑,是不是让你杀了那丫头。” 花无缺沉默片刻,点头道:“是。” “你是故意放她走的,是吗?” “是。”这一次,花无缺仍是点头。 怜星即高兴他的坦白,又气恼他的坦白。他从小最听话,她们姐妹的命令,他从不曾违背。今日,他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违背了师命。 这不得不让她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个人,她银牙紧咬,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救她吗?不,你救不了她,你只会让她死得更惨,让自己更加痛苦!” 花无缺脸色一白,他已经猜到了怜星的意思。
第89章 怜星见他如此,不由得心软下来。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花无缺,到底没有再说重话。可是她接下来的话,仍是让花无缺浑身一颤。 “你若不想她受更多苦,就快些将她杀了。否则,等着她的……便是生不如死。” “小姑姑,为什么?”花无缺一直在移花宫长大,得两位宫主悉心教导,对邀月怜星即是感激,又是尊敬。这还是第一次,他问‘为什么’。 在他心里,这句话已经放了很久,从当年邀月一定要他亲手杀死玉秀起,他或许就很想问这句话。 为什么? 怜星眼神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想起了十八年前的自己,她当初提出那个想法,又是为什么?时间太久了,竟连她也想不起来了。 “没有为什么!你是我们两个的弟子,自然要听命于我们。”一道女声冷冷打断怜星的思绪,让她的脸色陡然白了一些。 怜星转过身,有些仓皇地道:“姐姐。” 邀月没有看她,只冷冷盯着花无缺,将他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才轻哼一声道:“你倒是出息了,竟然敢帮着那个小贱人欺瞒你两位师父。” 花无缺重重跪下,以头抢地道:“无缺不敢。” “不敢?”邀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弟子,冷漠得仿佛一尊石像,“那我要你杀了那小贱人,你为何不照做?” 听她用‘小贱人’称呼阿眉,花无缺心里难受至极,也困惑至极。她当初既然让阿眉照顾自己,为何今日又毫无预兆地让自己杀了她。 他本不该想这些,两位姑姑养他教他,他自是该听她们的命令。可是阿眉……自己又怎能下得去手。 “阿眉待弟子一向很好,不曾出半点差错,弟子实在不忍心……”花无缺话还未说完,邀月已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 怜星忙奔过去扶他,心疼地摸着他的脸,对邀月急道:“姐姐!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何至于如此!” 那双明亮的眼仿佛在问:姐姐,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吗,你不想快些完成对他们的报复吗? 邀月冷静下来,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她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将手中掐出血色。良久,才淡淡道:“我已命人将那贱人追回,你若是还认我这师父,就亲手杀了她。否则,若让为师出手……她便是想死,也不得。” 可惜,邀月最后还是未能如愿。 “什么!你们没找到人!”邀月几乎是一把将来人的脖颈掐住,狠狠问道。那宫人被扼住喉咙,面色已然青紫,却不敢不回答。 于是,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我……一早就守着采买……采买队伍,阿眉她……她一直没有……出现。” 邀月大怒,将那人猛地往柱子上甩去,冷声吩咐道:“来人,将移花宫上上下下都搜一遍。定要将她给我找出来!” 其余人瞧那婢女从柱子上跌落,吐了一口血后便再不动弹,顿时心中又悲又怕,只得瑟缩着伏在地上,齐声应道:“是,大宫主。” 外面如此大动静,花无缺哪里会听不到,但他如今被邀月禁足,根本无法得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是,他心中隐隐猜到,或许此事……与阿眉有关。 “这里有没有?” “没有。” “走,接着搜。” “你们在做什么,吵吵闹闹的让人脑袋疼。”一个身着青色衣衫,面色愁苦的中年女子拦住几个宫人,有些不悦地道。 几个宫人忙停下脚步,见来人是她,微微一愣,歉然道:“姑姑,大宫主命我们寻一个移花宫的叛徒,不知您这可有见到过生人。” 中年女子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耐烦地道:“除了你们,谁还会闲着没事往这堆放杂物的地方跑。” 领头的是位藕色衣衫的女子,年纪不大,可一双柳眉斜飞入鬓,很有气势。她知道绿衣曾是怜星的婢女,在二宫主面前有些情分,可许多年前,绿衣便到这杂物房管事,就算情分尚在,恐怕也不剩多少。 故而,她仍是客气却坚定地道:“姑姑莫要为难我们,大宫主的脾气您也是知道。未免日后连累姑姑,您还是让我们进去瞧一眼,要不了多长时间。” 对方面上虽不高兴,却仍是让开了身子,淡淡道:“你们手脚轻些,这里虽放的是杂物,可碰坏了也是件麻烦事。” 放杂物的地方是个挺大的院子,一进去,院外除了一棵大树,一口水井和一把摇椅,再无其他。 几人也没在外头多停留,直接进了四间屋子好好搜寻了一番,连那位的住处,她们也没在放过。那人躺回摇椅,冷眼瞧着这些年轻的宫人,并没有阻止。 良久,那位领头人到她面前恭敬道:“今日打扰了姑姑,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几个尚有宫主安排的事在身,就不在此多留,姑姑保重。” 见她们一行人匆匆离去,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地起身将院门关上。转头盯着屋外的一处,冷冷道:“人已经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院子里仍是一片寂静,只风吹树叶,传来细细的沙沙声。她嘴角牵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慢慢走到那口水井边,从地上抓了把沙子洒下去。 果不其然,一阵咳嗽声从井里传来,震得井壁微微发颤。绿衣退了两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井口。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浑身湿透,脸色发白的少女如落汤鸡般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子里。她双手环着胳膊,冷得不停哆嗦。可是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却是坚毅之色。 这是在移花宫很少见的神情,以至于中年女人看得有些出神。若非对方开口,她很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 “咳咳……你为什么帮我?”阿眉看着眼前这人,满心疑惑。忽然,她发现眼前这人有些熟悉,似乎以前见过…… “没想到十年未见,阿眉你就不认得我了。”那人叹息一声,神色间有些怏怏。 其实何止阿眉不认得她,她若非听到那些人提过要寻的人叫阿眉,恐怕也无法将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同当年那个总是做噩梦害怕得晚上不敢睡的小丫头联系起来。 “你是……绿衣姑姑?”阿眉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当年她只听说绿衣在外头受了伤,便被二宫主安排去了别处养伤,没想到这个别处,竟然是移花宫最边上的一个仓库。 她望着对方苍老了许多的面容,百感交集,忍不住轻声道:“姑姑这些年……还好吗?” “不过是活着罢了。”绿衣轻叹一声,从房里拿了套衣服出来,递给她道,“先换上吧,冻病了我这可没有大夫给你开药。” 待阿眉换了衣衫出来,绿衣正躺在摇椅上拿着本书看,只是从她许久未动的书页来看,显然心思并没有在书上。 不过,阿眉的脚步声还是将她从思绪里唤回,瞧了瞧阿眉的打扮,她难得露了丝笑容。 “果然,这样的颜色,你们小姑娘穿才好看。”她给阿眉的是一套天青色的衣裙,穿在阿眉身上,与她清雅脱俗的气质颇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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