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觉得,你这肚子该是吃不下了。”阿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道,“不信你好好感受一下,这肚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有些疼了……” 小鱼儿脸色一变,立刻凝神感受,果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他猛地抬起头,诧异道:“那兔子里有毒!不对,你明明也吃了!” 他方才之所以如此不设防地将东西吃下,就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瞧见阿眉吃了一块。而且阿眉撕的兔腿,就和她吃的那块肉隔得不远。 “我若是不吃,你又怎么会放心吃下。”阿眉眉毛一挑,轻笑着道。不过短短半日,她已清楚眼前这少年并不似他表面上看着的那般大大咧咧,相反,他心思很细行事谨慎,脑子还非常聪明。 小鱼儿只觉得腹中疼痛越来越明显,甚至隐隐有灼烧之感。加之他被阿眉用绳索绑在树上,连弯腰都做不到,只能咬牙忍着。 “你要不要拿你的解药和我换我的解药?”阿眉低低问道。小鱼儿疼得几乎做不出痛苦以外的表情,可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 “解药,我又怎么可能放在身上,若是轻易被人搜了去,我岂不是吃了大亏。”他看着阿眉,努力勾了勾嘴角,可惜实在痛得厉害,根本笑不出来。 “你我这样折腾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你的武功比我高,我又怕你解毒后杀了我。不如这样,你既然也对那藏宝图有兴趣,我们不如一起去寻,寻到以后四六分,你六我四。” “到时候,我们再将对方身上的毒解了,互不相干如何?” 阿眉盯着他的表情看了许久,终于从火边取了个水囊,递到他面前淡淡道:“喝了吧,可已缓一缓毒性。” 小鱼儿忙凑过去痛饮了两口,方才感觉腹中疼痛有所缓解。他看着大树,轻轻叹口气道:“你将我绳子松一松吧,我的手都麻了。” 如今他二人都中了对方的毒,谁也不会将对方杀死,那这绳子也就没有绑着的必要了。阿眉绕到树后,将绳结解开。 小鱼儿顺着树干歪坐在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眼中却是与动作不符的兴奋。他已经许久没有碰到能和他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哪怕命在旦夕,也压不住血液里跳动的兴奋。 或许,这人是比藏宝图还有趣的存在也说不定。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盘旋的山路上,一队车马正缓缓往蜀中方向行去。至一峡谷时,领头的转身吩咐道:“前头两边是悬崖峭壁,大家加快速度,小心落石和埋伏。” 众人应喏,皆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六车货物快步往峡谷中的窄路突进。蜀地富庶,民风却剽悍,在那翻山越岭的险道上,难免就有些落草为寇的家伙等着他们。 好在,直到他们在这窄道上走了一半路程,也没遇见一丝不正常。这让领头人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可是面上却仍是警惕地盯着两侧。 忽然,身后一人低声道:“大哥,前头好像有辆马车。” 那马车直愣愣停在路中间,也不见有人在附近。这般诡异的场景,让众人都不由得戒备起来。 领头的人姓张名志,是这西南道上有名的行商。他从前是个镖头,武艺不错,人也豪爽,是以做了买卖后,生意越来越好,可谓是日进斗金。 同时增长的,还有他的戒备心。 在这样的险地,是没有人会愿意多做停留的。前头这辆马车,恐怕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他右手一抬,整个车队立刻停下,所有人都户在车旁,抽刀戒备。 “阿恒,上前去问路。”张志叫手下先去看看。 那个叫阿恒的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模样,生得很瘦,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般。可是他的动作很灵活,身子前伏,驾着马很快就到了那停着的马车旁边。 “小的乃张家的家仆,不知车里是哪路的贵客,可否让我们行个方便。”他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听着车里的动静,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直直盯着车门的位置。 他的眼力和耳力都极好,在蜀道上的探听之事,几乎都由他负责。就在他以为车里人不肯回答时,一只葱白细嫩的手伸出车外,将那沾了灰的车帘掀开,露出半张精致的脸。 车里的人似乎在看他,阿恒莫名的挺直了脊背,像是在接受对方的考量。一个戏谑地男声从车里传来,“我们当然想给你们行方便,只是……我们的马好像不太愿意。” 阿恒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竟然走神了。想到这,他不禁心头一凛,手里的刀也紧了紧。可面上仍是客气回道:“你们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瞧瞧这马是出了什么问题。” 先前掀帘子的少女,忽然放下手,从车里走了出来。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同这灰尘扑扑的蜀道格格不入。 只见她无奈地瞪了拉车的马儿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的马儿要吃糖,没有糖它就不走了。不知你们可有糖卖与我些。”
第94章 阿恒古怪地看了眼那不停跺脚的枣红马,心想这马儿不走,抽它两鞭子就好,这两人竟然还说它是要吃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见他没接话,倚着车门懒洋洋的少年轻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怎么,这位大侠没见过嗜甜的马?” 还不待阿恒解释,他又转向身旁的少女道:“叫我说,还是你太娇惯它了,抽它两鞭子,你瞧它走不走。” 那少女一改之前的客气模样,冷冷道:“那之前又是谁趁我不注意,偷偷喂它吃了糖,如今它尝到甜头不肯走,你倒是怪到我头上?” 这两人瞧着关系颇差,就不知为何会凑到一块。阿恒心念转动,面上却是劝慰道:“两位莫要争吵,我们那里倒是带了些糖块,我去给你们拿。” 说着,他将马调转头,向张志等人疾驰而去。他一走,那两个还相互埋怨的人立刻住了嘴,两人甚至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地保持着方才的表情,直到阿恒将糖块拿来。 张志带着商队从马车旁过,还能看见其中那个笑得不羁的少年正拿着糖块逗那枣红马往前走了两步。 所有人虽不明说,可心里都暗暗警惕着这两人突然发难。好在他们似乎真是因为马出了岔子才停在这,直到他们出了那狭长的山道,那两人都没有出来。 张志此时才算舒了口气,对阿恒道:“通知兄弟们,今日辛苦些,加紧赶路,争取天黑前进城。” 待那行人走远,少年立刻收了手上的糖块,翻身上了马车。他手上被马儿舔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便伸手在车帘子上擦了擦。 少女见他如此,不由得嫌弃地往胖妹边挪了挪,道:“小鱼儿,这车还要用很久,你能不能别把它弄得太埋汰。” 小鱼儿双手一摊,无所谓道:“没办法,这里又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我擦手,我若是擦在衣服上,你肯定又要嫌我衣服脏,不愿让我坐在马车里。” 阿眉语塞,竟觉得他说的还是有些道理。与其让他将马车里面弄得脏兮兮的,还不如就让他祸害车帘子的好。 这两人自离开慕容山庄后,就一路向蜀地前行。根据藏宝图所绘,这燕南天的宝藏,就藏在峨眉派后山重地。 今日遇见张志的商队,也纯属偶然,不过……某人显然已经盯上了他们。小鱼儿看着商队过后留下的车辙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像是忘了之前和阿眉的拌嘴一般,兴致勃勃地道:“喂,你是不是也瞧出不对劲了?要不刚才你怎么那么配合我吵架?” 他们一路上确实矛盾挺多,不过大多数时候,阿眉都是宁可用眼睛瞪他,也不愿同他吵嘴。实在是因为小鱼儿那张嘴实在太厉害了些,阿眉也不想自讨没趣。 “哪有什么不对劲,他们或许是因为运着货物,这才谨慎了些。”阿眉拉他坐好,对着前头的枣红马道,“糖也吃了,你若是再不走,我真就考虑重新换匹马了。” 或许是真听懂了,或许是刚才已经吃饱喝足,枣红马一扬蹄子,哒哒地就向前跑了起来。小鱼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门框,否则差点被马车甩出去。 “你是故意的!”小鱼儿不满地嚷嚷道。 阿眉却不理他,只心情很好的坐在马车里往外看。小鱼儿窜进马车,见她面上带着笑意,原本想要刺她的话不知怎的竟说不下去了。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小鱼儿心胸宽阔,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等下次……我定要狠狠还你。” 那枣红马确实是良驹,吃高兴后,一路又快又稳地就进了城。小鱼儿看着城门口还未踏平的车辙印,心知那商队只怕比他们早不了多少。 这锦官城比起之前到过的几个城镇都热闹不少,来来往往的商户买家也多了不少。小鱼儿牵着马,在一家叫福安的客栈门口停下,颇为满意地道:“就这家了,我瞧这家最顺眼,一定睡得最香。” 阿眉掀开帘子,一眼就瞧到了地上还算清晰的车辙印。她放下帘子,低低骂了声:“真是爱管闲事。”却到底没有阻止小鱼儿在这客栈住下的意思。 倒是张志等人一见阿眉和小鱼儿走进客栈,都有些错愕和警惕。毕竟都是常年在路上的人,最是不信什么巧合,这一男一女总是适时地遇上他们商队,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他们不是另有所图。 倒是小鱼儿,一见他们几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一脸惊喜地迎上前去,喜笑颜开地道:“张老板,真是巧呀,我们两个本来还在说今日没能跟你好好道谢,实在是有失礼数。没成想在这里又见面了,当真是缘分呀!” 张志被他热情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抱拳道:“出门在外,谁没点遇见点难事,不过几块糖而已,少侠无需放在心上。” 阿眉懒得去看他同别人寒暄,拿了些银子给店伙计,道:“两间上房,要靠后院的,我怕吵。” 她本就生得清丽,如今冷着脸说话时,更像是天上的仙子高高在上。店伙计收了银子,半点不敢违逆她的想法,老老实实带着她往楼上去了。 阿眉洗漱完,穿着里衣坐在床头,将湿润地头发梳往一侧,正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头发上的水擦干。 小鱼儿不请自来,见到的就是这副美人出浴的场景。他向来随意惯了,从窗户翻进来时也没有多想,可见着眼前的阿眉,他不知怎么,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这时候洗漱了……” 阿眉冷冷瞥了他一眼,快速将外衫披上,没好气地说:“天色晚了,我不洗漱休息,还能做什么!” 见她披了衣服,小鱼儿总算自在些,笑眯眯看着她道:“你既然特意要了靠后院的屋子,难到不是为了今夜去探探?” 那叫张志的商人带了六口箱子,多半是放在客栈的后院,让人守着。阿眉一来便说怕吵,要挑靠后院的屋子,小鱼儿便知她心中恐怕对那格外警惕的商队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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