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颜色,这颜色不仅来自江南的景,更来自江南的人。阿眉同花无缺才在湖上漂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有不下三艘游船从旁边过了。 这些船有大有小,可无一例外的是,船上都有娇滴滴的美丽姑娘。那些姑娘或多或少都带着江南独有的娇与柔,尤其是那一双双花瓣似的眼,更是令人不禁软了心肠。 只是那些眼在望见花无缺时,是春日里的暖阳,可再瞧见他身旁笑意融融的阿眉时,那暖阳便迅速垂了西。倒是也有些不死心的,期期艾艾从船上抛下一纸香笺,偷偷瞧花无缺反应。 可惜这些人的打算都落了空,花无缺虽不曾说什么重话,但就那副稳坐泰山的模样,也知他对此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旁瞧戏瞧得开心的阿眉,笑吟吟将那笺子捡了起来,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瞧了许久。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半是玩笑,半是醋意地道:“花公子当真是好颜色,惹得这来往的女郎们都想请你去她们家中好好坐坐。” 花无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又忍不住欢喜。阿眉这是吃他的醋了,说明她心里,自己越来越重要了。 船家瞧着这对年轻人,会心一笑,接道:“姑娘说的是,这位公子长得这般俊,我若是有女儿,定要把船摇回家去,好给我做女婿。”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花无缺从未被除阿眉以外的人这般调侃过,一张白净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粉色。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不知这湖上如此热闹,是因何事?” “哦,两位是外地来的,可能不知道。今日是江南最大的富商胡家在这湖上宴客。这十里八街的花魁娘子都来了,甚至江南叫得上名号的家族也都派人来了。”船夫笑眯眯地解释道,语气中不乏艳羡之意。 “这江南的大户都有哪些人家?”阿眉望着远处渐渐热闹起来的湖面,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船夫只以为这姑娘见湖上热闹,起了好奇之心,便乐呵呵地道,“江南有四大富商,人称‘胡吃海喝’。” 阿眉一愣,奇怪地道:“这名字……” 船夫笑道:“这指的就是胡家,迟家,海家和何家。这四大富商可是包揽了江南八成的财富。” “没有一户姓花的人家吗?”阿眉接着问。 船夫一愣,认真想了许久,才摇摇头道:“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也有可能是我这老头子孤陋寡闻。你们若是要寻人,上岸了以后好好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着。” 其实他们这些常年在湖边摆渡的,什么事不清楚,说自己孤陋寡闻,不过是不忍阿眉失望罢了。阿眉哪里不知他好意,轻轻摆了摆手,道:“我不过随便问问,船家莫放在心上。” 花无缺看着阿眉,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方才阿眉问花家的事,并不是随口一问这么简单。可是他又是极温柔的人,纵使看破,也不曾问出来让阿眉为难。 直到上了岸,阿眉似乎兴致都不如之前。任由花无缺拉着她在江南的暮色里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疑惑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花无缺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 “那你还……”阿眉一下住了口,她终于想起来,若非她心不在焉,也不会这时才发现两人在这街上走了许久。 花无缺依旧笑着,半点没有追问她方才在想什么的意思。并不是他不好奇,只是他在等,等阿眉愿意告诉他的那一天。 她的秘密似乎很多,比如她如何离开的移花宫,比如她一身高绝的武功,还有她看着自己时偶尔的恍惚。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放在他心里,只要阿眉还在他身边,他就可以等。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花无缺不禁紧了紧牵住阿眉的手,身子微微一侧,将阿眉与行人隔开。那双清冷的眸子映照着街市上的亮光,沾染了不少世俗的烟火气。 阿眉一直歪头看他,直把花无缺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缓缓开口,道:“无缺,你觉得人真的有前世吗?” 花无缺微微一愣,这般女儿家的问题实在不像阿眉会问出来的。可是,他仍是认真想了许久,摇摇头道:“我不知,若是相信有能让我开心,那便信。若是让我不开心,那便不信。前世无论如何都已无法改变,我只望能将今世过好些,不叫来世遗憾。”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阿眉脸上,很显然,他说的今世里阿眉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阿眉迟疑了片刻,轻轻叹了口道:“我从小就总爱做梦,梦到另一个我。” 她的眼神深邃,似乎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随着我长大,梦就会消失的。可是后来,梦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连武功秘籍都那么清晰……” 花无缺心头一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梦里……是不是……有很多人……” “是呀,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讨厌鬼,甚至还有……”阿眉的声音一顿,似乎充满了不确定。她皱着眉,想起梦里的一些人和事,总觉得心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花无缺心疼地抬起手,温柔地抚平她皱着的眉头,轻声道:“谁都会做梦,梦里的都是假的。你一定是思虑太重,才总做一样的梦。” “可是那秘籍又怎么说……”阿眉皱眉道,若是梦是假的,她又怎么可能根据假的秘籍练出真的武功。 “你从前总陪我练武,说不定心中有所得,便外显于梦中。须知悟性高者,哪怕对着高山之石,亦能悟道。”花无缺说得笃定,以至于连阿眉也有些迟疑。 莫非她这些年都是庸人自扰吗? 就在她低头沉思之际,原本神情笃定的少年,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愧意。他不知她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可从内心而言,他不否认方才他是真的有了一丝惧意。 所以他说了谎。 可是,他不悔。 自那日以后,阿眉似乎真的将花无缺的话听了进去,也没在提过梦里的事。慢慢的,两人默契地都当那日的对话不曾发生过,依旧在江南赏景看花。 直到遇见了老朋友。 “店家,要两个清淡小菜外加四个馒头。”阿眉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有些无奈地望着忽然下起雨来的天空。还好此处有间小店,否则他们两只怕要成落汤鸡了。 “小店没有清淡小菜,只有大荤菜。”店家趴在柜台上,懒洋洋答道。 花无缺和阿眉一愣,转头想去看是什么样的店家,竟然这般不客气。可惜,那人刚好背对他二人靠着,瞧不见面容。 阿眉顿了顿,皱眉道:“那你们店里有什么荤菜?” 店家依旧没有转过身的意思,慢条斯理道:“我们店里只有三道菜,一道叫‘咸鱼不翻身’,一道叫‘花儿长腿跑’,还有一道叫‘什么都眉了’。这几道可都是肉做的大菜,两位要什么?” 这三道菜的名字实在是太过古怪,听得花无缺和阿眉一头雾水。阿眉盯着那店家看了许久,直盯得对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才忽然冷声道:“恐怕店家还漏了道菜……” “比如这道‘鼻青脸肿鱼’。”阿眉开口的同时,身形也迅速动了起来。她衣袂飘飘,纤细的手指径直攻向店家的后颈。 那店家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动作,身子向下一缩,如同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从阿眉的手里溜了出去。他瞪着阿眉和花无缺,嚷嚷道:“喂喂喂,那么久不见不至于一照面就动手吧。” 花无缺似乎也猜出了是他,眼中欢喜,动作却极为克制地道:“江小鱼,好久不见!”
第130章第一百三十 阿眉早猜到是小鱼儿这家伙,可她偏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趁机教训教训他。而小鱼儿也如他的名字一般,滑不溜秋,转瞬就明了了阿眉的心思。 他没好气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大仇人呢!” 阿眉收手,淡淡道了句:“谁让你有话不会好好说,怪的了谁?” 小鱼儿语塞,忍不住鼓起腮帮子,嘟囔道:“屠娇娇说得对,这世上的女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主。” 阿眉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同花无缺低声说了句话,便往厨房去了。她这是故意给两人留空间,这对兄弟分隔十八年,又是这样的身份相认,想来定是有些话想对对方说的。 她在厨房里磨蹭了许久,掐算着时间端出几盘菜来。外头的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眶都有些红。尤其是小鱼儿,见阿眉端菜出来,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蹦三尺高。 “我想起燕伯伯还交代我办些事,我先走了!”小鱼儿急吼吼地嚷嚷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去。 阿眉端着才,看着他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地问道:“他这是……” 花无缺看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地道:“或许……他是不想让人瞧见他哭的样子吧……”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你也哭了?”阿眉不知何时放下了菜,伸手在花无缺的眼角轻轻碰了碰。那温热的触感让花无缺惊了一下,忙退了一步,别说是脸了,他连脖子也一片红。 “没……没有。不过是刚刚揉了一下……而已……”花无缺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些不自在地道。阿眉抿嘴一笑,没有戳穿他的谎言,拉着他在桌边坐下了。 “江小鱼这次来,是因为两位宫主吗?”阿眉忽然问道。 花无缺夹菜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皱,良久才叹了一声道:“是。” “你打算如何?”提起那两位武功高强,又专断独行的宫主,阿眉顿时觉得眼前的菜都不香了。她并不想和那两人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在花无缺的身份还如此敏感的情况下。 可是,她也清楚,那两位无论如何养了花无缺十八年,以他的性子,要想彻底视而不见,根本不可能。 果然,花无缺不过犹豫片刻,便抬头愧疚地看着她道:“两位姑姑如今有麻烦,我到底受她两人养育之恩,不能坐视不理。” 阿眉见他担忧地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歉疚忐忑,心头不由一软。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跟着你。只是说好了,若是她们再发疯,你可不要傻乎乎地受着。” 花无缺眼睛一亮,眉宇间满是温柔地望着阿眉,缓缓道:“好,我都听你的。” 其实阿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如今的邀月早已不可能威胁到花无缺的安危。因为……她已经疯了。或许在十八年前,江枫拒绝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只是这十八年来,还有恨支撑这她,可当这恨也破灭时,她就彻底垮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背叛我!” “江枫,你好狠……好狠……” “杀!杀!” 邀月向来整洁的发髻如今已乱得不成样子,那张冰雪铸成的面容带着几分痴几分狂,哪里还像冷酷无情的移花宫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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